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放学，江直树依旧闷闷不乐，那张软萌萌的小脸上根本连自己的情绪都不会掩饰——挂着失落和难过。
俞瑾和江直树在一起，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思忖片刻，俞瑾扬声喊道，“直树哥哥？江直树？”见他不应，俞瑾晃了晃江直树牵着自己的手，歪着头满脸疑惑。
直到俞瑾叫了好几声江直树才反应过来，奶声奶气询问，“小瑾怎么了？是要吃糖吗？”
“不吃不吃！糖吃多了长蛀牙。”
俞瑾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江直树，黑白分明清澈澄明的双眸带着包容和鼓励，“直树哥哥不喜欢穿裙子吗？”
江直树脸上的表情变得难过，他低着头，“我不喜欢。”
俞瑾嘞开嘴露出一口小小白白的牙齿，一句话很容易就说了出来，“那以后就不要穿裙子吧！和我穿一样的！”
闻言，江直树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开心，但是下一秒想起阿利嫂后，脸色又沮丧下去，刚才其他人在换衣间说得话还历历在目，阿利嫂满脸期待的样子又浮现脑海，“可是我妈妈……”
俞瑾握紧了江直树的手，笑容格外灿烂，“只要直树哥哥不喜欢的事情都可以拒绝哦。”俞瑾想了想，担心江直树不能理解又补充道，“是小张老师今天说的，要勇敢拒绝不喜欢的东西哦。”
听到这话，江直树愣愣地看着俞瑾，“真的可以吗？”
俞瑾用力点点头，“可以的可以的!”随后伸出手，手心朝上面对江直树，笑盈盈道，“我带直树哥哥去一个地方!”
江直树愣愣低头，目光怔怔地看着眼前又白又嫩的小手，他抬手缓缓搭了上去，明明捏上去软乎乎的仿佛一捏就会碎，但为什么江直树却觉得如此温暖和有力，“我们去哪？”
俞瑾笑了笑没回答，而是拉着人就往学校里跑。
此时，其他小朋友正在老师的带领下去门口找自己的爸爸妈妈，俞瑾小心地瞄了一眼几个老师，发现她们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拉着江直树快步折返回去。
江直树没想到俞瑾力气那么大，他也不敢胡乱挣脱俞瑾手，只能跟着跑，一路上心惊胆跳。
从踏进幼儿园的第一天，江直树就是那种成绩好听老师话的乖学生，第一次做出违背园规的事情。刚才被老师无意间一扫，江直树心脏碰碰跳个不停，差点心脏就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抬眸一看，仗着自己比俞瑾高，一眼就看到了侧前方两颊红扑扑喘着热气的俞瑾，江直树把嘴里想要询问的话赶紧咽了回去，生怕自己出声吓到正在奔跑的他，把小瑾吓出个好歹来。
两人个子小，身体又灵活，避开老师的视线跑回了幼儿园里。
停下来后，俞瑾喘了两口气，转头一看，发现江直树直直地盯着自己，脸上的表情有些纳闷，“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江直树打量了四周，发现俞瑾带自己来了一棵大树下面，“小瑾，我们来玩过家家吗？”
俞瑾一叉腰，嫌弃地看向江直树，“玩什么过家家，又不是小孩子。”
“可是……我们就是小孩子啊……”江直树疑惑地打量着俞瑾，然后又继续道，“小瑾，你才三岁呢，你就是个小孩子。”
臭小子！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俞瑾被这话一噎，眼睛一横，想要做出个凶巴巴的表情，奈何长得太可爱了并没有成功，“江直树，把你的假发给我。”
江直树顺从地将书包里的假发拿出来递给俞瑾，嘴中却忍不住纠正道，“小瑾，我比你大，你该叫我直树哥哥。”
俞瑾表情一僵，真想知道江直树长大了是什么样子，不会变成更加唠唠叨叨的人吧？他装作没听见，将江直树的假发接过来，然后放在了今天杨音给自己装糖的袋子里，左右看了看四周，拉着人走到小操场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
“小瑾，我们来这做什么？”
俞瑾偏头朝他笑了笑，“你不是不喜欢假发吗？我们把他藏在这就没有人能发现了。”
闻言，江直树想了想，把俞瑾手中的袋子拿了过来，“我比你大，要照顾好你。小瑾，你就在这，我把它埋到土里。”
原本想把东西放到树下那个回收箱里的俞瑾听到这话一愣，埋土里？抬头一看江直树已经拿着一棵小树棍开始扒土了，俞瑾默，“……”然后也默默拿了根木棍和江直树一起挖土了。
一边挖一边嘀咕道，自己真是越活越幼稚了，但要是不帮忙，按江直树这进度不知道要挖到何年何月……
等两人藏好假发后，身上都脏兮兮的，但江直树显然很高兴，脸上一直挂着发自肺腑的笑容。
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俞瑾赶忙牵着江直树的手往门口跑。
两人刚到门口，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焦急不已的杨音和阿利嫂，“天哪！小直你的假发去哪里了？”
杨音看到两人身上的泥土，脸色微变，忙不迭问道，“呀！你们今天是打架了吗，怎么身上脏兮兮的？手上脸上也是……”
俞瑾瞥了一眼江直树的表情，见他苦着张脸，一言不发，俞瑾想了想，仰起头看向阿利嫂，一本正经地开口，“伯母，我不想直树哥哥穿裙子了！伯母以后让直树哥哥和小瑾穿一样的好不好？”
听到这话，阿利嫂和杨音脸上的表情一变，对视一眼脸上升起几分疑惑来。
“阿瑾，是不是在幼儿园里发生什么了？”杨音蹲下身子，视线和俞瑾平视，她耐心地询问。
闻言，俞瑾余光立刻扫了一眼江直树，发现他正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一时间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俞瑾眼珠轻轻一动，硬生生憋出两滴眼泪来，红着眼睛盯着杨音和阿利嫂就是不说话。
见到俞瑾这副样子，阿利嫂有些慌张又是关切，急冲冲地开口，“小瑾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真有小朋友欺负你了，快告诉伯母，伯母一定会为你讨个公道。”语气又是心疼又是疑惑。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江直树抬手拉住了阿利嫂的袖子，“妈，你别问小瑾了……”
他扬头，小脸上满是认真，“是我不想穿裙子了。其他小朋友说男孩子是不会穿裙子的。我是男孩子，我不穿裙子。”说完，江直树眼眶也委屈地红了。
俞瑾赶忙补充道，“对啊对啊，伯母，直树哥哥不想穿裙子了。您就同意好不好？”
听完俞瑾和江直树奶乎乎甚至有些说得不清楚的话，再一看两人都红着眼看着自己，阿利嫂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成了愧疚，她没想到自己为了满足自己的心愿将直树打扮成女孩子会给他带来这么多伤害，一时间手足无措。
“阿利，你就同意了吧，不然这两个孩子真要哭了。”杨音温柔地拍了拍阿利嫂的肩膀，这才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阿利嫂连忙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江直树，“直树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为了自己的喜好强迫你……”
“以后妈妈再也不会强迫你穿小裙子了，你以后想穿什么都可以。”
听到这话，被阿利嫂抱住的江直树看向俞瑾，看到了他眼中的喜悦，自己也咧开嘴笑了，还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见状，俞瑾直接被逗笑了，刚才的眼泪又退了回去。
从那以后，江直树再也没有穿过裙子，或许是因为上次游泳课江直树脱下假发和连衣裙被小朋友们嘲笑的事情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江直树不再像原来一样软绵绵温温和和的，整天绷着脸故作成熟，不爱说话，看上去冷冰冰的。
当然，在俞瑾面前他还是没变。
小学、初中，俞瑾和江直树仍然是同一所学校。
初中时，阿利嫂又生了一个小宝宝，本以为是期待已久的小姑娘，没想到又是个男孩，宝宝取名叫江裕树。这个时候，江直树个子猛增，原本和俞瑾差不多高一下子就长到了接近一米八，甚至还有继续增长的趋势，俞瑾都差点怀疑这家伙是偷偷吃了增高药了。
每次两人一同回家时，江直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总爱一本正经地和俞瑾比身高，最后在俞瑾面无表情的目光中勾唇一笑，又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俞瑾终于受不了了，横了江直树一眼，“江直树！别再摸我的头了。”
闻言，江直树眼中得逞的笑意一闪而过，“小瑾，高中你想去哪个学校？”
“不知道。”俞瑾微微抬眸，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江直树偏头看向俞瑾，不紧不慢地开口，“那我们考一所吧。”
俞瑾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看向江直树，“江直树小天才，你忘了，我爸妈天天让你给我补课呢，你要去的高中我考不上哦。”
江直树突然停下脚步，认真道，“我知道你可以，还是……”你不愿意？
俞瑾眨眨眼，狡黠一笑，他瞄了一眼到站的公交车，自己抢先上了车，剩下江直树被一众人挤在身后。透过车窗，俞瑾看着有些狼狈的江直树哈哈大笑……
江直树抬眸就看到了俞瑾满眼都是笑意地看着自己，眉宇间都是少年的意气风发和阳光，感觉心里一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