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斯卡，现在网上都说了什么？”

利斯卡将光屏展示给他看：“都是说节目组的安保力度不够……呜，可是诺斯真要潜入，哪怕是埃尔在，也很难发现吧。”

想起那棕发雌虫，艾骞眉间紧蹙：“他很厉害？”

利斯卡叹了声，颇为苦恼地趴在病床边的护栏上：“正面打起来，他在我面前讨不到好处，但他潜逃一向厉害。也不知道能关他多久。”

“逃？”艾骞神色复杂。

“嗯嗯。”利斯卡点点头，绿色的眼睛像水潭般。他道：“没关系，我会贴身保护你的。派军雌来保护你是军部的命令，我好不容易竞选上，包您满意。”

“……那我很期待。”或许是因为利斯卡趴着，眼神落在他身上，简单不带杂质，是艾骞太久没见到过的，他转眸看向窗外，语气故作轻快：“对了，你们怎么找到我的？难道是在电视剧上在我身上留下定位器？”

“不是的。我们本来只是按着程序搜寻，但林肆教司突然出现了。是教司告诉我们你的位置的。”利斯卡明显有几分犹豫，但还是问了出来，“艾骞，你和教司是朋友吗？”

“朋友？”艾骞重复了这个词，本想以玩世不恭的模样回答，但他睁眼闭眼都是那红发头颅的模样。他吐出口气，仍然是勉强自己像平日一样语气轻浮：“应该是吧。”

利斯卡有些疑惑：“应该？”

艾骞十分清醒，说出一个过于准确的关系：“我和他是休戚与共的共图利益者。”

利斯卡瞬间警觉，本来是放松地趴着，如今腰板挺直，开开口又没说话，犹豫明显。艾骞则像是知道他想问什么，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道：“看上去你们和他交情很深，特别是埃尔将军。你们救我，我很感激，所以我多嘴提醒一句——在《拉芙拉芙》拍摄结束前和他告别。”

利斯卡放在腿上的手握成拳：“艾骞，你的意思是？”

“利斯卡，你别想多了。”艾骞神秘莫测地用手指向上指了指，“我说话都很直白，哪里会有什么特殊意思。”

他的眼尾本就是微微挑起的，像是宣纸上肆意的一笔，这会又小幅度眯着，嘴边是若有若无的浅笑，无端流露出几番狡猾的意味。

利斯卡福至心灵，不再多问。

时针已过二十三点，病房门处传来敲门声。

“进。”艾骞将一张彩色小便签黏在利斯卡脸上。倒霉仔连赢n局牌，十分惊喜，抽卡的手都按捺不住了。果然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墨发蓝眸的雄虫进入病房，没对那脸上全是层层叠叠的五彩便签纸的雌虫表示任何惊奇。他面无表情地站在艾骞床边，语气淡淡：“抱歉，让您受惊了。如果您有什么消极的想法，请一定和我说——您的想法，您的情绪对我非常重要。如果您有怨言，您可以提出，但我请求您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最后，您……”

“我活着非常重要。”艾骞替他说完，摆摆手道，“得了得了，你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都不会说点新鲜的。”

04：“您说过我不用切换，现在的我就让您很喜欢。”

艾骞嘴角抽搐，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利斯卡，脊背发凉。他警觉地望向门口，看见小半个高大的身影和几缕浅色的发。

04：“所以您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您的感受，这对我的判断很重要。”

利斯卡目光在艾骞和04间不断来回，面颊肌肉抽搐：“你、你们……是雄、雄……？”

04神色毫无波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等利斯卡说完。

艾骞捂脸，干脆利落地否定：“不是。别污蔑我，我没那癖好。”气氛胶着，艾骞机智地转移话题：“林肆，你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04却像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说：“根据诸多前例。此时陪在您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艾骞：“……”

宿主突然间沉默地抓狂揉乱头发，呈大字形躺倒在床上，放弃挣扎：“我困了。”

利斯卡了然，站起身，顶着被贴满便签纸的脸同艾骞告别：“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04仍然站在原地。

“……”怎么有了身体后，他的系统就又笨又木的。艾骞翻了个白眼：“林肆，我要休息。”

04：“您睡吧。”

艾骞尽力提醒他：“你看一下你现在？你这样在这，我是真睡不着。再说了，你也要休息吧？”

04：“我并不需要……”但他话还没说完，艾骞就翻身下床把他推出了病房。在关上病房门前那一刻，艾骞喊了他一声。

艾骞的脸隐没在阴影中，辨不清神情：“小04，不管你是迟钝还是真不清楚，但有些事迟了就挽回不了了。”

04：“我会仔细留意进度，不会迟的。”

“哈哈。算了算了，说太明白就没意思喽。”艾骞笑着关上了门。

这种时候，04不是没遇到过。不是所有宿主都需要系统的安慰，也有很多宿主喜欢自己待着，甚至启用了提醒模式——他只用指引和提示任务进程，平时就跟入土一样安静。

提醒模式下的04一个月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

04了然，准备到一个没虫的地方恢复能量团状态，但如果从厕所逃出就会被雌虫听到动静，直接在厕所变回能量团，就会被雌虫发现能凭空消失……他停下了脚步，看向身后的雌虫埃尔，问道：“请问有什么事？”

路灯碎月华一同泼洒，被树叶裁剪过才支离破碎地落在埃尔身上。他明明是笑着的，但眉眼却没有弧度，瞧上去有些哀凉：“关心一下半场嘉宾。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你现在住哪？”

04：“不用。”我住系统空间，你送不了。后面的虫没有再跟过来，04走了一会，都已经瞄准医院花园中一个偏僻的角落，忽地一顿，蓝眸微转。

下一瞬，04往旁边走了一步，动作灵活，一下子擒住了偷袭的雌虫。

“砰”的一声，雌虫被重重摔倒在地。

但雄虫的身体再灵活，力量跟雌虫比都是蚍蜉撼树。偷袭的雌虫稍稍用力将他甩开，04一只手垂在身侧，眸中划过一道蓝光。

“林肆教司，好久不见。感知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雌虫诺斯站起，伸了个懒腰，衣服破烂，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十分狼狈。

仍旧带着那副贱兮兮的藐视天下的神情，诺斯道：“上次没来得及和教司叙旧，还真是遗憾。哎哎哎，教司你别急，精神细丝先收回去。”

漆黑的夜间，这处小小的空地之上，无数蓝色细丝疯狂生长，在此地圈成了一个幽蓝的囚牢。

细丝蔓延速度不减。

诺斯额间布汗，那点子在艾骞面前的狂傲散了个干净，立刻道：“教司，你还记得上次答应我的……”

囚牢将结，草叶丛无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啧，他果然在附近。”诺斯余光一瞥，清楚此时形势不妙，咬牙弓身一跳，霎时消失了踪影。

本来就没想对生命体出手，见那雌虫自觉离开，04将所有细丝化作万千蓝色的光点，腾在草地之上，像梦境中才会出现的流萤。

像袅袅升起的雾气，流萤随风飘散。

04神色漠然，站在流萤之中，看向了诺斯偷瞥的方向。一个呼吸间，金发紫眸的雌虫就从那处而出，到他跟前，眼中是显而易见的担心。

他看了眼雄虫不自然垂在一旁的手，笑容和熙：“这么晚，雄虫独自在外很危险。实在担心公民的虫身安全，我还是跟在后面。”

他一边说一边向04走近：“当然，我相信你能保护自己，只是……”

忽然间，咔一声，04眼睛微微瞪大，不自觉眨了下，本该冷淡的神情因此变得有些呆愣。

“能动吗？”

转了下手臂，没有异样。04颔首：“能。”

活动完手臂，04抬眸，借着流萤的光打量面前的雌虫——脸庞棱角分明，五官深邃，几乎时刻挂在嘴边的笑和那双总是含情的眸柔和了他的五官，笑起来能看见眼下细微的皱纹，那昭示着岁月的痕迹。

那双眸中的紫和着蓝色的流光，像是绮丽的夜空，亮眼夺目。

诡异的熟悉感和冲动又出现了。04不自觉轻拧眉，将抬到一半的手背在身后：“只是什么？”

埃尔微愣，随后眉眼一弯：“没什么。只是在想，你跟艾骞很熟络，什么时候也能多和我说几句话而已。现在看来，这个愿望在慢慢实现。”

艾骞是04的宿主，04自然和他熟。至于埃尔，04不求他做任何事，又能和他说什么？这些话当然不能说出口，否则会被抹杀。

所以04只是随便应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雄虫的态度再次冷淡，但埃尔心情莫名很好，他道：“从医院后面到大路上要走好一段时间，后面也没有能住的房子。再让你这么走，你得迷路。我记得，除了那两件事，你还答应了我一件事。”

04对自己说过的话并不否认：“是的。”

“最后一件事……你今晚和我去个地方。”

“好。”很简单的一件事，04也不在意他想做什么，又加上利斯卡守在宿主身边，就径直答应了。

一路无话，到了目的地后，04才发觉这是一个小别墅。

“来开门吧。”埃尔道。

04看向门锁，刚想说他没有钥匙，那黑色的识别器就闪烁过一点蓝光，咔嗒一声，门开了。

“身体”不该和这个世界有过多牵扯。

可专属的机甲，教过的学生，许下的承诺，拥有的房契，都在提醒他——他和这里关系匪浅。

违反规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进来吧。”埃尔推开了门，似乎想起什么，嘴角的弧度加深，眸中似有莫名的柔光荡开，“这是你在春海星留下的一套房……”

他顿了一下，随后走进别墅内，只留下一个背影，道：“没什么。你从下午找我到现在都没吃饭，进来吃些东西吧。”

埃尔日记

那年，一场大战刚结束，反抗军医药、武器的资源吃紧。冬季要来，雪虐风饕，得匀出钱置办冬衣和棉被。

他看出我在烦恼，也知道我的工资卡有大笔大笔的支出，但他什么都没问，只是往我的工资卡汇了一笔巨款：雌虫的工资卡归雄主管理，但他只在刚创业的时候用过一次。

我之后才知道，他卖了名下几乎所有房产，只剩下春海星和虫星的两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