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安欣的嘲讽，高启盛皮笑肉不笑，“安警官，您真是说笑了。”

高启强也放下了吃面的速度。他知道他该继续的，这样才能看不出破绽。然而针对小盛的问题还是让他捏了把汗，比自己被问询还要紧张。

划开了表面的平静，安欣开始了正式的询问，“上周六，你都做了些什么？”

面也不吃了，高启盛往右侧的高启强靠了靠，“安警官，我要是特别顺畅地答出来，我上周六做过什么，跟谁，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是不是我特别像准备过的？”

安欣看着眼前滴水不漏的人，麻烦了。

高启盛针对上周的活动对答如流，不外乎小灵通店，在家，旧厂街打饭，补课之类的行动。将自己与陈书婷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只说是在小学门口恰巧遇见的，“我那天在实验小学门口发传单嘛，陈姐有兴趣，就联系我了。上门见到警察还很吃惊呢…陈姐，没犯事吧？”

“没有。” 安欣未曾多言。

巧合到了一定的程度，那就一定并非巧合了。然而现在手头没有直接的证据，高启盛这块骨头有些啃不动，安欣先按耐下来，调转枪头，问高启强，“唐小龙唐小虎哥俩，关系好吗？”

见安欣换人针对，高启盛又开始慢慢地吃着自己的面。

“好啊。” 见安欣开始针对自己，高启强又继续吃面。

“那你说，一个人这个亲弟弟，生死未卜。然后这个当哥哥的人呢，既不报案，也不紧张，你说为什么？” 安欣看着高启强。

“我也搞不懂他怎么想的。如果是我，小盛不见了，我肯定立马报警的。” 高启强一边回答，一边看向自己的弟弟。一旁的高启盛听着这个答案，显得十分满意。

高启强继续道，“你们可以问问他嘛。”

安欣答道，“放心，唐小龙，有人在问了。”

另一头，正在市场里吃粉的唐小龙被李响拦下，“唐小龙，市局刑侦支队，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

看着在场的四个警员，唐小龙自无不从，不过，“李警官，我能把粉吃完吗？”

对方同意后，唐小龙不紧不慢地吃着碗里的干拌米粉。碗里都空了，擦了擦嘴，跟着警察出了市场，眼神没有飘向任何人、任何摊子。

另一边，在面馆的三人，谈话也进行到了白热化。见高启强的碗空了，高启盛顺手将自己还剩一半的猪脚面推至哥哥面前，“哥，我这还有，你吃了吧。” 很是贴心。

高启强有些惊讶，“你不饿吗？”

“没事哥，我之前吃过了，你再点的话就会吃撑了。” 高启盛将两个碗互换，用手撑着下巴，认真的看着哥哥继续进食。

看着对面情深意切的兄弟二人，安欣觉得，自己在这，很是多余。

见安欣沉默，高启盛又给他递着梯子，“安警官，你之前呢，帮过我们大忙。有什么想问的，只要是我们知道的，知无不言。”

安欣顺坡下驴，“确实有很多事情，想着正好呢，今天找你哥核实一下。”

“没问题。我知道的我都跟你说。” 高启强立刻答应着。

安欣从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放在桌上，用手压着，没让高家兄弟看见内容。他反问，“你真不认得徐雷？”

高启强眼神清澈，神态自若，“就是电视上看的嘛。”

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安欣继续追问，“那你有没有去过，徐雷淹死的那片湖？”

“我都不知道在哪呢！” 对方斩钉截铁的回答。

四目相对，安欣微微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几分。他继续道，“这辆车，你记得吗？”

看了看打印出来的照片，高启强回答道，“记得。”

安欣步步紧逼，“这些人记得吗？”

指着着照片里的几人，高启强回答着，“唐小虎，这是他哥哥，唐小龙。” 还没待他说下去，安欣插到，“中间那个呢？”

高启强装腔作势着，“这我呀，哎，这张照片谁给我拍的？”

安欣引诱着高启强说出更多，然而，对方只说是去南郊四公里处采购鱼，价格比平日常去的鱼市批发市场的便宜些。至于坐上这辆被拍到的小轿车，纯粹是蹭唐家兄弟的车罢了。

“这条路记得吗？” 安欣问道。对方回复，“记得呀，这是去南郊四公里的那条路。”

安欣接过话，“但也是距离徐雷淹死的地方，只有不到两公里，时间也都对得上。”

高启强一脸无辜，“那么巧啊？”，边摇头，“我不知道，我上货单都有，你要不要看看？”

静静地听着二人你来我往，还在确定是否只是进货，他们不渴，高启盛看着都渴了，“老板，来三杯豆浆。”

“好嘞！”

将饮料先给哥哥，又推给安欣，“天快热了，喝点豆浆，解暑。”

安欣收起纸张。高启强也像个泥鳅，滑溜溜的。既然如此，他决心引出下一个话题，“你的鱼摊，转给了谁呀？”

“徐川呀，我们市场徐婶的儿子。” 对方答道。

“为什么呢？” 安欣后来反复思考，他当时遭受袭击，昏迷前感受的触感。很滑，像是专门为了防抓而设计的。经过他和李响的讨论，二人想到了一处。

京海精神病院。

经过走访调查，精神病院的库存并没有任何异常，所有员工的服装都有统一的管理和收纳。但问题在于，他们的制服在去年刚改过版，旧衣服要么被销毁，要么被员工带回了家，追查起来难度实在太大。

正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一个离职员工引起了安欣的注意。一是他离职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至于这二嘛，安欣不得不承认，资料上的旧厂区三字，着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可以说他现在被唐家兄弟、高家兄弟逼得都有些应激了，看到旧厂区，第一反应便是没什么好事。

顺着这条线往下一查，哈，是谁接了高启强的鱼摊？正是这位刚从精神病院离职的前护工，徐川。

线是串起来了，所有的逻辑链全都通顺。唯一的问题是，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看着静静望着自己的的高启盛和高启强，安欣知道从他们口中翘出真相，难如登天。所以，警方现在将高家兄弟、唐小龙、徐川和他的母亲分开，力求可以逐个击破。

“害，我之前不也说了嘛，” 高启强回答着，“我和小盛呢，现在全职做小灵通店。我寻思着，鱼摊也是个好位子，就想找人盘出去。徐川他妈徐婶，也是一个市场的，老街坊了。她听说我要找人接手，就接了过去，给她儿子做嘛。”

根据对方的说词，安欣引申，“徐川护工做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改行了？”

高启强回答道，“夜班嘛，肯定辛苦，徐婶之前也老说上晚班伤身。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问问他嘛。”

安欣喝了口豆浆，说，“徐川，也在问了。”

今天的市场，格外热闹。唐小龙走后，位于旧厂区市场的鱼摊、熟食铺接连被市局刑侦支队叫去问话。

书回面店，在安欣说出了那句话后，三人一时也只剩沉默。吃着弟弟的猪脚面，高启强打开了话匣子，“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猪脚面，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爸妈走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挺小的。就靠着，厂里面给的那点抚恤金，把一分钱，掰成两份来花。”

“小盛一份，妹妹一份，我自己没有。” 安欣有些坐立不安。他太好了，太有同理心了，听不得这些个。

高启强说道，“他们俩很喜欢猪脚面。我就买一碗猪脚面，哎，弟弟小盛吃面条，妹妹小兰吃猪脚……” 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安欣默默地给对方的面里添加了些辣椒酱。

道了谢，高启强继续道，“我呢，我就喝猪脚汤。很多年，我都不会再吃猪脚面了。这两年条件好了，我又开始喜欢吃猪脚面了。我以前啊，看见这个汤就害怕。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也挺喜欢喝汤。”

安欣垂下头，“老高啊，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来的。老实本分，但是好人有的时候，也会做错事。可能不一定是主观故意。但是做了，总应该知道的吧。”

高启盛打断道，“安警官，你在说什么呢，我哥就是个好人呀。”

“你闭嘴！” 安欣最终还是没能按下这口气。深呼吸了两下，他将目光放回到高启强身上，“老高啊，你现在讲出来，还能帮你。这是最后的，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出乎安欣的预料，高启强一开口，居然说的是，“安欣，小盛是我弟弟。你不该这么说他。” 安欣向天发誓，他绝对看到高启盛笑了。

面吃完了，高启强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站了起来俯看对方，“安欣，我一直把你当最好的朋友。过两天，我送个礼物给你好不好？” 说罢，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示意离开。

“安警官，再见。” 高启盛有礼貌的摆了摆手。

直到高家兄弟离开，门口守着的两个警察，也没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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