在讨论谁跟维克多·摩尔去娼馆时,加拉哈德和其他人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分歧。
桑希尔跟那些人同在曼哈顿做这个生意,他们自然也认得她的脸,所以她第一时间就被排除出了卧底名单。
哈比斯和费多鲁克自告奋勇要去,但弗雷泽温和却坚定地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因为他俩都是再外行不过的非专业人员,去了之后很可能控制不止情绪被人看出破绽,会孩子们和他们自己带去生命危险。
弗雷泽说他自己也不能去,因为他现在也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所以,能用的人就剩下了莫兹和加拉哈德。
莫兹倒是想让鱼鹰先生去的,但鱼鹰先生也以自己不专业为由婉拒了。
而在莫兹和加拉哈德之间,所有人选的都是后者。
“为什么啊?!杰夫,还有莫兹,你俩应该都知道我其实脾气不好。你们就不怕我进去之后闹事儿吗?”加拉哈德的表情着急又困惑。
莫兹耸耸肩,吞吞吐吐地说:“呃……因为你现在好像……不那么愤怒了?”
“而且你是我们里,卖相最好的一个。”弗雷泽指指他的脸,一摊手,“如果卧底期间出了什么纰漏,你觉得那些人是会怀疑西奥多,还是会怀疑你?”
莫兹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嘿!你什么意思?!”
哈比斯和费多鲁克则很困惑:“西奥多是谁?”
“莫兹啊,他全名是西奥多·温特斯,”桑希尔看了一下那两个父亲震惊的表情,瞪大了眼睛。“你们俩不会以为他就叫莫兹吧?!”
哈比斯和费多鲁克同时耸肩。
桑希尔表现得更惊讶了,她还想说什么,莫兹就伸手制止了她:“不是……等一下!我的真名不重要!现在更重要的是,杰夫……”
他转向弗雷泽:“你说那些人会怀疑我是什么意思?在你心里,我是什么丑八怪吗?!”
“呃……莫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很喜欢你,你是个很棒的人,长得也挺可爱的……只是……你这个样子……”弗雷泽对莫兹上下比划了一下,“而加尔,他长那样。”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加拉哈德脸上,看的后者满心莫名:“怎么了?我长得怎么了?”
“你长得像个不事生产只会挥霍信托基金的小混蛋。”桑希尔哈哈一笑,剥了颗糖塞进嘴里。
她在找女儿的这几年里,因为压力和焦虑,变成了一个老烟枪,有时候一天要抽整整两包烟。
眼见爱丽儿就快回来了,她也开始试着戒烟了,因为她女儿不喜欢别人抽烟。
哈比斯边笑边点头:“对,上高中的时候跟拉拉队队长约会,还会霸凌其他同学。”
“长成这样又不是我的错!而且,我才是高中被霸凌的那个好吗?!”
“你还会被别人霸凌?我以为你是那种校园万人迷呢!”这次震惊的是杰夫。
莫兹举起右手:“我作证。他上学那会儿不爱说话,人也有点阴沉,所以虽然确实是校篮球队主力,但还是被其他人孤立了。不过没人敢跟他动手,因为没人打得过他。”
“虽然我现在确实没找到工作,也确实在花信托基金,但我真的不是小混蛋。”加拉哈德有些无力地揉揉额头,“而且,即使我同意跟维克多·摩尔去娼馆卧底,我们怎么能确定,孩子们就在他带我们去的那家娼馆?还有,爱丽尔怎么办?她不在东欧帮派手里,不是吗?”
弗雷泽跟桑希尔交换了个眼神,前者清了清嗓子,说:“这次卧底的目的,其实不是救人。而是去探查一下娼馆内部的情况。根据玛莎打听到的消息,东欧人的所有娼馆的火力布置都差不多,搞明白了一个,也就能大概清楚其他的是怎么回事。
“至于救人的事……我其实有个计划,但只有个大概的思路,还得等你探查完娼馆内部的情况后,才能制定更详细的步骤。”
“哦……”加拉哈德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猛地抬起头:“等一下!什么叫‘我探查完’?这就确定让我去卧底了?我没同意啊?!”
“你会同意的。”弗雷泽笑着说,拉着莫兹小声商量起了去卧底要带的装备。
“可是……”
哈比斯、费多鲁克和桑希尔排着队走过他,挨个儿拍拍他的肩,加入了弗雷泽和莫兹的讨论。
他们也对他说:“你会同意的。”
加拉哈德最终确实同意了。
因为除了他似乎真的没人能去卧底了。
这也是他在当天下午租了一辆礼宾车来,梳洗打扮来见维克多·摩尔的原因。
他甚至还专门花钱做了个全身美黑!
自从坐上这辆车后,摩尔就一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他,还不断套话,试图打听他的个人信息,问到的问题包括且不仅限于年龄多少、籍贯在哪儿、家庭情况、为什么来纽约、现居哪里、有没有女朋友/男朋友之类之类的。
加拉哈德被问的头大,但还是做出高兴地样子,全部回答了。
不过给的都是假答案。
这跟他现在的人设有关。
在莫兹设计的剧本里,他是个得州出身的傻小子霍尔顿·琼斯,高中没毕业就离家出门讨生活。两年前为了追逐自己的模特梦来了纽约,但基本没接到什么模特的活儿,一直在打零工。今天跟维克多·摩尔出门,是他这几个月来接的第一单跟表演有关的工作。
“我老板儿说,要我装一个我老家的酒厂老板儿,跟你去一个地方长见识。”加拉哈德乐呵呵地用得州口音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这种车呢。”
摩尔露出了一个不知道是同情还是怜爱的表情,拍了拍加拉哈德的手:“哦~甜心,我相信你以后一定有很多机会坐这样的车的。”
说完,他捏捏加拉哈德的小臂,赞叹道:“哇,你胳膊上的肌肉真结实啊。怎么练的?”
加拉哈德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那个没心没肺的笑了。
“呃……每天举举铁这样。”他磕巴了一下,说。
他的反应可能被摩尔理解成了害羞,因为这人脸上的表情更怜爱了。
雪上加霜的是,在他佩戴的内嵌式隐藏耳机里,莫兹哈哈大笑:“加尔,这人想泡你!”
像是在佐证莫兹的说话,他的话音还没落,摩尔就给了加拉哈德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名片。我是个艺术家,经常需要模特,”说着,他伸手摸了一把加拉哈德的胸肌,喜悦地倒吸了一口气。“如果你想找更稳定、薪水更高的工作,记得打给我呀。”
在莫兹愈发癫狂的笑声中,加拉哈德收起了摩尔的名片,同时祈祷天上的神仙——哪个神仙都行,只要祂满足自己的愿望——让他们赶紧到目的地。
神仙没有回应他的祈祷。
近一个小时后,他们才抵达一家位于中央公园附近的公寓楼。
在这段时间里,摩尔已经开始亲热地管加拉哈德叫“霍尔”,并且整个人都贴在了他身上,说上几句话就要夸张地笑着拍他一下,嘴上还会说“哦,你真是太幽默了”。
不知道是不是加拉哈德的错觉,他觉得摩尔好像每次拍的都是他的胸和肚子。
只有一次,摩尔拍到了他的大腿,拍完之后还意犹未尽地上下摸了摸。
等到车门打开,他们终于可以下车时,加拉哈德已经放弃了思考。
主要是他不能不放弃思考,一思考,他就忍不住想到奇怪的东西。
比如说乐可、比如说风弄、比如说韩式双开门……
保持着这种大脑空空的状态,无视了耳机里传来的(混合了好几个人声音的)笑声,他被摩尔带进了公寓楼一层的一户屋子。
在门厅处,一位大汉挥挥手就放摩尔进去了,但他却细细地检查了加拉哈德,确定他身上没有任何武器才放过他。
他还收走了加拉哈德的手机。
“别担心,他们就是这样的,”摩尔挽着加拉哈德的胳膊,带着他往里间走。“总是想得太多,害怕由警方的卧底来抓人。不过,他们的担忧也不算是杞人忧天。毕竟,这里是做那种生意的嘛……”
公寓的客厅使用上世纪的风格装修的,弥漫着二战前上流社会的奢靡味道。
加拉哈德朝客厅里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瞬间全身发冷,好像血液都被冻住了。
客厅正中摆着一个巨大的圆台,二十来个年轻男女穿着摇摆年代流行的服饰,化着那个年代的妆容,或坐或卧地待在圆台上。
圆台周围摆着几圈小圆桌,圆桌上放着蜡烛和鲜花,桌边放着两把舒适漂亮的靠背椅。
一些座位已经有人占据了。这些人或抽烟或喝酒,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对圆台上的孩子们品头论足。
“这个太瘦”、“那个太胖”、“那个皮肉不够紧”……就好像他们正在肉店挑晚餐要用的食材。
加拉哈德的脑袋嗡嗡作响,还有点想吐。
摩尔引着他坐到了离圆台较近的一张圆桌旁,递给他一份天鹅绒面的菜单。
“这儿的规矩是这样的:先看今天的菜单,看到喜欢的菜色之后,就摇响你的铃铛,”摩尔指了指圆桌上摆的一只木柄手摇铃。“服务员听见铃声就会过来接单,并上菜。等你品尝完你点的菜品,就可以出来付钱,或是加点别的菜。”
“菜?我来之前吃得很饱……”加拉哈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翻开菜单,看到里面的内容并不是菜肴的名称和配料,而是一个又一个孩子的照片和简介。
这下他明白了,摩尔口中的菜就是这些孩子。
他更想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