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开锁的时候，肖野有点后悔了。
她家里乱得很。
一进门江忍苳就差点被她随意摆放的拖鞋绊倒，幸好步伐不是很大，酒杯酒瓶和人都还完好。
看着有些狼狈的江忍苳，肖野立马在门厅拦下，“家里有点乱，你等一下。”
站稳后的江忍苳轻“嗯”了一声，杵在门口一分钟，两分钟。
肖野把沙发上自己的衣服毛毯，没拼完的乐高全部团在一起抱起来，丢进了自己卧室，这样看起来没那么乱了。
餐桌肖野没有用过，所以不需要收拾，她更喜欢坐在地上倚靠着沙发，然后在茶几上吃饭，看书，发呆冥想。
“好了，进来吧。”肖野这才打开了客厅的灯。
对，刚刚这两个人就在一片漆黑度过的，江忍苳完全不懂这个人的脑回路，但也尊重。
光亮中江忍苳看到绊了自己的罪魁祸首，一双草绿色的居家拖鞋，肖野就穿着白袜子站在开关处。
对着那不解的眼神，肖野才反应过来，说道：“没事，你穿鞋进来就好了。”
江忍苳脱下自己的高跟鞋，纤细的脚踝没了鞋子的束缚更加美丽，指甲染的同色的红。
这女人是真的爱红色啊！
穿着袜子的肖野都感到地板的冰冷，她立马出声阻止：“不嫌弃的话你就穿门口那双鞋子吧，是刚买的，没穿过几次。”
肖野走过来打开鞋柜找到了自己经常穿的那双拖鞋套了上去，确定了肖野有鞋子穿后，江忍苳这才穿上那双绊倒她的草绿的鞋子，吞噬了自己的红色指甲。
进入客厅肖野就开始找打火机，明明记得就放在茶几上的来着，“我打火机呢，怎么找不到！”接着就开始半蹲在地上来回寻找。
江忍苳坐在沙发上看着蜷缩着地方翻来覆去的肖野，可爱得像条小狗，良久她问道：“你抽烟吗？”
“不啊。”还在努力寻找的肖野没有明白这个问题的题外意思。
指尖在靠近江忍苳的裙摆边的沙发底侧终于碰到了冰冷的铁质打火机，这个打火机是某一年肖野送给自己的圣诞节礼物，当时喜欢的打紧。
现在呢？就沦落到随处丢弃。
“找到了。”
此刻二人的身姿有点像古代主人和正在接受处罚的下人，肖野就这么跪坐在地上，她的旁边，江忍苳顺着那修长骨感的手看去，不是一个街边超市的几块钱的打火机，不过看起来质感一般，估计价格在两三百左右。让江忍苳好奇的是机身上特有的纹路图像，杂乱却又格外统一，都是生生不息的野草。
肖野轻轻地摩擦着这些纹路，“好看吧？我自己刻的。”
确实像是她干的事。
江忍苳轻“嗯”了一声。
肖野再次打火的时候才想起来为什么这个打火机为什么会随手丢在沙发旁边了，上次用它的时候就没油了，“你等下，我还有火柴。”
腿边的肖野起身来到了茶几的另一面，打开抽屉，拿出来很复古的火柴盒，江忍苳没怎么见过这个东西，这一个不抽烟的不需要打火的人来说更显奇怪。
她不刻意地说：“你这里工具蛮多的呢。”
肖野在抽屉里拿出的还不只有火柴盒，还有一些稀奇古怪形状的蜡烛，她解释道：“小时候家里经常停电，后来总是喜欢囤一些点火的东西，蜡烛之类的。”
卖火柴的小女孩点燃一根火柴后又熄灭，继续点燃又熄灭，一盒又一盒，每次躲在柴房的时候，四处都黑黢黢的，少时肖野也是这么做的。
不可否认的是肖野确实不抽烟的，她最讨厌的烟鬼了。
“你抽烟吗？”吃饭的时候她就想问了。
“嗯，之前偶尔会抽。”对上肖野清澈的眸子，江忍苳继续说道：“但是已经戒了”。
肖野冰凉的眼中慢慢涌出一些热意，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为什么之前抽烟呢？”
她总是这样刨根问底，对自己感兴趣的事，丝毫没有什么情商可言。
好在江忍苳还蛮喜欢她的，她笑道：“大概是因为叛逆？”
肖野觉得江忍苳可不像有过叛逆期的人，撒谎，不想答不说就好了，骗人干什么？
很不开心地“哦”了一句。
幼稚的可爱，江忍苳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往高脚杯中倒入了些许红酒，“再喝点还是吃蛋糕？”
呵，不只是烟鬼，还是酒鬼。
肖野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继续喝点。”
沙发旁不大的茶几上有着正在畅饮的红酒，拆封又被合上的蛋糕，还没有打开的礼物，以及肖野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书本。
书大多是一些悬疑书，因为江忍苳看到了其中有几本是东野圭吾的。
那个人的微博名是“一颗野草”，打火机的图案是小草，她的名字叫肖野，一切都对上了。
酒过三巡，原本坐在沙发上的江忍苳也跟着肖野并排地坐在了地上。
“ 我有时候会好奇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呢？”布满火焰纹身的手指轻轻地摩擦着酒杯，江忍苳的语气中没有探究的意思，只有微微的醉意在瞳中化开。
对着这个神秘爱撒谎的女人，肖野没什么好脾气，恶趣味不过脑子地开玩笑道：“你猜猜喽。”
火焰靠近了一些，像要把这颗干枯许久的野草点燃，温热地气息打落在肖野的耳边，“我猜啊，你是个小作家。”
酥酥麻麻的。
作家，多么高尚啊，肖野后退了一些：“辜负您的期待了，我呢，是个臭卖保险的。”
很多时候，自嘲是为了不要别人看不起自己，肖野是这样的，自己主动去扒开不堪不愿提及的。
江忍苳继续喝着红酒，眼神空洞了许多，“好巧，你知道的，我也就是个臭理发的。”
很快几瓶酒都见底了，大多都是江忍苳在喝，肖野就这么看着，心里不舒服不爽。
喂，到底是谁陪谁啊？
没有说出口，本来人家就没有义务陪她。
就这样熬着熬着竟然快要到零点了，江忍苳看着手机的时间，起身打开蛋糕插上蜡烛，“这个你自己点吧。”
说完来到了灯的开关处，肖野确没有动弹，江忍苳再次出声：“马上今天要过去了哦。”
而肖野等的就是今日过去。
4月1日的0点，客厅一片漆黑，灯是江忍苳关的，肖野点上了蜡烛，黑暗中的一丝光明是她带来的。
“快许愿吧。”江忍苳的眼里有着盈盈笑意，两个年纪加起来过半百的人，谁还相信生日许愿这套呢，但是她还是说出来了。
肖野不会许愿的，又不会实现，如果许愿了，只怕是会更快地失去。她只是闭上眼睛发呆，不敢多想，就怕想多了一点，上帝就会开玩笑般地把她所想的全部夺走。
还未睁眼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悦耳的祝福：“肖野，生日快乐！”
隔着烛火，鲜红裙子的江忍苳美丽得动人，美到她忘记了吹蜡烛。
江忍苳轻声问道：“发什么呆呢？吹蜡烛啦。”
呼——
世界再次陷入了黑暗，空气中只有二人轻微的呼吸声。肖野连忙调整情绪，不自然地将桌子上刚刚拿出来的照明蜡烛全部点燃。
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对于肖野而言是这样。
但是在那些漫漫长夜中，睡不着的时候江忍苳总是一遍又一遍地去读那些故事，尤其是她第一次看到的那一篇。
“谢谢你，肖野。”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故事给了她一点救赎，哪怕只是一点，至少撑过来了，还活着。
还想继续喝两口的江忍苳发现自己的酒杯酒瓶都空了，只剩肖野的酒杯里还剩不多的红酒，她从肖野的身旁拿起酒杯倒入了一多半在自己的杯中，然后一饮而尽，“谢谢你的红酒。”
“谢王奶奶才对吧？”谢谢王奶奶的酒和邀约。
“好，明天我去谢谢老师。”
肖野打开自己的手机，将日历时间对着江忍苳，“是今天。”
这个小东西，真的是严谨得可怕。
日历已经从周日变成了周一了，江忍苳打趣道：“寿星明天还要上班的吧？”
之前肖野喝的都是些啤酒，喝不醉人的酒，几杯红酒后有些微醉，提到上班吓得直接站起了身，腿不知道是坐麻了还是因为喝醉了，软趴趴的。
“啊，对。”缓了几秒的肖野再次出声：“你等会怎么回去？要不在我这沙发上将就一晚。”
已是凌晨，一个人回去有点危险。卧室邀请怕遭人嫌弃，另一间的卧室她没有进去看过，估计什么也没有，短暂地休息在沙发再合适不过了。
江忍苳起身回答：“不用啦。”
“这深更半夜的，你还喝了那么多的酒？”肖野语速稍微加快了一些。
“回老师那。”江忍苳解释。
王胜男的两间卧室常年都会打扫，换上合适当季的铺盖，可以直接入住。
在心里确认了这句话的可信度为百分百后，肖野切开了那个从昨晚就一直被冷落的蛋糕，“那好吧，吃点蛋糕再回去。”
甜食可以让人快乐，今晚她们都挺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