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浴室外的几人脚步停了停,景媛尴尬的伸手拦了拦身边的人问:“小迟,星星说你房间里进了只流浪猫,你看到了么?”
“没看到。”屁股下面莫名有些硌得慌,叶语迟将手中的洗浴香波搁到边上,换了个姿势冷静的回道。
那还是先出去吧,她回望了一眼提着工具的德叔朝门指了指。
但这时沈怀星却突然啊了一声:“衣柜那边好像有动静,不会躲到里面去了吧?我去看看。”
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直接抬脚走向衣柜唰的一下将门打开。
可惜柜子里除开几件之前新买的衣服外空空如也,别说野猫,连根猫毛都没见着。
这房间之前没人住,室内摆设并不多,基本属于一目了然的程度,要真有什么野猫这会儿怎么着都会出现点动静。
景媛环视一圈后将视线定格在半开的窗口,此刻微风将窗帘吹出一个鼓包,她走过去估测了一下口子大小放下心来,转头道:“没事了,你洗澡吧,那猫大概是从窗口跑了。”
“德叔,你去前院找找,在家里总归不安全。”
听她这么说叶语迟也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不舒服的挪了挪屁股,只觉得越发坐得难受。
陆慎整个人都被他塞在水里就漏了个头出来,这会儿闭着眼睛跟个水鬼似的,外边的人还没走他暂时也没法起身,抱怨嘛对方又听不到,叶语迟撇了撇嘴,最后赌气似的捏了捏他紧实的胸口。
这人什么情况,抱着的时候也没这么硌啊……
这边沈怀星颇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唇,错过这次以后再想找机会就没这么容易了。
但叶语迟回来没多久,他可以确定对方回来后就没出过房间,这么一小会儿功夫,真有具尸体被他藏在房里要转移也来不及。
难不成还真是他看错了不成?
可那衣柜里伸出来的明明就是只死人的手,他怎么可能看错,沈怀星皱着眉缓缓关上衣柜,眼帘却突然闯入一抹异色,定睛一看,衣柜内角正躺着一根漆黑的发丝。
“等等!”沈怀星突然喊道。
叶语迟的头发虽然也是黑色的,但同景媛一样带着点轻微的自然卷,这根头发却是直的,所以他没看错,衣柜里肯定藏过另一个人。
而这房间里除开衣柜能藏人的地方就只有床底了,可那床底有……沈怀星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叶语迟如今既然这么平静就证明他没有检查过床底。
而如今那人既然不在房间里,沈怀星若有所思的朝敞开的浴室看去,浴帘上映出的是叶语迟坐在浴缸里的影子,乍一看没什么问题,但细看就会发现他前面好像还有个类似人头的影子存在。
上午他虽然把周婉珍那张纸给拿掉了,但心知拖不了多久,宋仟既然已经查到了周婉珍那后面肯定还会继续往下查,除非叶语迟出了事。
他心中忐忑,顾不得编些像样的理由,直接疾步朝浴室走去,“也许跑进浴室了,小迟哥哥没看到也说不定。”
唰!
沈怀星一把将浴帘拉开,只见叶语迟光着上身懒洋洋的靠在瓷砖上朝他看过来,垂眼望去,浴缸里一池粉色的泡泡快要满溢出来,边上是一个被挤空了的香波瓶子,叶语迟微微屈起一条腿将雪白的膝盖露出水面,语气恳切的问:“你是要来帮我洗澡么?”
什么都看不到,沈怀星攥了攥手指想着越过叶语迟把水放掉的可能性有多大。
“啧啧啧。”身后景枝跟过来阴阳怪气开口:“你这什么癖好啊,人家洗澡你就这么跑进去,真该让网上那些小姑娘看看他们口里斯文贵气的沈公子这素质。”
“枝枝表姐。”沈怀星压下情绪,扭头轻声道,“我只是担心小迟哥哥。”
“你就是这么担心人的?”景枝挑了挑眉看向沈怀星蠢蠢欲动的手,“虽然都是男孩子,你直接进来也不太好吧。”
“好了。”景媛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她知道景枝跟沈怀星一直不怎么对付,但眼下这场面确实有点尴尬。
她拉过沈怀星对叶语迟道:“星星也是关心则乱,你别怪他。”
“我们先出去吧,猫应该不在这。”
那死人肯定在浴缸里!
眼看着要被景媛拉离浴室,沈怀星极为不甘心,但这会儿他没有任何立场要求叶语迟站起来把水放干净,再下去反倒会让妈妈觉得他无理取闹容不下叶语迟。
看着拖拖拉拉舍不得走的沈怀星,景枝翻了个白眼反手将他推了出去,然后朝叶语迟眨了眨眼无声道:我待会儿过来。
随后替他阖上了浴室门。
几秒后,外面传来房间门被关上的声音,叶语迟这才伸手将临时被按下水里的某颗脑袋扶了起来。
“噗……”看着眼前顶着一头粉色泡沫的陆慎,阿衡没忍住笑了一下,“这兄弟要是醒了知道被你这么折腾过,我感觉他大概会选择当场去世。”
要不是被叶语迟带走了,看陆慎这模样估计这辈子都跟粉色香波扯不上关系。
陆慎听不到阿衡的话,但实话实说他现在确实很想直接去投胎算了。
他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算个什么情况,但……他有些生无可恋的虚虚盯着天花板,他居然起反应了。
原本以为这已经算是最糟糕的情况了,没想到紧接着身上的重量就陡然一轻,然后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就覆了上来,还好死不死的捏了捏。
他听到小变态像是发现了什么玩具似的语气惊奇的同那个他察觉不到的存在说,“阿衡,他那里居然起来了!”
那个声音大概是回了什么,小变态继续道:“他这具身体好像有股生气吊着,之前太微弱了我没发现,但这会儿生气集于一点我倒是感觉到了。”
集于一点……陆慎虚弱的阖上眼。
他宁可跟之前一样听不懂他说些什么也好过如今的秒懂。
阿衡想了想道:“那倒是省了后面的步骤了,本来还要想办法给他补上这口气,现在既然他自己的身体里还留有生气,那把他魂召回来后活过来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看叶语迟手还浸在浴缸里,他提醒道:“别玩了,要是这生气泄完了到时候要补就麻烦了。”
“我没玩,我就是第一次见别人的有点好奇。”叶语迟语气无辜道:“而且好像这生气越来越聚集了,我想着安抚一下好让它平息下去,但它不给我面子。”
陆慎:……
阿衡:……
崽啊,你这怕是反向安抚。
阿衡无奈道:“你别碰他那了,给他冲干净就行,你自己也把泡沫洗了。“
“我先闭个眼,好了喊我。”
“好喔。”叶语迟非常听劝的转而开始给陆慎冲洗身上的泡沫,然后又开始洗自己身上的。
虽然知道叶语迟看不到什么,但陆慎还是僵着脸全程闭眼,竭力保持住自身的涵养,可哗哗的水流声仿佛冲着他的耳朵在鼓动着什么,直听得他心浮气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花洒被关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才略微松懈下紧绷的神经。
大概是在穿衣服,陆慎眼皮动了动微微眯开一条缝,白得晃眼的背脊从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叶语迟的感慨:“怎么这么久了还没下去。”
陆慎:……
他绝望的再度闭紧双眼,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自己穿完了,陆慎只感觉自己腰上揽过一双微凉的手,随后便是布料柔软的触感。
是小变态在给他穿衣服。
他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
也就刚刚沈怀星注意力都在浴缸里了,不然只要他稍稍往边上看一看大概就能发现脏衣篮里他的衣服下面材质特殊的其他衣服。
然而还不等陆慎吊起的心舒缓下来,他就发现让叶语迟给他穿衣服简直是新的一轮折磨,动作磕磕绊绊的就不说了,要不是他话里说的是替他穿衣服,看动作还以为他是来干什么的,就穿件内衫的功夫,几乎将他全身摸了个遍。
身下反应越发强烈,陆慎忍无可忍,一个闪身将意识移到了手机那边。
于是这边叶语迟惊奇的发现前一秒还聚集到不能再聚的生气居然又开始缓缓散回到他全身了。
哇哦!
不过叶语迟没做过替人穿衣服这事儿,寿衣的材质又有些发硬,所以给陆慎穿上裤子跟内衫后他就干脆将外套一扔,然后把人抱回了床上。
“咚咚咚。”
外头传来敲门声。
“小迟弟弟?你洗完了么?”
是景枝。
叶语迟将陆慎往被子下一塞,这才慢吞吞的走过去开了门。
景枝警惕的朝左右两边看了看,一个哧溜就从他咯吱窝下钻了进去,然后扭头朝他招手,“快把门关上过来呀。”
叶语迟:……
他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床的方向。
好在景枝跟沈怀星不同,并没有往里头走,而是一屁股坐到了外侧的小沙发上,然后自来熟的往茶几上摆了两罐可乐。
叶语迟沉默了一下道:“我不喝。”
景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事,我可以喝两罐。”
叶语迟:“你……”
“喔对。”不等叶语迟把话说完,景枝道:“我是来跟你说入学的事情的,我听到沈怀星这小子说你刚入学怕你不熟悉,建议姑姑让你住校,到时候要是姑姑问起来,你直接拒绝就好。”
“还流浪猫呢,一副在你房间里找东西的样子,姑姑对他有滤镜,我还不知道么,肯定憋着坏呢!”
她视线过去就是床的方向,但凡仔细看一看就能看到被子下面有个人形拱起,看她暂时没有想走的意思,叶语迟不动声色的走过去坐在她对面转移她注意力道:“你好像很讨厌他?”
“哎,其实他小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景枝灌了一口可乐回忆道:“虽然成绩没这么好,但有事说事也不遮遮掩掩,还会跟我一起去孤儿院做义工,不知道为什么初一的时候突然就变了,要不是我是坚定的无神论……”
“咳。”说到这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背上至今还跟背后灵似的存在着的手印,这个无神论怕是没法继续下去了。
景枝轻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说的略过道:“反正跟被人夺舍了一样,突然就品学兼优了,但人也变得假惺惺的了,什么都跟人隔着一层,还惯会在长辈面前装模作样。”
夺舍?
叶语迟饶有兴味的抬了抬眼,这世上确实有些厉害的存在可以夺舍,更常见一点的则是鬼上身,但他没在沈怀星身上感受到任何异样的波动,可以很确定对方就是个纯种的人类。
景枝嘟囔着:“姑姑跟姑父很宠沈怀星,因为他身体的缘故其实很多人劝过他们再生一个,但都顶着压力扛下来了,照理说这么一个被宠大的小孩吧,长成纨绔都比现在茶里茶气合理。”
她说完突然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叶语迟,这份宠爱本来应该都属于眼前这人的,现在听她这么说也不知道会不会难过。
好在叶语迟看上去神色如常,想到他之前提到过有关自己的只言片语再加上那袋子震惊她一百年的金条,景枝猜他这些年过得估计也并不差,顿时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被什么世外高人给收养了么?”
又是术法又是金子的,再加上一座查不到的山,听着很厉害的样子。
具体不太好说,但大致还是可以讲的,叶语迟想了想道:“我是被老师跟师兄带大的。”
喔!老师!
刚好最近仙侠师徒cp爆火,景枝直接略过所谓的师兄在脑子里构造出了一个仙风道骨的清冷美人形象,星星眼的问:“你老师什么样的,多大了?”
如果是十几岁捡到的叶语迟,那现在就是三十几岁,刚好是成熟稳重的年纪!
什么样的?
叶语迟微怔了一下。
回忆道:“大家都很怕他。”他记得山腰上的一些精怪见到他连照面都没打就跑了。
按师兄的说法是他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喜欢亮晶晶的宝石,司垣就逮着山里精怪妖类借了个遍这才让精怪都怕他的,不过他不记得这回事,所以不接这个锅。
“有时候还挺严厉的。”他有次试验符阵不过就炸塌了东殿几间房,司垣居然一晚上没理他。
景枝:……
听着不太妙,但走高冷路线问题也不大,她追问:“年纪呢年纪?”
这个可以说,叶语迟道:“司垣98岁。”
哦豁,高寿。
那没事了,景枝瞬间将仙气飘飘的禁欲仙尊之类的形象扔出脑海,重新填回来一个须发皆白的百岁老人模样。
毕竟男人可以18,28甚至280,2800,但不可以是98岁。
叶语迟:?
眼看原本还兴致高昂的人瞬间泄了下去,叶语迟有些茫然,他有说错什么么?
不过还有个师兄诶!
景枝突然想到刚刚被她无视的存在,整个人又振奋了起来,这时侧上方突然哐的一声,抬眼望去通风管道的铁网突然掉了下来,紧接着一道阴森的抱怨响起:“你怎么又把网盖堵回去了?害得我换了个出口推了半天!”
话音未落只见一截干瘪的断手啪的从管道里砸在了被子上还滚了两滚,尖细的鬼语时远时近的传来:“江湖救急,阿婆被人抢走了,我就抢回来一截手,你快来帮帮忙呀!”
这场景看着不像是来求救的,反倒像是来索命的。
但这不是重点,景枝越过叶语迟看向被断手砸开的一角被子,里面露出的那小半张脸眼熟得有些过分,这不就是她之前给叶语迟说的八卦主角么?!
所以……
她僵硬的收回视线望向身前一脸无辜的青年,那偷尸体的变态就在她身边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