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清川一如往常来到学堂，果不其然收到了很多人的目光，似乎大家都还沉浸在昨日的不可思议中。
顾清川倒是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他根本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对于顾清川来说，那只是他生活中的小插曲。
顾清川慢悠悠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看见旁边有人还惊讶了一下，赵经赋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平常都是上课前一刻才匆匆赶来。
“你今天怎么来的如此早?”没有人回答。
“嗯?”顾清川疑惑，不是在拿着书读吗？平时他主动跟赵经赋说话，他早就迫不及待搭话了，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他走过去，看到的场景却让他哭笑不得，怪不得来的早，原来竟是在学堂打起瞌睡来了，还装模作样的拿了本书挡住。
“上课了，夫子来了。”
“上课了?夫子，夫子我没睡，我在看书呢。”赵经赋被惊醒，书被吓的跌到地上。
左右看了看，夫子哪呢？没啊，一扭头就看到旁边眼里含笑的顾清川。
“好啊，川哥儿，你看我笑话呢，你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夫子来了。”赵经赋委屈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表示自己受的惊吓不小。
“我可没有骗你，夫子确实一会儿就来，不过你怎么回事?眼底一片青黑，你昨日几时睡的?”顾清川怀疑的问道。
赵经赋心虚的别过眼，“我昨日就是太兴奋了，一想到邹浩跟你道歉的样子，我就睡不着，赶着想看看今天他的反应。”
“所以你昨晚是一整晚没有睡觉吗？”
“也，也不是啦，还是有睡的，就是今天起的也早。”说完得意的一笑，“我可是今天第一个到学堂的!”
顾清川无奈:“他有什么反应都和你我没有关系了，不用太在乎。”
赵经赋挠挠头，说道:“我也想不在乎，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说罢，投过去羡慕的目光，“川哥儿，我要是像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顾清川还想说些什么，学堂里背书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赵经赋突然激动拍了拍顾清川，“川哥儿，是邹浩，邹浩来了。”
“嗯，我看见了。”
只见邹浩背着自己的书箱，不复往日的左呼右应，一个人沉默的走了过去。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正好在顾清川的后面，期间不经意和顾清川对视了一下。
顾清川没什么变化，甚至点了下头，邹浩愣住了一瞬间，随即低下头，盯着书本良久，没有回应。只是心里涌起的万般复杂只有自己知道了。
“啊，好失望，你们的反应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赵经赋看到两人的互动，一脸就这，就这?生动的用表情诠释了自己的心里想法。
嘴里还嘟嘟囔囔，“本来昨天川哥儿你昨天那么温柔的，我就挺失望的，今天你还是这样。”
顾清川听到，不由摇头失笑，他?温柔?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他。
上辈子的父母说他薄情，说他白眼狼，身边有的人说他自诩天才太傲慢，可唯独没有人说他“温柔”……想到上一世，顾清川不禁有些恍惚。
“川哥儿?”赵经赋见顾清川没有说话，反而有些出神，便拿手在顾清川的眼前晃了几下。“你在想什么?”
顾清川回过神来，“没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赵经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川哥儿在回答他之前嘴里嘟囔的话。
“好吧，我总觉得川哥儿你就是不在乎。他要真的做过分了，川哥儿你才不会那样说。”
“你怎么知道?”顾清川这时是真有点惊讶了。
“我感觉的啊，我总感觉川哥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一种感觉。就是那种感觉我才在川哥儿来的第一天跟你搭话的。”赵经赋有些迟疑。
顾清川明白赵经赋未能言语出来的话，他只是没有想到赵经赋对人性竟然那么敏感。怪不得他能那么快真心把赵经赋当做朋友相处。
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一些特殊的人，他是，赵经赋亦是。
课堂上顾祖父依旧如常讲四书五经，讲策问。顾祖父多多少少也听到孙子身上发生的事情，不过他以为只是同窗之间的玩闹，倒是没有太上心。
很快就下课了，不过今日有些特殊，因为明天是休息日，所以学堂里在下课时很是躁动。
顾祖父的学堂规定的学习七日，有一日的休息时间。那一日的休息时间顾祖父并不会布置功课，是真真正正的属于学堂学生的一天。
“好，今日便到此，散学吧。”随着顾祖父的最后一声话语，学堂里的学生跟夫子说了再见后，纷纷向外涌去。
“川哥儿，我走了，我家下人在外面等我。”
“好。”
赵经赋跟顾清川道了别，也快速离开。
顾清川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着顾祖父收拾完毕。
不一会儿，顾祖父收拾完，看见还在座位上挺直坐的孙儿，不由感到欣慰，“走吧，川哥儿。”川哥儿以前还有些调皮，自从读了书后，身姿礼仪无一可挑，性子也沉稳了许多。
“嗯，祖父。”顾清川回应。
路上，顾祖父拉着顾清川的小手慢慢的走着，江溪镇认识顾祖父的人都向其打招呼。顾清川也第一次感受到自家祖父的受尊敬程度。
“顾夫子下课了？我家那小子没给顾夫子添什么乱吧。”
“顾夫子来尝尝我家新出炉的烧饼吧，热腾着呢。”
遇见有学堂里的学生，还恭恭敬敬的向顾祖父行礼问好。顾祖父面带笑意一一回应，从不因自己学问高看不起路上的商贩，甚至还会热情的回话。
“祖父为什么?”他的祖父无论谁对他说话都会应答，不像其他有功名在身的人一般高高在上，而且像他祖父这般受尊敬之人其实可以有点架子在身上的，可在他祖父身上，顾清川看不到。
顾清川是个傲慢的人，从上辈子就是如此。
他对人温和是因为他需要人际，他需要对他有用的人，所以顾清川对人总下意识带着几分算计，像他祖父这般如此真诚，顾清川自认他做不到，而且其实顾清川很不喜欢和这样的人接触。
顾祖父知道顾清川想问什么，“川哥儿啊，人总要谦虚一点，不要太过高高在上，不论做官还是做其他，都要去深入了解人，我学问是比他们高，不过因为我有机会去读书，可他们也是在为自己努力的活着，如果我没有机会，没有你曾祖父的支持，我和他们并没有不同。哪有什么高低贵贱。”
顾清川若有所思，“如果祖父去做官，一定会是个好官。”有时候他会觉得他的祖父比他自己更像在那个时代生存过，那个人人平等的时代。
顾祖父笑了笑，“没有那么多如果，也许祖父做官后就会变呢？”
“好了，川哥儿，快到家了，祖父今日可是给你准备了惊喜。”
“什么?”顾清川下意识问道。
顾祖父但笑不语。
学堂离顾家很近，两人路程又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家门口，自从顾祖父说了惊喜之后，顾清川一直在想着，不过他大致也猜到了一点。
“老顾，这就是你孙子?这么小?”人还没看到，声音便先传到耳边。那声音浑厚如钟，实在大的很，只一听，便是个习武之人。
那人长的很高，以顾清川现如今的身高需要抬头看很久才能看见他的脸，他的脸十分黝黑，脸上有一道横贯了整张脸的长长的疤痕，一说话就是能吓哭隔壁小孩的程度。幸而顾清川也不是一般小孩。
顾祖父听到说话音，不自主揪断了自己的一根胡须，“对，这就是我孙子，顾清川，叫他川哥儿就行。”
说完又对顾清川交待:“川哥儿，这是祖父为你找的武师傅，你叫他杜师傅就行，杜师傅可不是一般人，杜师傅之前可是在战场上杀过敌的，要不是受了腿伤，你杜师傅说不定还能混个将军当当……”
“诶，当年的事就不要提了，只是你这孙子不是考科举的?学武干什么?不是耽误人家考试吗。”杜师傅走近来，声音更大了。
这时顾清川才看出来他确实是受过腿伤的，尽管他已经竭力保持跟平常人一样的走路频率，可不经意时还是有些踉跄。
“杜师傅，我虽然考科举，可考科举也同样需要良好的身体，而且学武我也可以有一些自保之力。我觉得学武的益处还是很大的，不会耽误科举。”顾清川主动说道。
杜师傅听到顾清川说话，还有些怔愣，难得有第一次见他没有害怕的小孩，还敢跟他说话，这小孩了不得啊。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啊，你这小子，比你祖父强，想当年你祖父倒在考棚里，还是我和你曾祖父一块把他抗回来的。”
“咳咳，不是说过去的事不提了。”顾祖父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既然你杜师傅愿意收你，那便行拜师礼，让你杜师傅喝了拜师茶，给你杜师傅交了束脩也算真正的师徒了。”
“你们文人就是麻烦，我愿意教这小子，我们就是师徒了，哪还用得着交什么束脩，喝个拜师茶也就算了。”杜师傅摆摆手不以为意。
“好，川哥儿，去给杜师傅递茶。”顾祖父同意了。不一会儿就让下人端来了上好的茶水。
“师傅，喝茶。”顾清川郑重的递过去茶。
“好好，喝。”杜师傅接过茶一饮而尽。喝完清了清嗓子，对着顾清川交代道，“我教人可是很累的，不能喊不练了，也不能当逃兵放弃。”
“自然，我既然拜了杜师傅为师，就不会堕了杜师傅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