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昂背着，邹茉虽不害臊却也不敢说话，一手打着伞，一手箍紧李昂的脖子。四周都是其他打着伞回家的同学，伞面熙熙攘攘，穿行间偶尔轻微碰撞，大家都只关注脚下，没人会注意他们。

出了校门，一路走到红绿灯，李昂都不带颠她一下的。

“瘦了。”李昂突然说，还带一声嘲笑，“还有八十斤没？”

“当然有啊，快九十了。”还有一个月就要元旦了，邹茉跟学校里的其他舞蹈生已经开始排练元旦晚会开幕式的舞蹈。

邹茉常年打着减肥的旗号，李昂是知道的。他双手握着拳勾住邹茉的膝弯，“确定有九十斤吗，这腿怎么感觉还没我胳膊粗。”

“不信算了。”邹茉懒得理他，没一会就走到楼下了，她蹬腿让李昂右拐：“上你家。”

李昂不解，站在巷子中间，“去我家干啥？”

“少废话，赶紧的。”

李昂的双鞋已全湿透，走起路来笨重得很，每走一步都发出吱吱水声，刚到楼梯口邹茉已迫不及待地从李昂背上蹦下来，伞也不收，扔在一边，噔噔噔上了二楼。

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刘兰菊加班还没回来，邹茉熟悉李昂的家就像熟悉自己家一样，连他家玄关处的伞架上有几把伞她都无比清楚。

打开灯，邹茉装模作样地给李昂把拖鞋拿出来扔到门口，眼神却一直盯着伞架的方向，搁上面的伞一把没少，所以她确定了褚江怀没带伞。

李昂刚上来，手里抓着的小雏菊太阳伞还滴着水，邹茉啥也没说，转身捞过李昂手里的伞就往楼下冲。

“诶，就走了？”

“嗯，回去洗澡。”

李昂看着邹茉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又看看被扔在门口的那双拖鞋，没忍住哼笑出声。合着她就是特地上来给自己拿拖鞋的呗，这妮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了。

褚江怀在翎江的手机卡是刘兰菊的副卡，微信还是前些天邹茉叫他开的，毕竟每日两人打电话讲题话费耗不起啊，褚江怀就算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蹋，让他开个微信打语音既省钱又方便。

这回邹茉站在自家客厅里，盯着褚江怀的聊天窗口发呆，两人没闲聊过其他，聊天记录不是她发过去的习题照片就是讲题时的语音通话。

想问他有没有带伞，几个字删删打打最终还是没发出去。邹茉自知自己向来是个直接的人，可一旦面对褚江怀她就会变得踌躇且纠结。

既已上李昂家确认过他没带走伞，那还问什么呢，直接送不就好了。邹茉换上拖鞋，拿了两把长柄伞飞奔出门回学校。

第三节晚自习还没下课，外头雨势见小，方涞也没带伞，他跟褚江怀在一楼廊下避了半节课雨，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家长来接走孩子，周遭逐渐人去廊空。

方涞脱了校服外套披在头上，预备着冲回去。

这时有个打着伞的人影往这边奔过来，脚踩一双人字拖，校服裤腿挽到腘弯处，小腿修长匀称，肤色雪白，啪嗒啪嗒地踩着水洼往这边跑过来。

方涞定睛细看，伞下的面容越来越清晰，“这不是邹茉吗？”

是她，远远地背着人群过来的时候，褚江怀就看见了。他内心的第一反应是，她应该是来给李昂送伞的吧，却没想到她是奔着自己来的。

邹茉一路小跑过来，她怀里还抱着一把长柄伞，此刻，就停在连廊前的台阶下，小喘着气抬头盯着褚江怀。

褚江怀面无表情，也垂眸盯着她。

倒是一旁的方涞，瞪圆着眼看看褚江怀又看看邹茉，两人对视却不语，这气氛像极了刚吵完架不想搭理对方，但又放不下对方的别扭小情侣。

邹茉握着那把长柄伞，笔直地伸到褚江怀跟前，男生伸手接过，下一秒却把伞递给了方涞。

方涞受宠若惊地接过伞，“给我啊？”

“嗯，明天记得带回来。”褚江怀冷冷地撂下一句，迈腿下阶梯，尔后钻进了邹茉的伞里。

邹茉没想到他会把伞借给方涞，在他低头弯腰钻到自己伞下来的那一刻，邹茉的心脏狂跳不安，连带着握伞柄的手都有些抖。

褚江怀接过伞柄，他把伞撑高的那一刻，邹茉的视线也跟着变得更广了，大波空气流窜到伞下伴着冷雨扑到她灼热的脸颊上，让她想到冰火两重天这个词。

方涞不打扰他俩了，先行一步出了校门。

邹茉穿拖鞋走得慢，头顶雨滴拍打在伞面上，传来细细密密的噼啪声，这让邹茉有些振聋发聩，是紧张的，她耳廓灼热，呼吸也变得短促，脑海里一直反复回放刚刚褚江怀弯腰进入自己伞下的画面。

刚出校门口，本是往右拐的，邹茉紧张得拐了左。届时她的胳膊却猛然被褚江怀揽住，一股热意贴在她后背上，是褚江怀的手臂。

邹茉被揽得脚下一个趔趄。

“这边。”褚江怀低沉的嗓音从耳鬓边落下来。

邹茉这才意识到自己拐错方向了，调整脚步往右，身体也不自觉地跟褚江怀挨得更紧了，她本意想避开，却看见前方走来几个人影。

打头那个是徐大庆，他撑着一把格子伞，手里提着一份宵夜，黑沉着脸，看见邹茉跟褚江怀同撑一把伞时，显然是愣住了，倒也没失风度，像个没事人一样迎面走来。

邹茉看着他们一行人从旁边走过，徐大庆的格子伞伞尖还撞到了自己伞面上，发出很小的一声咚，伞面上的水珠受到力的作用，纷纷汇聚到伞脊，流向伞尖，迅速完成自由落体。

还有地上涓涓往下水道口淌去的积水流，好像也变得更是迅猛了些。

褚江怀只觉得邹茉是看见了徐大庆，一时害怕才拐错了方向，他那天既答应做她的口头男友，在遇到徐大庆的时候自然要挺身解围的，故而上手揽住她的手臂，做出一副两人很亲密的摸样。

邹茉也一样，看见徐大庆那一刻，立马抬手去抓褚江怀腰侧的衣服，加之她本来就紧张，两人又挨得那么近，五指死死地揪着褚江怀的衣服。

雨势转小，两人走路时的脚踏积水声就更明显了，邹茉也故意拖沓着拖鞋，制造出的踢踏声可以很自然地缓解掉两人这不说话的尴尬气氛。

天空云层压得很低，远处的高楼上半截直接没在云里，天的另一边沉得可怕，是暴雨的前兆。

两人已走到红绿灯路口，褚江怀搂着邹茉胳膊的那只手，还是没有放开，邹茉只好转移注意力，看向远处。

此时，天边猛然划过一道闪电，那撕裂般的亮光将周遭环境点亮一瞬，邹茉吓得下意识地往褚江怀身上靠，雷声是两秒后才传来的。

褚江怀感觉到贴在自己身上的人小幅度地打了个颤。

红灯转绿，两人快步前行，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到楼下分别时，邹茉夺过伞柄往自家楼下拐，褚江怀也自觉地拐向另一边，上楼。

李昂刚洗完热水澡，头发吹到半干，大剌剌地躺在客厅沙发上开始打游戏。褚江怀开门进来，在玄关处换鞋，外头又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雨，李昂瞧他这也没带伞啊，身上衣物却又是干的。

本想关心一句，游戏又开局了，李昂也无暇再理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