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明白了。”曼陀罗将深海珍珠扔进宋长歌手里，从布包中拿出一根极细的黑色丝线，甩了甩，那丝线便柔软地蠕动起来，缠绕在她的前爪上，“看来我以后不仅得把你的嘴给缝上，还得把你那不干净的小手也给捆起来。”
宋长歌用沾了血的手指变本加厉地戳戳曼陀罗的身体。她甚至玩心大起，直接在曼陀罗黝黑发亮的背部按下一个血手印。
“......”曼陀罗无语，“你就在这种事情上最有行动力。”
“嘿嘿。”
“笑你个头，等伤好了我得把你吊起来打。”
曼陀罗的面部急剧夸张扭曲，身体膨胀数倍，本就不大的浴室现在变得更加拥挤。
她现在足有两米高，巨大的猫头与健壮的人形猫身占去大半空间，穿着洗得发白的粉色围裙。如果再左手拿上一把锅铲，右手拿上一把勺子，便更像儿童故事书里那些动物妈妈的形象了——如果她的眉眼之中没有流露出些许煞气的话。
“哎，我好像很久都没看过你的兽人形态了哎，还穿着那条老裙子呐？”宋长歌打趣道。
曼陀罗狠狠剜了她一眼：“这儿全都是血，之后你还得给我把裙子洗干净。”
她活动了一下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条丝线，用毛茸茸的手指按压人鱼的腹部，试图寻找到那个针眼一般小的伤口。
“左边一点，再左边一点，对对对，就是那里。”
宋长歌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撑着身体靠在浴缸边指挥曼陀罗。
“老娘还没老，肉垫灵敏着呢。”曼陀罗从鼻子哼出气来，仔细感受着手下的异样。
她找到了那个伤口，将丝线靠过去，线头便迫不及待地钻入皮肉之中。
不过片刻，曼陀罗就感受到缠绕在手指上的丝线开始绷紧，她往外一拉，二人便清楚地看见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伤口处靠近。
“啊，可别是虫子什么的。”宋长歌闭眼祈祷。
“那我就希望它是虫子，吓死你。”
“借你吉言喽。”
“......哼。”
丝线在出口处卡顿了一下，曼陀罗用力牵出，一颗被绑得结结实实的黑色菱形方块在半空中摇摇晃晃，散发出不祥的气息。绿色魔药流到伤口处，张开薄膜，开始修复她的身体。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脱口而出。
“这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一天天就躺在你那张床上，睡死......算了。”曼陀罗弹了她一个脑瓜崩，痛得宋长歌龇牙咧嘴。
“这话可说的不对，我每次都有完成轮|盘上的任务呢。”宋长歌揉着自己的额头，委委屈屈地辩解。
“拿着。”曼陀罗将方块扔给她，“你拿去保管吧。”
“怎么这样？你不想收藏吗？”
“我才不收来历不明，还明显不是个好玩意儿的东西。”曼陀罗扇了扇鼻子，“把我给你的深海珍珠磨成粉，兑六次水给她服下，每天两次，知道了吗？”
“知——道——了——”
“行。”
说罢，曼陀罗直接消失在了原地。宋长歌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对着她刚刚站在的地方大喊：“好歹帮我把浴室清理一下啊——”
曼陀罗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老娘才不干呢！药我反正是已经用了，她醒过来之后记得告诉她，我要她一管子血和三个人鱼鳞片！”
二人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浴室，久久未能散去。宋长歌坐在地上，一边感叹“人心炎凉”，一边查看人鱼的情况。
绿色魔药几乎覆盖了她全部的皮肤，伤口处星星点点地闪着浅绿色的光芒。
她的表情平和，均匀且比之前有力多了的呼吸显示着她的身体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除了浴缸里还没被水流冲干净的血有点碍眼以外。
“啊啊啊......”宋长歌表情悲痛，“这得收拾到什么时候去啊！”
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虽然心口的洞穿伤已经没有流血，但疼痛仍旧存在——将浴缸里，地板上，洗手台上，墙壁上，乃至溅在衣服上的那些血迹通通收束，形成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血球。
宋长歌拉了把椅子坐下。虽然她不会死，但受的伤太严重的话也会影响到能力的施展。她做做停停，足足二十分钟才将浴室里浓郁的血腥味道给洗刷干净。
浴缸里重新放了水，宋长歌本想给人鱼清理一下头发，但心脏处的伤口时不时就给她来上一拳，她“哎哟哟”地停下手中的活，只能将这件事放到明天。
突然消失的曼陀罗叼着一些新鲜蔬菜肉类又突然地出现在宋长歌家的阳台上。她重新变回兽人形态，提着菜走进厨房，嘴里还念叨着：“搞完了没？”
宋长歌有气无力地提着水果刀进入厨房，将它往垃圾桶里一扔：“时间卡得刚刚好呢，我才弄完。”
曼陀罗低低地笑出声：“哎呀呀，我本来还说看在你们两个都变成伤员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做顿晚饭呢。结果迎接我的就是这种态度，真是令人想一拳锤爆电线杆。”
“怎么会呢。”宋长歌一脸真诚，“我是在夸你对时间的把握非常精妙呢。”
“行了行了。”曼陀罗现在心情颇好——一想到自己过不了几天就能拿到人鱼血和人鱼鳞片两件奇物，她就更高兴了，“坐着吧，等我晚饭。”
“真是英明，伟大而又智慧的曼陀罗小姐。”宋长歌靠在背椅上。从她这个位置看去，正好能看见在厨房切菜的曼陀罗与躺在浴缸里昏睡的人鱼。
曼陀罗盯了一眼水果刀，巨大的尾巴从围裙中钻出，将它重新放上了桌台。
“哎哎，你怎么把它给拿出来了啊。”宋长歌嘟囔道，“我都扔掉了。”
曼陀罗头也不回：“不就是沾了点自己的血吗，又没有崩口卷刃，留着呗。”
宋长歌抗议：“不要，它是我家的东西，我对它有完全的生杀大权。”
“怎么，变富婆了？”曼陀罗夸张地扫视一圈周围：“看来是我的错觉。哎呀，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顿时雪上加霜......”
“唔......”宋长歌伸出了手，但没有发动能力。
厨房传来一阵轻笑：“它沾了你的血，以后削水果吃的时候就把气味染上去。削一个，染一个，你就闻着自己的血腥味儿哟，啧啧啧啧，把它们通通吃进肚子里。”
“......能别说得这么恶心吗。”宋长歌撇撇嘴。
“自己的血有什么好恶心的？”尽管曼陀罗没回头，宋长歌都能想象出她此刻那有些玩味的表情，“哎哟哟，对的，是我记性不好，‘恶心’两个字可是你自己讲的。那个时候啊，一边哭一边捶自己的脑袋，然后说些——”
“停停停！”宋长歌红了脸，急忙打住她，“反正，反正扔也已经扔了，就这样吧，我懒得拿。”
“切，谁管你。”曼陀罗端着一盘绵密的土豆泥走出来，顺带把水果刀重新扫回了垃圾桶，“我看你还是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办吧。先说好哟，我拿完她身上的东西可就不想管了，你自己看着办。”
“略略略。”宋长歌没回应她，反而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点划划。
“好好好，在封嘴捆手之后，我还得再加上一条——把你舌头给打个结。”
吃完晚饭，曼陀罗还贴心地给宋长歌洗了碗。她伸个懒腰之后，重新变回了猫形态，打个哈欠，留下一句再见便消失在屋子里。
宋长歌又跑去浴室查看人鱼的情况。她安然睡在浴缸里，身上的绿色魔药黯淡了许多，却仍然没有要苏醒的意思。
纠结，很是纠结。
宋长歌站在客厅里，思考着自己应该倒头就睡明天早上再来看她的伤口呢，还是守在浴室里免得她半夜醒过来又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呢？
“......算了，守就守吧。”宋长歌吐出一口浊气，决定选择后者。
看这条人鱼之前苏醒过来的脾气，宋长歌有理由怀疑，如果她不守着，这家说不定都得被拆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折把水果刀那么简单的事了，她将会失去庇护所，流落街头，沿街乞讨......
好吧，其实也没那么严重。
“主要是因为——”宋长歌吹起挡眼睛的头发，用理由说服了自己，“我是一个看不得众生疾苦的大好人啊。”
浴室里总是潮湿，所以宋长歌也就没带毯子这类东西——她还不想给自己增加洗被子的工作量——将餐桌旁的高椅子搬进来，坐着也能睡嘛。
“关关关，灯光要全部关掉。”
夜已深，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浴室透露出一束惨白的光。宋长歌板正地坐在浴缸对面，用手机挡住自己的脸，还时不时偏过头去看看人鱼醒了没有。
她不是个能熬夜的人，手机没刷多久便开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正当她上下眼皮快要打架成功时，浴缸里的人儿终于发出了一丝声响。
水波轻轻荡漾，宋长歌那耷拉进地心的脑袋猛然抬起。“啪”的一声，她打开了浴室的暖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