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来催了两次，但五条悟只说他不去，于是对方便也只能走了。

五条悟让人又找了把三味线过来，跟着谷口咲从拨弦学起，他学得极快，基本上谷口咲怎么教，他就怎么弹，一点错儿都没有。

学了一下午，五条悟已经能弹一些简单的曲子了。

谷口咲看得有些羡慕，她当年学的时候若有这份天资，也不至于让侍女挨了那么多打。

谷口家的课程里，她能够驾驭自如的，也就那么两三种，其他的东西努力之后也只是平平，和真正有天赋的人比起来，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主家的女孩子里也有极出挑的，据说十门课程里，有的甚至精通七八门，但最后却是她被选来服侍神子。

谷口咲叹气。

她想起雪下的话了，那些女孩子不如自己的，不是才艺或者品性，只是那张天生的面孔而已。

她这边叹气，五条悟停了手上的动作，望过来道：“怎么了？”

谷口咲摇了摇头，她另起话题道：“五条君不去那边的课程，没关系吗？”

五条悟若有所思看她一眼，也没追问，他比谷口咲想象得通情达理很多，只是道：“我不想去，都是很无聊的东西。”

谷口咲又有点羡慕了，她问道：“您一般学些什么？”

五条悟想了想：“数学，几何，一些咒术知识，还有家族历史之类的。”

后面的还好，前面的谷口咲是真没听过，她茫然道：“几何……是什么？”

两个人面面相觑，五条悟眨巴了一下眼，问奋道：“你没学过空间几何吗？”

谷口咲继续迷茫摇头，五条悟忽然快乐起来：“我教你啊！”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积极投身于教书育人的伟大事业中。

五条悟真的很快乐，因为他发现他的小伙伴在数学方面基本可以用一塌糊涂四个字概括。

那以后他教谷口咲数学，对方教他三味线，岂不是两全其美？

五条悟感慨，他真是太聪明了。

于是整个下午，主殿内，就是谷口咲捧着一叠草纸苦思冥想，五条悟在旁边架着三味线练习，一群侍从在他们身后默默当背景板。

最后谷口咲回家的时候，还是满脑子的三角形，圆形，脑子都在打结。

五条悟本身是思维极其跳脱的人，他讲课的时候也很活泛，谷口咲总是很难跟上他的思绪，因此听得也是半懂不懂。

她打定主意回家练习，但是当她请教老师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

鸢尾看着面前的图形，困惑道：“这是什么？”

谷口咲开口解释：“是空间几何。”

鸢尾的神色越发困惑：“空间几何是什么？”

她以为小徒弟去一趟五条家，回来会和自己聊聊那边的事，比如有没有和神子切磋，对方用了什么咒术之类的，现在这个是什么？

谷口咲刚张开嘴，话就被吞进了肚子，她抿唇道：“我在神子见到一本叫《几何学》的书，书里的东西我都没见过，我担心下次神子和我谈起，我会扫了他的兴，所以想问问老师知不知道。”

以她老师的学识，对这个空间几何却也是一无所知，那看来谷口家，乃至咒术界，对这东西都是不太在意的。

那五条家为什么会有意安排神子学习？

此事不可深究。

于是谷口咲不着痕迹地改了话由，将重点放在讨神子欢心一事上。

她不希望自己的行为，会让五条悟受到伤害。

哪怕只是有可能，那也不可以。

鸢尾没有起疑，她知道小徒弟对神子的事向来看重，于是道：“我替你问问景长老，看看族中有没有人了解的。”

谷口咲摇了摇头，道：“一点小事，不好麻烦族里，反正这些我已经记下来了，我自己多看看就好。”

鸢尾也不纠结，她的重点在别的事情上：“你今日去五条家，有没有和神子过招？”

谷口咲老实摇头，道：“神子只是让我和他在殿内待着，让我弹三味线给他听。”

鸢尾眉心微蹙，她不喜欢这类举措，于是接着问道：“还有呢？”

谷口咲犹疑一瞬，答道：“……神子，还让我教他弹三味线。”

谷口鸢尾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惊疑道：“他向你学怎么弹三味线？！”

眼见谷口咲点头，鸢尾满心无语，她扶额片刻，扼腕道：“六眼竟在这种人身上。”

上苍竟是这等的不公。

她看了眼小徒弟，宽慰道：“没事，五条家只怕也不会让他一时学下去，你随意教教即可。”

鸢尾顿了顿，又神色平淡道：“就算此事让五条家厌弃你，家族此刻只怕会欢欣鼓舞，更不会责怪你了。”

她说的事谷口咲也知道，闻言便嗯了声。

谷口家现在是盼着谷口咲出错，赶紧被送回来，但事与愿违，事情往着他们意想不到的方向一路狂飙。

谷口咲那日在五条夫人面前的话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原先是说谷口家的女儿生得极为美貌，五条夫人一见之下惊为天人，当场赞赏为“五条家茶茶”。

很快，更多的消息不知从何处传了出来，有人说谷口家的小姐在五条夫人面前说她不愿做致使丰臣家族分裂的浅井茶茶，只想当为夫君披甲上阵的巴御前。

一时之间，这段对话在咒术界传得极广，人人都知道谷口家的大小姐是个能与神子一战，但却甘心挡在心上人的佳人。

“五条家巴御前”的名声大噪。

五条家，主殿内。

五条蝶躺在贵妃榻上，似乎在假寐，殿内侍女皆是静立不动，空气静得可怕。

忽有掀帘子的声音响起，五条兼实进入内室，看见噤若寒蝉的侍女，以及躺在踏上的妻子，不由头疼。

他挥退众人，坐过去道：“还生气呢？”

五条蝶压根没理他，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五条兼实无奈道：“长老们的脸你也打了，往外传消息的人你也罚了，怎么自己生气了？”

五条蝶坐起身，冷笑道：“难道是我故意打他们的脸？他们往外造势，不就是不满意人选，想要换人吗？谷口咲若只是美貌过人，谷口家今日送个茶茶，明日藤原家就能送个常盘御前，后日便有小谷殿下进门了！”

五条兼实沉默了下，感叹道：“也没有这么快送过来的。”

被妻子眼刀扫射，他摸摸鼻子，道：“长老那边不过是想多找几个人，也没有一定要换人的意思。”

五条蝶哼道：“他们哪是想多找几个人，明明是恨不得直接把自家的小辈塞过来！”

咒术界中，血缘亲族并非是拒绝婚嫁的理由，相反，有时为了血统的存在，同姓之间缔结婚约才是上策。

五条蝶这次出手，将谷口咲推到前面，算是拿她挡枪——既有珠玉在前，何必要瓦砾之灰？

谷口咲能和五条悟打成平手，能为了夫君披甲上阵，其他人呢，她们可以吗？

五条家掐的风起云涌，谷口咲概不知，谷口家更是咬碎牙往肚子里咽。

直到某一日，谷口咲再去五条家时，五条悟纳闷地问她：“巴御前是谁啊？”

谷口咲瞪圆了眼，惊恐地望着提出问题的人。

她嘴巴张了又闭，反复数次，最后彻底闭上了嘴。

在五条悟好奇的视线里，她抿紧唇，脸上一点一点，爬满了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