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暑假,按理说岑飞羽也在假期,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你今天没有别的事吗?嗯,会不会耽误你实习?”
岑飞羽意外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回答:“我要开学后才去报道,现在没什么事。”
“嗯,云城附近,有没有什么寺庙之类的?”
“寺庙?!”岑飞羽脑海里瞬间出现了木曦光头敲木鱼的画面,“昨天不是说好了么?你这样逃避能解决什么问题?小姨会更担心,她甚至会-”
“停!飞羽,你想哪儿去了?你以为,我要出家?”
“那你问寺庙是-”
“我想去还愿啊!或者,祈福什么的。就,想让佛门净化一下我的----心灵。”
其实木曦想说净化灵魂,又一想,算了。自己碰到了不可曰之事,佛法无边,万一真给净化没了怎么办。
自己现在就剩个灵魂了。
岑飞羽正想拒绝,就听到木曦又说:“而且,之前那么多事,因果循环的,我觉得,应该去忏悔一下。”
木曦说完又打开了新的思路,兴奋了起来:“到时候我有什么不一样,就说,我受佛祖点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怎么样?”
岑飞羽提前被木曦点化了,十分钦佩:“别出心裁,甘拜下风。”
木曦越想越觉得这个理由靠谱。
再接再历的解释:“而且这样一来,你以后也不用再牺牲自己成全我了。不然我真的很过意不去。”
被牺牲了的岑飞羽面无表情,心潮澎湃。
其实仔细想想,木曦的提议还真可行。
岑飞羽虽然不信佛,但木曦那句忏悔一出口,他就理解了。
求佛,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前尘。
但是岑飞羽更清楚,自己没有牺牲什么,他还没那么伟大。
之所以那样跟家人解释,一是这样的理由比较容易取信。而另外的原因,他自己都有些不愿去细想。
太快了。
木曦现在喜欢女孩子。
岑飞羽不是一个会自怨自艾的人。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帮木曦平稳过渡,帮小姨尽早解脱。
其他的,留给时间。
恢复了镇定,岑飞羽点了点头,“云城郊外确实有一家寺庙,建寺已近百年。信徒很多,香火旺盛。”停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们两家,每年大年初一都会去拜年祈福,捐出大笔香火钱,跟住持也是熟识的。”
“真的!那太好了!”木曦叫了出来,“明天我能去吗?你能,陪我吗?”
岑飞羽点头,“我今天安排一下。”
“安排?什么?”木曦不解,随即自行领悟道:“怎么那是个,贵族寺庙?闲人免进?”
岑飞羽皮笑肉不笑:“想多了,本城贵族也没个慧根,敢去承包寺庙。”
“那你刚才说...”
“你既然想去,难道不想见见住持吗?见海大师佛法精深、德高望众,但轻易是不见‘闲人’的。”岑飞羽故意在闲人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噢,噢,”木曦再次为岑飞羽的体贴感动,“那个,”
“行了,谢字攒着一起说吧。”岑飞羽不以然。
普通人是见不到住持。他们家虽然与住持熟些,但为表尊重,也是要提前请见的。
岑飞羽给父亲的一个助理打了个电话,交代了几句,让对方与寺庙提前联系,确定好时间后回话。
电话挂断,木曦欲言又止。
“怎么了?”
“飞羽,我、我是不是,比以前...还麻烦啊?”
“你觉得自己很麻烦?”
“我是说,给你添了许多、麻烦。”
“没事,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思考怎么报答我。”
“那我,我,”
木曦没说完又被打断:“等你拥有足够能力的时候。”
木曦顿时豪情万丈:“好!你等着!”
这四个字说的非常有威慑力,直接可以翻译成下次约架我绝对不会再输。
岑飞羽本意只是怕木曦因往事消沉,想给他一个动力。
结果,力量来的如此突然,感天动地,十分惊喜。
过了一会儿,岑飞羽接到助理的回话,寺庙那边安排好了,约在明天上午十点。
时间正好,这边出院后直接过去就行。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对于岑飞羽来说可以简单的概括为:陪木曦,看手机。
主要是认人。
先认的自然是家人和亲戚。程岑两家人,长相都很出众,比较好认。
木曦看程慕凌的照片时间多了一些。
是在岑飞羽时动态里看到的程慕凌最新动态。
清瘦婉约的女孩子,衣着精致、神色淡淡,端着咖啡坐在河边,迎着夕阳的余晖望向远处,配文是:Time to translate。
哪怕隔着屏幕、隔着大洋,木曦都能感受到她周身那种淡淡的忧愁。
程慕凌,本该是自由骄傲、随心洒脱的天之骄女。可如今,青春正好的时候却满身愁绪。
木曦看着那张照片长长的叹了口气。
岑飞羽没再劝说什么,只是安抚似的拍了拍木曦肩膀。
两人为了方便一起坐在沙发上,本就挨的极近。
岑飞羽这一伸手臂,几乎是把木曦揽在了怀里。
木曦并没有觉察。岑飞羽的手短暂的在木曦肩膀停留了一下,还是撤了回来。
外人比较麻烦。
木曦的那些同学、老师,岑飞羽并不熟悉。
凭岑飞羽对木曦的了解,跟他走的近的,大约也是那些纨绔子弟。
至于其他人,这部分人就算没认出来,木曦对普通人一贯鼻孔朝天的作态也不会引起怀疑。
烦就烦在那些社会上的,可以概括为狐朋狗友的人。
这部分人,岑飞羽倒是认识不少。虽然不参与他们的荒唐,但身处同一阶层,多多少少也了解一点。
岑飞羽把自己认识的先跟木曦介绍了一下,家庭啊性格啊风评啊之类。
木曦又说:“我是不打算再跟那些人有什么交集了。你再想想,同龄人中,有没有与我们家世相当,但是有仇或者有恩的,需要我以后注意的。”
木曦说完才想起征求意见:“嗯,我以后不想再跟那些二世祖混一起,谁说什么我都不理就完了。会、给家里添麻烦吗?”
其实木曦有些犹豫,这些豪门世家,是不是都得互相虚与委蛇。
但是,他一个寄养的人,就不必要再以什么富二代的身份去跟别人周旋了吧?
从木曦的聊天记录也能看出来,他结交那些人,只是为了满足虚荣心而已。
只不过还是要听听飞羽的意见。毕竟昨天差点就从他这里造出程家有财务危机的谣。
岑飞羽笑的温和,像是对这个决定一点都不意外。
“麻烦?不。”岑飞羽的自信跃然脸上:“云城还没有哪家的地位能动摇我们。”
但是,岑飞羽想起一件事,脸色变的严肃了许多,“还真有一家,孙家。”
孙家是□□出身,近二十年慢慢洗白了,但私下里还是养着不少打手。云城大部分的地痞流氓,暗里也受孙家控制。
一些表面光鲜、暗里进行肮脏交易的会所、夜店,一些半白半黑的贷款公司,都是孙家转型的产业。
孙家在白道里也是有人脉的,加之近些年收敛了不少,许多勾当都是暗里进行,没有闹出什么民怨沸腾的事。
孙家只是在云城敛财,也没什么背景根基,一直用钱开路,对岑、程这样政界背景强硬、商业版图遍布全国的世家大族,始终还是抱有一丝敬畏的。
岑、程两家子女都很低调,与孙家从无交集,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但是,这两年,程家有‘木’初长成。
初长成的木曦急于寻找存在感,频频出入夜店、会所,自然与孙家这一辈有了来往。
孙家现任主事人孙大威,承认的儿子一堆,不承认的也不知道有几堆。
孙大威原配并没有给他留下儿子就去世了。那之后他虽然没有再婚,但跟过他的女人,他自己都记不清。
看得上的就养着,看不上的玩儿过就忘了。这些年下来,记名的子女就十几个。
如今能得孙大威认可、有资格帮他做事的,有两个,孙承业、孙承安。这其中,孙承业帮忙看着几家夜店和酒吧,孙承安负责一部分贷款、当铺的业务。
两兄弟长相南辕北辙,性格也相去甚远。孙承业长相阴柔,性子也阴鸷奸诈,是个笑里藏刀的人。孙承安倒是浓眉大眼,性格却暴躁残忍,处事手段酷烈。
跟木曦有联系的,恰恰是孙承业。
岑飞羽还是听别人说起,才知道木曦如此没有分寸。警告过木曦一两次,木曦总说他大惊小怪。
好在目前为止,没出过什么事。
“木曦!”木曦咬牙切齿。随后突发其想:“我不能改个名字吗?”
岑飞羽失笑,“呵,只改名字,意义不大。不过你若真想改,也不是不行。我去求求大伯父。”
这边超过了十八岁,也是不能随意更改名字的。就算是他们,也得动用长辈资源。
木曦怎么可能让岑飞羽为这种事求人,连忙说:“不用不用,不能做让长辈为难的事。我就是、就是,”
“就是听着这个名字闹心。”岑飞羽善解人意的说。
“对对,就是闹心,习惯就好了。”
岑飞羽看看木曦,突然问:“如果能改,你想改叫什么?”
“我、”木曦愣住,叫什么?
“那我这样问,如果不叫木曦,私下里,你喜欢听我叫你什么?”岑飞羽眼里一片赤诚,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木曦有些迟疑,但更多的是感动。他明白对方的用意。
低头想了一会儿,木曦抬头笑了一下:“嗯---既来之、则安之,早晚都要习惯,你就叫我木曦,或者小白,都可以。”
岑飞羽眼中闪一过丝失望,说了声好,移开了目光。
“飞羽,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我现在、我、”
“不用解释,你的想法,我都尊重。”岑飞羽并没有生气。信任,不急于朝夕。
“飞羽,你真好。”
谢谢你看破不说破,谢谢你愿意等我。
岑飞羽舒坦了,他发现自己居然比小姨还好哄。
小白就小白吧,现在的木曦,倒是跟这个小名更相配。
当务之急,是看看木曦跟这个孙承业到底都有什么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