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恩不言谢啊哥们,救命之恩我武载记一辈子,以后有啥,尽管召唤!”
裴彻有点想笑:“不至于不至于。”
“啥叫不至于,这简直就是过命的交情啊!!”
“他......怎么,你们,怎么会搞成这样。”裴彻视线从车后镜落在闭目的顾青脸上,又转开。
“害,我也搞不清楚呢,总之,就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呗,惹上狗了,被咬了几下子。”
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此时武载百感交集:“妈的那帮畜生下手真的忒狠,我顾哥也是为了救朋友,被那活孙子偷袭了,妈的,真下作!!卧槽......苏云里你给我留点纸啊。”
武载撇过眼,就看见苏云离把剩下的纸巾全攥进手里:“嘶——你看我,说话下嘴唇还冒血呢,你怎么都给他用了。”
苏云离头都不抬,垂下眼帮顾青擦血,安静的像是完全不存在。
细瘦的手指慢慢摸索顾青的脸,甚至轻轻托住他的下巴,左右脸慢慢的看,手里的纸像是柔软的羽毛,慢慢地一点点擦拭顾青脸上快要干涸的血迹。
武载撇撇嘴,身上抖了一下:“哥们,你这样真让我害怕。”
对方执着深沉的眼底似乎在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让武载震惊却又无所解。
“哥们,你听我的,到了医院,你一定得查查脑袋!我没别的意思!!纯纯担心你。”
苏云离不回答他,埋头做着自己的事。
轻柔的纸巾一下下,点在顾青的脸上,麻麻痒痒的。
顾青时昏时醒,意识大部分时间是昏沉,此刻脸上温柔的轻触让他慢慢睁开眼睛,脸上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窗外阴霾散尽,初阳照亮他如墨的眉眼,强撑着咧开嘴,可嗓子眼就像被塞住一样,即使近在咫尺,干裂的嘴唇开开合合。
苏云离把头歪过去,眼底泛着似水的波光,冰凉的耳朵贴向顾青的唇,呼吸轻了,细细的听。
顾青半睁着眼,近距离地看着这个人,对方鲜红的泪痣像是凝结的血泪,费劲吧啦地掀动嘴皮,依旧没把那句“懂事儿”说出声来。
苏云里的眼神冰凉又温软。他看着顾青的眼睛,低低的说话:“我给你唱歌。”
顾青眼皮睁不开,勉强嗯了一声。
苏云里喉咙发疼,眼睛也疼的厉害,颤抖着张了张嘴,没发出声。
他很少听歌,也不会唱歌。
顾青清醒的时候,自己要鼓气全身的力气,才能迎接他的目光。
可现在他安安静静靠着自己的肩膀,眼睛紧闭。
周遭一切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清了下嗓子,苏云里克制着颤抖,轻轻的开口:
“跑马溜溜的山上,
一朵溜溜的云哟,
端端溜溜第照在,
康定溜溜地城哟,
月亮弯弯……
声音低不可闻,几乎全是气音儿,喷吐的气息,一下一下,撩动在顾青的脸上。
一首情歌。
一首老土的掉渣渣,质朴木讷的要缩进泥地里的情歌。
灰扑扑的,土掉牙的。
现在的年轻人,谁还听,谁还唱。
武载扯扯嘴巴想嘲讽,歪着眼睛瞄向苏云离。
他看到对方尖瘦下颚的一滴泪珠。
一滴,落下,紧接着,是另外一滴,悬挂,滴落。
武载震惊了,脑子一下熙熙攘攘,紧接着又是空白。
有时候男人落泪,比女人,更让人震颤。
武载鼻子突然发酸,眼睛热的厉害,苏云离身上的一些“东西”深深触动了他,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感受到了,他说不清。
平复了下呼吸,武载强装笑脸开口:“喂,哥们,你好好唱啊,你这声音,抖啊抖的……谁能听见。”
裴彻安安静静地开着车,眼睛沉默的注视着前方的路,视线轻描淡写地划过顾青面无血色的那张脸。
看着看着,就看到半昏沉的那张脸上,紧抿的唇角慢慢勾起来。
苏云里轻颤的呼吸如风,歌词断断续续,后面改成了轻哼。
声音低喃,却如同蕴藏了万千雷雨。
心底排山倒海的呼啸袭过心脏,澎湃汹涌的东西从胸口争先恐后地要往出涌。
啪嗒——
有东西掉在顾青的手背上,顾青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
苏云离愣愣抬起手,抚了抚脸,身体不自觉的抽噎,竟是在啜泣。
呆呆地摊开掌心,上面满是泪水。
胸口空洞的寒冷仿若深冬,呼啸的寒风碎空自己的胸口。
他好像终于彻彻底底学会了,爱,这个字。
真讽刺。
武载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身体全然僵住。
裴彻明亮的双眸沉默,从后视镜移开打量二人的目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发紧。
顾青闭着眼,轻轻的窝在苏云离颈边呼吸,嘴角上弯。
遇到顾青,无情变痴心。
这是他的劫数,他现在甘愿万劫不复。
没他的日子,风景和人都是模模糊糊,万物灰白,世间不再有颜色。
苏云离慢慢俯下身,抬起一只手,抚上顾青的脸颊,把他的耳朵贴近自己的嘴唇,眉眼寂寂,一个字一个字只用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往外吐:“我现在和你说句话。”
“你认真听着。”
“这句话,是我先说的。”
“我只和你一个人说。”
越往后,声音越微不可闻,深吸一口气,苏云离死命压下胸口涌起的滚烫爱意,灼热的情绪像是要烧穿他,烧的他吐出的音节颤颤巍巍、破碎在风里。
但他必须把话说完——
“我苏云离以后。”
“我只跟你走。”
“生死你定。”
“姓顾的。”
“你听见了么。”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