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江远舟眺望窗外逐渐减少的光源点，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又是这样的夜晚，还好，还好这次有烟。

黑夜将光明一点点吞噬，恶念被高倍镜放大，又或者是积压已久的痛感顺势爬出心底，无限在黑色中铺开，蔓延。

寂静的夜晚，独自在窗边沉思，入江远舟心底有些不讲道理的东西疯狂乱窜，她企图将它们按下去，那些东西却不断跳跃着高呼，不要再骗自己。

东京很大，到底哪里才是长久的落脚点？

她嗤笑一声，将燃尽的香烟掐灭，抽出香烟盒，随便找了个廉价打火机又点了一根。她刚吸完第一口，烟草顶端的火星还在闪动，她听到有人说，“别抽了。”

入江远舟双指夹下香烟，将手伸出窗外，看到烟雾飘散的方向，“抱歉，没注意到风向，飘你房间去了吗，对不抽烟的人来说这个味道是有点烦，我换个地方抽好了。”她没有想和他对视的意思，拢紧外套就侧身绕开诸伏景光，绕开她今夜烦恼的起点。

“你不管自己的伤口了吗，要忌口的。”诸伏景光没有转身，似乎也在眺望夜景。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搞笑，她想了很久对方对她的怀疑和试探，甚至觉得对方对于她是厌弃，就像她不抽烟的时候讨厌烟味一样厌弃。当然，烟味只是厌弃的借口之一。

像她那样来路不明，能力又异常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收到公安搜查官关心的对象吧？即使因为帮她包扎关系有所缓和，但双方都太清楚那些无法阐明的秘密永远都是相互信任的障碍。

从前她只觉得因为知道他的过往，就能抢占先机。出手帮助他积攒好感，重要关头用能力和道具救下他的生命，情分与救命之恩，再辅之目前身体的诱惑力，她可以握住他心房的钥匙。

而现在这一切看上去都像居心叵测的证据，那把钥匙已经变成跨不过的隔阂，横亘在他们之间。走近对方的生活，与对方产生纠葛，最后放出一个救命之恩的大招获得对方的信任，再挖取想要的情报。

他会怎么想呢，她是黑方又或者不知名组织的卧底吗？他会卧底进组织，或者组织以外别的需要他的地方。而反之，对面也可以派出同样愿意牺牲的人，通过这样那样的方式从他身上挖出想要的情报。毕竟除了蜂蜜陷阱，雪中送炭的方法也挺好用的不是吗？

诸伏景光个人当然可以赌一把她是真的好人。可惜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他是情报网上的一个点，这个点在一定情况下能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他想赌，最后理智与责任感也会帮他晃掉感性的判断。

他是卧底苏格兰，是正义的公安搜查官，是诸伏景光。

前面二者的立场无论是哪方，对她展现出来的东西都不能直接说是友善，卧底需要知道她的立场和身份，搜查官除了卧底想知道的，或许还要考虑异能人士在这个国家是否具有威胁，以及更多相关的问题。

至于末尾的诸伏景光，她接触得太少。而现在她根本没有见到那个仅仅只有诸伏景光一个身份的状态——组织仍未覆灭，苏格兰暴露，公安搜查官更该警惕身边的人。

即使他们之间已经有所缓和，他也开始向她释出善意，但那些东西在现实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越是想清楚，就越想远离他。

她是这个世界的异端。

带着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和情感，带着无法言明的身份和奇怪的限定能力，以及那个非常不道德延续生命的方式，或许她本来就不该靠近他。

能救下来他就已经实现愿望了不是吗，贪得无厌想要获取情感实在是无稽之谈。原本的世界里也只是她单恋而已，现在继续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虽然还是很不甘心，但是只要熬过去和他相处的这段时间，就是胜利。熬不过的话，熬不过也没关系。

入江远舟听着他的话语，迟迟没有回答。

她看着脚下的地毯，仿若站在晨昏线。

时局如此，黎明已在身后，她已在过去的时间点丢失了打开他心房的钥匙。往前迈进，只剩无尽的沉昏。

她沉默着走出了家门，背影与夜晚融成一样的颜色。

*

一夜宿醉让刚醒的她揉了揉头，路过餐桌发现上面放了醒酒汤，厨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那个流血的夜晚有些许靠近，但是真心之间的破冰从来都不只是一两天。之前她自以为还算了解他，但是却在他的防备下碰了壁，现在她想退一步，他却对他露出更多的善意。

她不是那种喜欢撞南墙的人。即便对诸伏景光拥有很多好感，在先前的相处中她也逐渐收回了自己的动心。

爱有条件。

她在另一个世界了解过他，所以她喜欢他。而他在这个世界对她一无所知，又哪来的好感？原以为有系统，有穿越buff，他们之间或许也能发生一些罗曼蒂克。但现在看来，似乎她并没能找到开启这段新感情的正确答案——在她想要靠近的时候被拒绝，她已经心生怯意。得不到就放弃，和自己和解，这才是最契合她的生活准则。

只是有时候吧，对于喜欢的人，哪怕下定决心想要放弃，再看一眼，还是会想拥有。

*

第三次在电脑上关掉网页窗口，入江远舟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几分钟以后，她又打开电脑，开始翻找更多的帖子做笔记。

划掉，重写，再划掉，再写。她烦闷的叹一口气，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在沙发上抱着电脑站起来。

她的动静吸引了诸伏景光的注意力，他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

半小时后，公安某下属敲门。

“入江小姐是吧，这是钥匙，车子已经停在楼下了。”

她接过钥匙，“多谢。”

关上门往里走，入江远舟发现了正在整理□□细节的诸伏景光。

“准备好了吗？”

诸伏景光向她点点头。

“那就出发吧！现在去刚好可以赶上第一场。”

他把车子停在公路边，距离人群聚集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他们在观赏区外围，绚烂的花火被框进了车窗。观光的游客大多数都是亲密的恋人，或者是即将成为恋人的人。对比之下，车里的氛围有些太安静。

他听见她小声呢喃，“果然这种风景还是要两个人一起看啊，不过可惜了。”

可惜他们为了保险只能在外围不惊动任何人远观。诸伏景光心想。热闹和自由是其他人的，那种东西离他们两人都太遥远。

可惜看风景的他们没有更进一步的机会，入江远舟心想。冬日虽然有富人举办烟花节，却还是比不上夏日的规模宏大。

在错位的时间里产生触及浪漫的片刻，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的预言。

入江远舟点开蓝色面板。

还剩下十五天。

*

入江远舟日子过得实在是有点无聊。在支线里，她的手机因为部分功能限制也跟着时间变成了不那么智能的设备。诸伏景光没收了她的烟，藏起了她的酒，除了偶尔和对方探讨厨艺，她感觉自己闲得发慌。

她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寻找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在杂物间里翻出落灰的电子琴。她简单清理后，发现还能用。

听到客厅传来的乐器声，诸伏景光出了卧室。摸到琴键，她感觉心里有什么在燃烧。在他成为她的观众后，火苗更加旺盛。

晃动的手指停顿一瞬，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有没有空，听一首歌？”

诸伏景光无疑是个称职的观众，他没有说话打断她的演奏，而是肢体动作和眼神交流表示对对方的欣赏。

琴音响起，她也缓缓开唱，想到中文歌诸伏景光听不懂，她鼓起勇气倾注了自己藏在心底的感情。

“着迷于你眼睛

……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远近却

无法靠近的那个人

也等着和你相遇

……”

诸伏景光没能听懂歌词，却听出了她投入的情绪，眼神交汇的瞬间，他读懂了她背后的语言，稍微思索，他连对方最近的避让也有了线索。

他的心里并不平静，她在此刻表达的感情太过灼热，热忱到将他的心也点燃。

*

入江远舟的手指跟随着耳机里的节奏轻轻敲着摇椅的扶手，她的眼睛盯着窗外的雨没有聚焦。诸伏景光拿着酒杯放到了他们之间的小桌子上，她伸手去握杯，却被来人灵巧地换了另一个杯子，里面装的是补气血的茶。诸伏景光对她露出微笑，“这杯才是你的。”

她用眼神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对方在多次收到这样的眼神后已经免疫，表示这种事情上根本不吃这一套，“哪怕已经拆线了，还是要忌口。”入江远舟一下子宛如霜打的茄子，拿起冒着热气的杯子，惆怅地将茶水送入口中，宛如品酒。

“之前都没今天这么馋酒，是还在想今天医院里看到的事情吗？”诸伏景光晃了晃杯子里的液体，冰块触碰杯壁发出清脆的声音。

入江远舟仍然盯着窗外，握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你发现了啊。”她双手捧起杯子，整个人坐起来，把脸放到正在向上飘的蒸汽里。

“那个小孩被爸爸用公文包砸了之后，我看到你拳头握紧了。我以为你会上前说什么的。”他状似无意的提起医院里的一幕，视线却拐弯注视着她的反应。虽然她身体上伤口愈合的速度堪称奇迹，但是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无不昭示着她的身体并不如那样健康。与对方相处的这一段时间里，诸伏景光已经摸清楚了她的大概情况，除了奇怪的穿梭能力外，就只是一个身手还不错的小姑娘而已。

“我以为她会需要人站出来帮她制止来着，但是她后面的表现很好，捡起了包，拥抱了情绪失控的父亲，还向我眼神示意了感谢。”入江远舟呷了一口茶，转头微笑看着他，“她其实并没有需要我的地方，不然你肯定也不会旁观的，不是吗？”

“为什么这么说？”

入江远舟捧着马克杯向人行道看，雨比之前大了些，不同颜色的雨伞在路上缓缓移动。“因为你就是那样善良的人啊，拥有一颗柔软干净的心。”

“谢谢”，诸伏景光抿了一口酒，“不过，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在意医院那件事。”

“因为我也曾是被砸东西的对象啊。”她稍微停顿，“不过不是公文包，而是饭桌和茶几上的东西，有什么就被什么砸。小时候我希望会有一个人站出来叫停，可是没有。现在我可以站出来叫停了，如果有人需要，我就会站出来。”她的双眼聚焦在远处的大楼，用很平静的语气为自己周围画了一个隔绝外人的圆。“别担心，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

看到她露出无事的笑容，诸伏景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着心脏往下拉，不该是那样的，一般人即使想要平静，也多少会在谈及童年不幸时有所波动，她太平静了。平静的表象下，会不会也有一把钝钝的小刀在慢慢地割？

察觉到他的无言，她侧身看向他，“大概猜到你想说什么，心意我收下了，不过我真的没事。那些都结束了，未来不久，这些都会结束的。”入江远舟垂下眼帘，饮了一小口茶。

系统虽然掉线，但是通知功能依旧到位。倒计时上标注的数字，是5。

当结果归零，这一切也将清零。两个世界的人，都不会再有人关注到这些。红枣的味道在她嘴里慢慢化开，她私心里希望，除了她本人还会有人记得。

“之前说过的不想在饭桌上谈事情，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她走过他身侧，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算是吧，不过有些不同，是吃饭的时候经常被骂，解释就会被说顶嘴，沉默会被问罪，哭了会被制止，哭越大声骂得更凶。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每天碰面基本都在吃饭的时候，有事情也只能吃饭的时候说。久而久之就这样了。不过现在嘛，我已经有选择咯~这茶喝多了还挺香。现在看来，下雨天除了威士忌，热饮也很适配哦。”她转身，朝他来了个wink。

“你有哭的权利，不管是以前和现在，如果需要的话，我回避。”诸伏景光看向他，眼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可是我已经过了想要大哭的年纪了。眼泪这东西吧，有时候和期待一样，错过了，就不想要了。好啦好啦，别露出这个表情啦，我真的没事。”她拍了拍他的肩。

“需要一个拥抱吗？”他放下酒杯，朝她张开双臂。

她恨自己的不争气，上一秒还在说不想哭，下一秒泪水就盈满眼眶。在原本的人生里，她因为上学寄宿了多年，在找不到私密空间可以大哭的时候，入江远舟早已习惯无声地哭泣。对于受到惊吓时，她也习惯了无声地在心里尖叫。

小孩子才需要用动静来吸引大人的关注，她不擅长制造动静，也没有愿意关注她的大人。

在读书生涯的每个阶段，她身边总有那些生活在幸福满溢家庭里的孩子，平日里和同学相处的时候还好，一旦见到对方家长，她总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蹩脚。他们之间和谐的家庭氛围会画了一个圈，看上去距离迈进对方幸福的家门，只有一步之遥，但那样的幸福对她来说，太遥远了。因此当她看到那样的景象时，总是迈不开腿。

而此时此刻，有一个人，察觉到她平静背后的难以自愈，察觉到哪怕是习惯了那些不好的回忆也仍然渴望亲近的欲望。他站她对面，向她张开怀抱，他们之间也仅有一步之遥。

这也是走向幸福的另一道大门吗？

别人轻松可以获得的东西，她走了很久，才走到这里。当她以为自己终于触及到幸福的门槛，这世界的声音告诉她:你还有五天。

这真像命运给她开的一个玩笑，可惜她笑不出来。

有幸降临看到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精彩世界，何以要过这样的人生？

她闭上双眼，企图阻挡想要往外蹦的泪滴，却在难以置信中触碰到一个温暖的怀抱，像是在阳光极好的天气，闻到刚剥开柑橘的清香，然后坠入淡淡花香弥漫的海洋，柔软的海水包裹着她，将她于绝境中托起。她在惊讶中睁开双眼，看到了玻璃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很难看的表情，将笑未笑，欲哭又止。

诸伏景光主动抱住了她。“如果有人需要，我就会站出来。我感觉你需要，所以我来了。”即使看不见，她也感觉到了对方说话时露出安抚的微笑。“想哭就哭吧，没关系的。”

他像是哄小孩一样的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没事的，现在有我在呢，别害怕。”

他的声音有摄人心魄的安定力量，她心里躁动的不安在他的安抚下停止跳动，起码最后的五天她不孤单。她回抱住他，“这款香水真的很衬你。”

*

4

诸伏景光半夜起身去卫生间，察觉到阳台有微光。他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向他，“我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诸伏景光走到她旁边坐下，“是睡不着吗？”

她拿起酒杯，微抿一口，“不是，是睡觉有点浪费时间，想再看看夜景。你也来点吗？”她举起酒杯向他示意。

他拿了毛毯给她盖上，知道她心里有事，没有没收她的酒杯，“夜里凉，可以小酌，但不能贪杯。”

她笑弯了眼睛，“景光是像妈妈一样的人呢。”

虽然她并没有如此体贴温柔的妈妈。

诸伏景光熟练地往杯子里放冰块，倒酒的动作一气呵成，“虽然伤口恢复得很快，但是还是抽个时间去复查一下吧。”

她眼神微闪，庆幸此刻周围并不明亮，“好啊，那就后天吧，明天我可起不来。”

“嗯，到时候我陪你去。”

*

3

入江远舟在纸上写了两行字，然后又全部划掉，最后把纸张揉皱丢进垃圾桶里。

她想留下点什么，但是写出来的东西总是不满意。在回忆和想要表达的思想里左挑右选，她怎么都无法排列组合出最佳答案。

于是她放弃挣扎，选择什么都不留下，就和她怎么都得不到圆满的人生一样，不精彩的故事，没必要记录下来。不然对于阅读告别书信的读者来说，再怎么浏览，也只能咀嚼出她干巴巴又无味的灵魂。

她离开卧室，想给自己做点东西吃。

锅的重量比她记忆里的要难掌控很多，颠锅时她没能使上劲，铁锅在灶台上撞出声响，还好里面的菜没有洒出来。

她盯着自己的手神色晦暗不明。

又是这样的脱力感，还剩下三天，该怎么和他说呢？

诸伏景光进了厨房，看到她正在盛出锅里的菜，“刚才怎么了吗？”

“啊，刚想试一下网上的中式颠勺，没拿稳，锅撞了一下。”她端着碗出了厨房，“这次只做了一人份，景光想吃的话要自己动手啦。”

诸伏景光看到她苍白的脸色，“今天早点睡，明天要去医院哦。”

“好。”

*

2

诸伏景光陪着她去做了伤口的复查，连医生都惊叹她的伤口愈合之快，但是还是嘱咐了保险起见继续注意饮食。诸伏景光看到她的脸色，拉着她去做了全套体检，折腾到下午他们才开车回家。部分报告出结果要等到第二天才能拿。

她坐在副驾，“这张易容的面具真的很帅诶，如果不是我知道是你，完全联想不到你和之前是同一个人，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少出门比较好。对了，有些个人小习惯最好也改一改吧。”

诸伏景光在她的说话声中把车停好，“这个今天出门前你就说过一遍了。”

“诶，已经说过了吗。看外面这个云，好像一会要下大暴雨，车里是不是没伞？”

“嗯，下次我记得放一把。”诸伏景光关好了车门。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即使是从露天停车场跑回去，也需要三分钟，看这个雨势，三分钟足够把他们两个淋成落汤鸡了。

“我喜欢雨天。”入江远舟制止了他想要脱外套的动作，然后抓住他的手，“一起走吧。”

诸伏景光想到她的脸色，“你的身体……。”

“没关系的，我一直都很想淋一场大雨，感觉今天是时候了。家里有感冒药，你放心。”没等他拒绝，她就拉着他跑进雨里。

他见到了她近期露出的最真心的笑容，牵着的手被他握得更紧，有什么话在他的喉间想要说出来。

他拉着她停下来，想要开口却被对方的拥抱打断，那就再等等吧，他想，等到明天，去拿报告的时候，再买一束花。

她抱住他，“谢谢你景光，赠予我如此特别的一场雨，我很开心。”

入江远舟又坐在摇椅上握着马克杯，这一次里面装的是姜汤。“枯坐无事，玩不玩真心话大冒险？”

诸伏景光点头，“好呀。”

“我输了，我选真心话，你问吧，什么样的都可以。”

“你的理想型是？”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的特殊能力相关的。简单来说的话，就是温柔，年上，熟男。会做饭，有才艺，穿西装好看，戴眼镜，有书卷气这些是加分项。不过如果真的碰到喜欢的人，这些就不那么重要了。不过，傲娇的除外，不可能喜欢傲娇的嗯。”

诸伏景光开始在心里算，温柔，他自我感觉还不错，年上，确实自己年纪比她大，熟男，应该也是，她夸过自己做饭的手艺，才艺的话，会乐器，西装穿得不多，但可以试试，眼镜也列入了尝试名单。

“好，下一局。”

“景光你输了哦！快选吧！”

“那我也选真心话吧。”

入江远舟思考了一会，无比郑重地发问，“一直以来都做懂事的孩子，会不会很辛苦？”

诸伏景光眼睛微闪，许多人都赞叹他的性格，感谢他的体贴，却鲜有人问他，这样会不会很辛苦？

答案当然是，会的。

拥有强大的共情能力，在满足对方需求的时候，诸伏景光基本都是让步的一方。他骨子里的天性和后天的教养都驱使他去做出最优的选择。成长过程中重复无数次，体贴已经成长为他的本能。他有时候也会觉得疲惫，但是稍微修整后，他依旧是那个大家都喜欢的诸伏景光。

他忽然觉得他们两个像纪录片里互相舔舐伤口的小动物，他察觉她的难以治愈，她看到他背后的疲惫。

又或者是像两个交换秘密的小朋友。她把自己脆弱和痛苦的一面剖给他看，他愿意回之同等的真诚。有一道枷锁掉落在地，他敞开心扉欢迎她的到来。

他点点头，露出一个微笑。

她没有多言，立马抱住了他，时间静止在此刻两个人的心里都在想，“如果有人需要，我会站出来”。

*

1

他合上了门，想到她没有血色的脸，他又折回去，想让她再去一趟医院。

并没有如临行前说的那样午睡，她坐在地板上靠着床，呼吸轻薄得让人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诸伏景光急忙跑到她身边，想把她抱起来，又怕自己的力道对此刻的她来说是负担。生命流逝的状态如此清晰，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入江远舟脸色愈发苍白的原因，可是伤口明明恢复得很好不是吗？

入江远舟察觉到动静睁开眼，诸伏景光的焦急的表情撞进她的视线，她伸手想去摸诸伏景光的脸，却因为脱力手在半空中垂落到地面，“没关系的，一会就好了。”

诸伏景光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好，他有些哽咽，“别撒谎了，一定有方法救你的，对不对？”

她笑着问他，“你真的想知道吗？”

她没有了再继续对视的勇气，视线转向别处，“不做我就会死。很奇怪对吧？而且我能活着，说明我之前已经不止一次了。” 她闭上眼睛。“不需要管我，你不会愿意的。那样肮脏又不讲道理的我。”

诸伏景光抓起她的右手，双手握住她的手掌，“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然后在她的惊愕中，他落下湿热的吻。

她因为失力而任他摆布，他却轻柔得让时间都变得缓慢。

“拜托你，快一点，要没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忙加没灵感，难以想象十多天我就写出了这种东西，非常抱歉。感谢在2023-11-29 01:23:11~2023-12-13 14:4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usaiaya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