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永志显然没想到孟攸宁要说这个，震愕之情溢于言表。
他蹙眉思索半晌，终于回过神来般：“需要看医生吗？”
孟攸宁摇头：“这是天生的，不是病。”
孟永志点点头，他说：“我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你等我查查资料，我们再接着聊，可以吗？”
孟攸宁知道这是带给他的冲击力一定很大，但他还是努力保持着冷静，孟攸宁已经很感动了。
“宁宁，你先回学校上学，我回家上网查一下，晚上放学我去接你，好不好？”
“嗯。”孟攸宁没有理由不答应。
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是第一节课课间。
孟攸宁吊儿郎当回到座位上，平时玩得好的几个人一拥而上：“孟儿，小材没把你怎么样吧？”
“他？”孟攸宁哼哼着，“他没那个本事，我手里掌握着他的死穴，他不敢动我。”
“吁——你就吹吧！”显然没人相信。
预备铃打响，众人散开了。
孟攸宁正从抽屉里拿书，突然感觉身后有人戳他。
孟攸宁回头，并不直视江彦的眼睛：“什么事？”他说得干脆利落，丝毫不像平日里拖腔带调的样子。
江彦怔了一下，随后说：“这是这三天的试卷。”
他把一沓卷子递给孟攸宁，孟攸宁接过来，说了句“谢谢”，又转回去，全程没有看他一眼。
上课了，孟攸宁就看着黑板，听没听进去不知道，反正没有接茬儿捣蛋，英语老师想讽刺他两句都无的放矢。
下课了他就趴在桌子上，林沫叫他也不出去。
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最后一节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孟攸宁托着下巴无聊地转着笔，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笔直接向后飞了出去，“啪嗒”掉到江彦旁边的地上。
孟攸宁胸口起伏，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按兵不动。
不一会儿，他就听到江彦挪动椅子的声音，孟攸宁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两秒钟后，那支笔从他肩头越过。
孟攸宁没有回头，反手去拿那支笔，笔的另一头被江彦握着，并不松开。
僵持了十几秒，孟攸宁换上一副冷漠的表情，回头盯着江彦。
旁边的林沫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以为他们快要打起来了，身子往前倾了倾，随时准备去拉架。
二人默然对视，不躲不闪，好像在玩那个对视游戏，谁先撇开视线谁就输。
对视半晌，江彦败下阵来，他右手拿了一张对折的纸条，塞到孟攸宁的指缝里，然后松开了笔的一头，笔和纸条全都在孟攸宁手里了。
孟攸宁若无其事地回过身，唇角不自觉地翘起。
他打开纸条，上边是江彦清秀的小字：放学后你有时间吗？
孟攸宁撇撇嘴，拿起笔写下了丑不拉唧的两个字：没有。
头也不回地把纸条扔回到江彦桌上。
下课铃打响，孟攸宁直接出了教室。
他猜想江彦脸上的表情应该很好看。
孟永志果然来校门口接他了。孟永志给他的最大的安全感就在于，他说到做到，答应他的事，排除万难也会完成。
虽然是临城首富，但孟永志为人很低调，他来接孟攸宁放学，并没有开他的豪车，而是骑了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笑意盈盈地侯在那里。
孟攸宁出来，向他招了招手，然后快步跑了过来。
孟攸宁夺过车把，凛然道：“老孟同志，我带你。”
“呦，”孟永志笑道，“我家小崽子长大了，能带他老爸了。”
“那是必须的，”孟攸宁洋洋自得，“上车！”
孟永志跨上车后座，扶着孟攸宁的腰，孟攸宁扭了扭身子，“痒！”
孟永志大笑，改扶车座，他拍了一把孟攸宁的后背，“走吧。”
“爸！”孟攸宁嗔道，“我怎么觉得你刚才那下像是在拍马屁股？”
孟永志捧腹，“怎么？给老爸当马你不乐意了？”
“愿意愿意愿意，”孟攸宁一叠连声，“那你可得喂点好饲料，想让马儿跑，得让马儿吃得好。”
孟永志在后座笑得前仰后合，孟攸宁车把左摇右晃的。
“爸爸爸！”孟攸宁喊道，“你老实一点！”
孟攸宁正在上坡，有些费了，他站起来使劲蹬，却突然听到“嘎嘣”一声，脚蹬子上的力突然卸了。
孟永志两条腿支撑着自行车，扶了孟攸宁一把。等孟攸宁稳下来，俩人下车查看。
“车链子掉了。”孟永志云淡风轻地说。
“那怎么办？”孟攸宁问，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安上就好了啦～”孟永志模仿着港片里的口音，边说着边蹲下身子。
“宁宁，你让后轱辘离地。”
孟攸宁抬着车后架，孟永志徒手把沾满油的链条放回齿轮上，一手摇动脚蹬子，很快就把链条安好了。
只是弄了满手的油。
孟攸宁皱着眉头看他黑乎乎的手，孟永志猛地把手往孟攸宁脸上一伸，作势要抹他一脸，孟攸宁吓得赶紧后退。
“爸！！！”
得逞的孟永志哈哈大笑，他从路边找了个干树叶随便擦了擦手，对孟攸宁说：“你推车。”
于是两个人并肩走在路边，这条路比较安静，傍晚的阳光斜斜照着，满目是一片热烈的橘红。
“你说的事我今天下午查过了，”孟永志终于说到正题，“没什么大事，你自己喜欢就好，只要不是病，我也就放心了。”
孟攸宁安安静静站在一旁，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想到老爸会开明到这种程度。
“不过，”孟永志补充道，“不管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如果有对象，就要好好相处，不可以三心二意的，知道吗？”
孟永志说到这的时候，难得有点严肃。
孟攸宁连连点头。
“江彦是吧？”
孟永志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孟攸宁有点没反应过来，思考了几秒，才意识到孟永志问的应该是他喜欢的那个男孩子是不是叫江彦。
“嗯。”孟攸宁点头。
“哪天带回家让爸爸看看，给你把把关。”孟永志说。
“还没......还没好，” 孟攸宁抓抓头发，“他说我多管闲事，我还生气呢。”
“他居然敢说你多管闲事？！”孟永志表情和语调都很夸张，“那你就说，你嫁到我们家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就不能叫闲事了。”
孟攸宁：“......”
孟攸宁此刻非常确定他自己是孟永志的亲儿子。
孟永志看孟攸宁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忍俊不禁：“脸皮儿不能太薄，你老爸当年就是这么追上你妈妈的，死缠烂打，穷追不舍。”
孟攸宁：“说我脸皮儿薄的你还是第一个。”
孟永志：“哈哈哈哈哈——”
孟永志举着自己黑乎乎的两只手，用手肘碰了孟攸宁一下，说：“带你去吃点饭，回去上晚自习？”
“我今天晚上回家住行不行？想妈妈了，”孟攸宁观察着孟永志的表情，接着说，“我保证，从明天开始，一定好好上学。”
“行吧。那就直接骑回家。”孟永志跨上车后座，孟攸宁顺着下坡路毫不费力地起步，晚风吹起他柔软的鬓发，美好的世界映在他盛满细碎光芒的瞳底。
第二天，孟永志早早出门去了，孟攸宁叼着早餐三明治抱了抱老妈然后打车去学校了。
孟攸宁到学校的时候还有点早，他慢慢悠悠地往教学楼走，突然感到前边不远处横停着一辆自行车，抬头一看，江彦坐在自行车上，左脚撑着地，右肩背着书包。
晨曦给他勾出一圈暖融融的光边，少了几分往日的凌厉，显得柔和而深沉。
孟攸宁的心狠狠一动，他下意识咽下口水，喉结在朦胧的晨光中上下滚动。
“孟同学。”有个不知道是几班的女孩子突然冒出来挡在孟攸宁面前，她脸上染着红晕，微微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直视孟攸宁。
“我给你买的早餐，希望你喜欢。”女孩把拎早餐的袋子塞到孟攸宁手里。
虽然全校都知道孟攸宁当众向江彦表白的事情，但还是有好多女孩子觉得那只是孟攸宁的恶作剧，依然有人坚持不懈地给他送早餐，写情书。
“谢谢啦！”孟攸宁眼睛弯了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家的早餐？”
“你喜欢吃那就太好了，”女孩子就差手舞足蹈了，“我明天还给你买！”
女孩子搓了搓手，接着说：“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能不能来一下C教下边，我有话跟你说。”
“有时间啊。”孟攸宁懒洋洋地说，“那就晚上见。”
“晚上见~”
女孩子羞涩地跑开了，孟攸宁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江彦，只见他右脚一用力，骑起自行车走了。
孟攸宁把早餐袋挂在手指上转了几个圈，然后背在肩上，吊儿郎当进了教室门。
“沫子，”孟攸宁敲敲林沫桌子，“借我十块钱，我今天出门忘带钱了。”
林沫从钱包里拿出十块钱拍给他：“你要买什么？”
孟攸宁压低声音说：“今天的早餐没给钱，我晚上给人家拿过去。”
林沫指着他说：“你可真行。”
一整天孟攸宁的存在感都很低，没有他插科打诨，连科任老师都觉得了然无趣。
到晚上下课，孟攸宁来到C教门口，有一个女孩子早已经等在那里了，看衣服推测应该是早晨那个女孩，孟攸宁根本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
孟攸宁回头扫了一眼，十来米开外有个人影，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见他回头也不躲不避。
孟攸宁用身体挡在女孩面前，低头小声说：“谢谢你给我买的早餐，这是早餐钱。”
他把10块钱拍到女孩手里，接着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