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宋孜卿走出太渊院,往后山小院走。
山道两侧萱草、紫萼、石竹和鸢尾的花枝随风摇曳,草木葳蕤。
走到院门外,宋孜卿发现香栾树的果子都已经被青棠薅没了。
院门上多了两个香栾果壳做的小灯笼,灯笼上雕刻着祥云飞鸟,雕工不太好,飞鸟雕得有点胖。
宋孜卿推开院门,青棠的屋内还亮着灯火,想走去看看,刚要敲门,门就开了。
青棠看到宋孜卿正站在门口,也有些诧异:“你回来了。”
宋孜卿皱眉,“你喝酒了?”
“嗯?”青棠嗅了嗅自己的身上,“有酒味吗?只喝了一点。”
宋孜卿的目光在青棠的脸颊扫过,鼻尖泛粉,嘴唇也红,当然看得出来。
住在一起几个月,今日闻着身上的味道也不一样。
“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酒是从哪里来的,什么酒?”
“我去芍药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给我的,药酒。”
“药酒?你胆子不小。”
宋孜卿神色微凝,抓住青棠的手腕诊脉。
青棠说:“除了后劲有点大,都没事。”
“有事就完了。”
宋孜卿放下青棠的手,“那个人是谁?”
青棠也正好奇那个紫衣少年是谁,宋孜卿一直在太渊院应该会知道,所以才等着宋孜卿回来。
但是今夜宋孜卿回来得格外晚,看样子心情还不太好。
“他穿着紫袍,看起来年岁不大。我去芍药亭的时候,发现那里的灵草全都毁了,他坐在那里喝酒。”
宋孜卿知道青棠说的是谁了,心中起了一团火,可是地图是自己给的,青棠去芍药亭也是能去的地方,遭遇缙云奕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白日里青棠突然问起火的事情,应该是怕缙云奕去放火。
“他叫缙云奕,来自崬庭缙云氏上古神族后裔,他是家族中难得一见的返祖血脉,继承了驭风神力,很受家族看重。”
难怪缙云奕能够把芍药亭的灵草全都毁了,他有驭风神力,身份非比寻常。
青棠想起缙云奕捂住耳朵的痛苦模样,“他有什么病?”
宋孜卿:“疯症。”
青棠:“疯症?”
宋孜卿见青棠有些害怕,索性将缙云奕干的事都告诉他,让他以后不敢和缙云奕来往。
还喝他的酒,真是胆子太大了。
“缙云奕之前发起疯到西皇宗去找人单挑,去了半条命。后来服用过量的重瓣血根花中毒,送进灵枢圣苑。他很危险,你以后再看到他就跑,不要搭理他。”
青棠乖巧点头:“好,我知道了。”
宋孜卿摩挲着指节,“明日,我带你去灵枢圣苑其他地方转一转。”
青棠狐疑地问:“你不忙?”
宋孜卿说:“明日尚且有空,只管跟着我出去就行。”
芍药亭被毁,后山也没得看的东西了。
现在云阳宗中毒的事情已经解决,不妨抽空带青棠出去看看,这件事也有他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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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宋孜卿依旧稳定练剑归来,进屋梳洗一番,换了一套青衫,走到青棠门外。
“走了。”
青棠听到门外的声音才从床上起来,披上银白外袍,将长发束上,和宋孜卿走出去。
宋孜卿带青棠一路下了灵枢峰,朝东面的苓桂谷走。
青棠眺望谷地,只见一片金黄,中间有星星点点的白色,全是木樨树,木樨香飘散在风中。
“这么多木樨树?”
宋孜卿说:“开山祖师的道侣甚爱木樨,所以他在这里种了百棵木樨,到现在这些木樨树都已经是数千年的古树了。”
青棠笑道:“原来还有一段故事,你们灵枢圣苑的人真看不懂,有的人特别纯情,有的人特别渣。”
宋孜卿边走边问:“谁特别纯情?”
“你们开山祖师呀,还能有谁?”
“就算种了这么多木樨也不见得是真爱,可能是做给别人看的。”
宋孜卿冷静、理智,看得透彻,青棠不禁在想他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
“那你觉得真的爱会是什么样的?”
宋孜卿:“我不知道,也许放弃自己的本性吧。”
青棠:“你喜欢过人吗?”
宋孜卿看向青棠,他比青棠高,总能看到青棠望着自己时圆溜溜的眼睛,像在祈求什么的小动物。
“没有,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根本顾及不到这一块。”
青棠说:“也对,每日你早出晚归,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想这些。”
宋孜卿拿出两张宣纸,铺在地上,飞身上了木樨树。
青棠望着树冠上的宋孜卿,“你要做什么?”
“你不是要喝酒吗?采一些木樨花回去来酿酒,自己做出来的稳妥一些,至少不会让你以后阴雨天就犯病。”
宋孜卿拿棍子敲打花枝,落下一阵金黄的雨。
青棠在树下将宣纸上的木樨花折成一堆,宋孜卿拿出一个布袋将木樨花装进去。
青棠说:“为何你阻止别人犯浑的方式,是纵容?”
在东溪谷,青棠想要跳湖,宋孜卿就教游泳。青棠想出去玩,他就画地图。青棠想喝酒,他就摘花酿酒。
宋孜卿凤眼微抬:“你也知道你犯浑?”
青棠:“……”
宋孜卿将布袋里的木樨花抓了一把,又让它们在指缝滑落,“我说了不准,你不会悄悄再搞事吗?”
“不一定。”
“禁止只会激发更强烈的反扑,我给你亲自做,你知道我的好,就不会轻易再犯浑了,除非你没有良心。”
“……”
宋孜卿将布袋收起来,对青棠说:“记住我对你的好。”
青棠“嘁”了一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感谢宋孜卿,而是感觉自己正在被宋孜卿养肥中。
这个人的肚子里满是坏水,哪天需要了,自己就得上。
但是宋孜卿也不坏,只要不是为非作歹,青棠愿意帮他。
青棠跟着宋孜卿走到木樨树林的尽头,一片郁郁葱葱的灵草丛开着各色的花。
宋孜卿将一个小炉放在地上,把清冽的酒水倒入罐中,加入木樨,几根灵草。
两人席地而坐,一边喝酒一边赏景。
青棠接过宋孜卿递过来的温酒,啄了一口。
宋孜卿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