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晕船吗?”沈旌南看他站都站不起来,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恰巧一阵风吹过,将裴悯头上的兜帽吹落,当看清那张昳丽精致的脸时,沈旌南瞳孔微缩,一瞬间竟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猛地站起来,又是在起伏的船上,裴悯脸色骤然就苍白下来。
“可以放开我吗?有点疼。”
这还是沈旌南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只觉得悦耳极了,光是听他这样简简单单的讲话,都有一种身心舒畅的感觉。
难道他也是以貌取人的人?沈旌南有些怀疑自己了。
他松开钳制住裴悯手腕的手,看见人手腕被他攥出一圈红印,心头划过一股莫名的情绪,说了一声,“抱歉。”
这么脆弱的存在,他还是第一次碰见。
“没关系。”裴悯扶着栏杆站了一会儿,渐渐缓了过来,这才分出心力去关心多莱,“多莱他是为了维护我,才会揍那个人的。”
刚才情况混乱,但裴悯回过神之后,也后知后觉猜到了多莱为什么打人。
“你能不能,”对上沈旌南看过来的眼神,裴悯声音不自觉变弱,“你能不能不要罚他?”
“我可以不罚他,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真的是圣子派来的使者吗?”沈旌南眼神锐利,像极了某种空中的猎食者。
“我不是圣子派来的,但我确实是圣子身边的人。”裴悯无力地为多莱开脱,“是我请求多莱带我来的,他不是故意撒谎骗你的。”
沈旌南看着努力辩解的裴悯,心情复杂。
对他而言,裴悯是重生后出现的变数,他还不能判断这个变数是好是坏。
裴悯的出现,究竟会改变他的死亡,还是加速他的死亡?沈旌南无法预料。
虽然重活一世,但沈旌南手中的信息太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科学院的人会突然出现,大开杀戒,也不知道林初洛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被科学院的人杀死,他体内的污染也即将导致他异变。
他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破这个死局?
“打人的事我可以不罚他,但撒谎的事要罚。”沈旌南选择暂时放过眼前这个少年,“两天以后,我会放他出来。”
知道事情再无转圜余地,裴悯只能做罢。
多莱的事情告一段落,沈旌南提起另一件事,“你知道人鱼吗?”
裴悯一愣,思考以后才说,“知道,基地曾经抓到一条人鱼,惊喜地发现她的歌声竟然能够清除污染,便将她关在笼子里,逼迫她日夜歌唱,为基地的高层服务。”
“仅仅过了一个月,那条人鱼就抑郁而终,科学院将她的遗体保存用于研究,还将她的鳞片拔下来,当做赏赐发给部分异能者,那些异能者被编成了一个个小队,在各处传说出现过人鱼踪迹的地方搜寻。”
裴悯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泪光,他微微踮起脚,从沈旌南的衣服里摸出一条吊坠。
淡蓝色的鳞片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光彩。
看着这鳞片,裴悯眼中的泪终于滑落,他低声说,“沈队长,你对人鱼的了解绝对没有我深。”
关于那条人鱼的过往,沈旌南也是第一次听说。
在此之前,他和基地的高层一样,都只是把人鱼当做清除污染的工具而已。
工具用坏了,换一个就行了,只要在工具彻底灭绝之前找出批量生产的方法。
可现在,听完裴悯的叙述,沈旌南竟然产生一种深深的罪恶感。
虽然,当年的事情他并没有参与,甚至除了这片鱼鳞,再也没有碰触过任何有关那条人鱼的东西。
但裴悯表现出的浓烈的悲伤,令他不由自主地感到愧疚,“对不起。”
除了愧疚,更多的是物伤其类。
没错,沈旌南早已看清,人鱼在基地高层眼中只是清除污染的工具,他沈旌南又何尝不是?
等到工具老化了,就是清除的时候了。
没有对沈旌南的道歉予以回应,裴悯轻声问,“这块鳞片能送给我吗?”
沈旌南愣了下,从脖子上拿下项链,递给他。
“谢谢。”
…………………………
轮船在水面驶过,一处不起眼的礁石下方,隐蔽的巢穴之中,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是妈妈的声音,妈妈回来了!”
坐在岸边,无聊地用尾巴拍打着水面的成年人鱼闻言,扭过头,看着缩在窝里的小人鱼,“你确定没听错?”
“妈妈的声音我不会听错的!”小人鱼信誓旦旦地说,“不过,妈妈身边还有别的男人。”
“行吧,你藏好一点,我去把你妈妈带回来。”成年人鱼一点也不想照顾小崽子了,只想把他们的妈妈带回来之后就功成身退,回自己的巢穴休眠。
当然,在休眠之前,他会把这些人鱼带回自己的领地,避免他们被人类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