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工的李导不是刁钻难伺候的导演,但绝不是随意应付就能过的水货。
李昭景不骂人,她只会一次又一次耐心重复同一个镜头,满意后才放人离开。
虽然演员拍得辛苦,但是片场氛围还算和谐,最轻松的时候莫过于褚霁的到来。
一周能来一两次,每次到片场,大大小小的纸箱能垒成小塔。有甜品有奶茶有咖啡还有茶水,样样俱全,照顾众人的喜好。
褚霁来片场,除了带来大包小包吃的喝的,也带来了李导的好脸色。
拍三条仍然没过不可怕,可怕的是李导第三次阴沉脸起身指导。
李导一如既往有耐心,“闯祸”的演员如鹌鹑,被春风拂面的“柔和”教学教得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会突然引爆炸弹。
褚霁正巧碰上李昭景不厌其烦教女三号调整表情,候场的女主演余光捕捉到褚霁的出现,抱着双臂走到她身边,吐槽:“李导依旧是老样子,她还不如直接发脾气。”
老朋友女主演倒心直口快吐槽几次,也曾当李昭景面指出问题。
导演阴沉脸将情绪全压心窝里,不如发泄一通。
“她更气她自己。”褚霁总自带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女主演默默靠上她的肩头。
“今天会有大麦茶吗?”女主演问,她瞄了把纸箱搬陆陆续续进来的员工。
褚霁:“有。”
女主演喜笑颜开,没想到褚霁记得自己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她伸手一把抱住褚霁,说:“褚老师,你真好!”
“阿!……小霁。”
李昭景站在两人面前,厚重黑框眼镜挡不住委屈和疲惫,快耷拉到地上的嘴角怎么也抬不起弧度。欢快的语调如泄气皮球,勉强恢复的情绪又跌至谷底。
女主演和李昭景的合作不算多但也不少,头一回见李导如此易碎,在片场的李导是业内出了名的工作狂。
她偷偷观察褚霁的反应。影后不愧为影后,习以为常的绝佳演技不动声色,然而心疼这东西藏不住,直接从眼底偷跑出来。
女主演笑嘻嘻放开褚霁,一个转身和李昭景站在一起,拍拍她的肩膀,说:“辛苦了,李导,今天的大麦茶可以消消火气。”
“喝大麦茶不如你多几次一条过。”李昭景的嘴完全不留情。
褚霁若有所思,开口为女主演“解围”:“原来两金影后也常有失手的时候。”
“喂!你们俩!”女主演举起握紧的拳头抗议。瞪大双眼溢出的“幽怨”在两人之间来回漂移:“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啊!”
褚霁业内人送“一条过”,女主演从最初感慨变态天赋到习以为常这个“演戏怪物”。
见女主演看她俩的眼神宛如看一对“仇敌”,掉地上的嘴角快压不住使劲往上扬。李昭景喜欢这种与小霁“同一战线”的感觉。
“喝奶茶啦!”
杯壁的水珠随摇晃动作滑落,大杯装奶茶落入她们的视线。
连带三人的注意力,男主演收回奶茶,他连啜几口珍珠,给了褚霁一个大拇指:“褚老师,很有品味,这个奶茶可好喝了。”
“对!谢谢褚老师!”“好喝!谢谢褚老师!”……
男主演一客套,周围三五成群零散休息的人立即跟上,感谢声此起彼伏。
趁着氛围火热,女主演赶紧凑上前:“李导,咱们不如休息一会儿?”
开工整整七个小时,人人脸上挂难以掩盖的疲态。
“休息。”李昭景点头。
压片场上阴云立即消散,大家接过褚霁助理递来的饮品和甜点,此刻入嘴的东西成了无可比拟的珍馐美馔。
尤其发现片场说一不二的李导,表情缓和情绪高涨后,大家吃喝更香。
感谢褚霁的话一个比一个喊得真心。
“去对对词?”女主演提议,男主演点头。
下一场正是他俩的戏份,两人简单说明情况离开。
两位主演离开后,褚霁与李昭景找了个位置坐下,一旁等候的助理连忙拿来奶茶和甜品。
“今天我去大学城那边买的奶茶。”褚霁双手接过奶茶,递给李昭景。
白色标签全是水珠,模糊黑色字体,李昭景依然看清了上面的备注——
“全糖不要珍珠,你会喜欢的。”褚霁解释,李昭景嗜甜,一口下去哪怕甜得龇牙咧嘴,她还能吃喝得津津有味。
奶茶残留余温,李昭景撕开吸管塑料纸,一鼓作气捅破封口膜,就这褚霁端奶茶的姿势,狠狠喝上一口。
果不其然又被甜得眯眼睛,甜腻直冲天灵盖,李昭景自己拿奶茶,又是一口。
甜到发苦,李昭景莫名喜欢这种感觉。
仅仅看李昭景的反应,褚霁仿佛弥漫一口腔的甜味,她喝口大麦茶压压不存在的糖精。
“今天怎么样?”褚霁问。
按李昭景的安排,目前为止进展顺利,不出意外能在天彻底黑前收工。
“还行。”李昭景说,“现在在等齐妤妍到,她到了才好估计时间。”
难怪片场没几个人还在,褚霁环视一周,估计大家都跑去休息室了。
齐妤妍最近是夏淮和李昭景两边跑,得亏夏淮那边的戏份不算多,她还能应付。
只要不过分耽误拍戏的进度,两位导演都表示理解并愿意协调时间,夏淮更是特别支持:
“有免费的名导和影后教学,我举双手双腿同意!”
李昭景对演技的要求堪称强迫症,手把手教学成常态。齐妤妍又是个一点就通的好苗子,学到的东西很快举一反三。
齐妤妍的迅速成长便宜了夏淮,预计一天拍完的戏份半天结束,他连连称赞“齐妤妍有天赋”“李导御人有术”。
“她来了。”李昭景抬下巴,褚霁沿方向望去,一辆黑色面包车缓缓抵达。
车门由内打开,卸一半妆的齐妤妍风风火火往化妆间赶,与她同行的助理小跑钻进休息室找化妆师。
“李导!褚老师!”
余光捕捉到熟悉的身影,齐妤妍立刻停下与坐一起的两人打招呼。
两人同时举手,同时向她挥挥,也同时不小心打到对方,又赶紧替对方揉揉被打中的地方。
行云流水般的可爱操作缓解齐妤妍的疲惫,她就说了,李导一和褚老师在一块,就会变得特别可爱!其他人还不信!
指了指化妆间的方向,齐妤妍说:“李导,褚老师,我先过去。”她看见化妆师和服装师已经进去。
“好。”两人默契回应。
齐妤妍匆匆离开,两人又不约而同收手,盯对方额头泛红的地方。
“怎么会打到呢?”褚霁比划两人间的距离,的确挨得有点近。
李昭景煞有其事地说:“说明我俩是磁铁。”
抬起李昭景的手,褚霁将其它手指蜷缩,留下食指,她自己举起手指,指尖相对。她眉头紧皱,认真地说:“阿昭,怎么办?扯不开了。”
褚霁爱玩一些无聊的游戏,奈何李昭景也乐意陪她玩。两幼稚的大人随地大小玩,开始研究如何分开“黏住”的手指。
“阿昭,没办法松开呀!”
“粘的太紧了!”明明两根手指差点位移,李昭景熟视无睹,演得起劲。
“那干脆一口吃掉!”褚霁五指张开,直接包裹住李昭景小馒头似的拳头。
拳头被温热覆盖,暖意从手向身体各处蔓延,满眼是她的笑脸,李昭景幸福到红了脸。
幸福的吵闹声充斥李昭景的大脑,她努力辨析出褚霁的声音,银铃般的笑声勾得李昭景分不清东南西北。
“李导!”
谁在叫她?闯入的呼唤试图理顺她大脑内的弯弯绕绕。
“李导!可以开始了吗?”
黑色阴影笼罩,她听见褚霁的声音。
褚霁:“应该可以了吧?小齐准备好了吗?”
“嗯。”副导演点头,他望向仿佛失了魂的导演,“褚老师,李导没事吧?”她可是片场的大支柱,不能出任何意外!
屈指敲敲光亮的脑门,褚霁直接唤回李昭景的注意力。
敲脑门是两人的约定,最初的发起者是李昭景,专门应对褚霁考试周复习的走神时刻。
李昭景一个激灵回神,双手捂住被敲打的地方,不满嘟囔:“小霁……”
“该工作啦!”褚霁提醒。
“好。”李昭景舍不得难得的休息时刻,老老实实跟在副导演身后,走进等待她的人群。
片场再一次忙碌。
褚霁没有离开,她退进角落,久违观察片场。
小白时期,褚霁就爱在片场蹲守。
她不是专业演员,学习到的书本知识有限,全靠观察模仿和系统的纠正特训,拿下一座座奖杯。
齐妤妍的演技对上影后影帝勉强够用,不出戏也不尴尬。
“cut,重来。”
意料之中的要求,褚霁的目光不自觉落在李昭景的身上。
高马尾黑框眼镜,手里拿卷成筒的剧本,李昭景拍戏和写剧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认真状态,后者像扒拉食物的小松鼠,前者更像雷厉风行的大魔王。
两种天差地别的状态巧妙揉进一个人的性格,塑造了出一个特别可爱的人。
【我先回家了,晚上见。】
褚霁在片场站了一会儿,闲没事干的她干脆给李昭景发消息。
发完消息,褚霁离开片场,她没有注意到某人认真到变成直角肩的肩膀一下子泄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