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三十一号这天上午，阑渡把妹妹送到学校，安顿好之后又找生活老师单独要了联系方式。阑渡虽然不能破例走读，但是以他优秀的成绩再加上情况特殊，申请带手机入校的难度并不大。

阑渡和妹妹约定好，有什么事情就通过生活老师及时联系自己。阑渡最后又检查了一遍给妹妹备好的防过敏药物才离开。

一中给高三党的住宿条件是最好的，尤其是文理A两个班，以班集体为中心不与其他班级混寝，又加上今年暑期宿舍楼扩建，现在学生们可以两人一寝。周程在理科A班时间不久，平时也就和阑渡关系亲近一些，所以他们俩自然被班主任安排在一个寝室。

阑渡到寝室的时候周程已经到了，宿舍里面闷热，周程早早就把空调打开了。

“来了，给，喝水”周程转身看到阑渡进门便丢来一瓶矿泉水。

阑渡接的轻松，拧开喝了一口。“谢了，你弟弟安顿好了？”

“嗯，我妈安排了车，李阿姨陪着过去的。”过了一个暑假，周程的声音似乎还是有点低哑。

宿舍虽然是两个人住，但还保持着四人寝的上下铺，桌子和柜子是一体式的，并排放在床铺对面。两人都选择下铺睡觉上铺放行李。周程铺床熟练，如果不是阑渡知道他的家世，真的看不出一点少爷的娇贵，周程的独立能力很好。

“哎，对了，你明天是不是要演讲？”周程先到的寝室自然先整理好，他坐在自己床上，探出头询问。

“代表演讲吗？我不用。第一是许亦，他代表演讲”阑渡抖开床单，把边角压在床垫下面。他的床单被罩都是深蓝色，和他本人一样看起来冷淡。

“为什么？你写稿和演讲能力不是最强的吗？而且不就期末一次失误”这个失误只是相对阑渡平时成绩来说，他理综和第一名许亦相比是有差距，但是他的双语成绩都十分出色，代表A班参加了不少演讲与习作比赛，按照常理应该是他代表高三理科生发表高考动员演讲。周程还没有看过阑渡演讲，他本来还挺期待的。

阑渡抚平床单上最后一道褶皱，扯了一个椅子坐下来。

“老师说是许亦不就是了”阑渡仰头灌了一口水，下巴的弧线流畅漂亮。

“这不太公平吧？我去问一下，正好我有事去找李利”周程知道A班关系户多，他以为是因为许亦家庭背景好班主任势利眼便把阑渡的机会挤掉了。

“别急”阑渡咽下最后一口水，拦住了周程。他扫了一眼，没看到垃圾桶，便把瓶子暂时拿在手里。

“没不公平，老师本来安排的我，我推掉了。”阑渡看着周程解释，他总是会败给周程这种正义感。

“为什么推掉？”

又来了，阑渡也会总败给周程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好奇心，他不是每一次都能接受的。

“因为，我不想，不喜欢，不可以吗？”阑渡皱起了眉头，声音明显急了也大声起来。

他从前参加演讲比赛是为了积累更多的资历从而有资格获得奖学金。但他本身优异的声音条件与表达能力被李利看中，在表达能力普遍较弱的理科班便成了“御用演讲者”。

可是这次演讲的意义不同，是为了高考的动员。阑渡没有什么梦想，一直以来对于他来说，努力学习是为了更高的奖学金和为了更好的赚钱积累资本。

他是老赖的儿子，这是他去不掉的阴影，高额的欠款，他父亲摆脱不了，作为儿子的他也一样，他必须想办法偿还。阑雅还这么小，他也需要钱把妹妹养大。

其实初中的时候，阑渡就不打算上学了。可是他没有成年，在山城找不到工作，他不可能丢下妹妹出门打工。后来听说一中奖学金相对本地其他学校高，他就拼命学习，考上一中重点班。

再后来，他知道理科竞赛多，获得奖金机会也更多，尽管自己更喜欢文科，还是学了理。这一路走来，他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也不能允许自己有什么想法，他需要钱，需要活下去，照顾好妹妹，替父亲还债。

演讲比赛可以，可是作为代表不行，他不配，配不上这种荣誉。

“瓶子给我，对不起，惹你生气了”周程是个聪明人，和阑渡相处这么久，他知道阑渡总会刻意保持距离，虽然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亲近之感，但很快又会收回。

周程想更了解阑渡，但也知道阑渡如果真的急了也会毫不留情，他不想失去阑渡这个朋友。

周程站起来，从角落轻轻踢出垃圾桶，把空瓶子放了进去，然后又把垃圾桶放到了书桌旁边。按照约定时间，他得去找一趟班主任李利。

阑渡看了一眼周程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自己刚刚不应该朝周程发火。

昨天阑渡去了一趟医院，重新拿了药。夏日刚刚过去，梦魇给他带来的折磨不小，这个暑假他又瘦了七八斤。原先用来安眠的匹克隆换成了喹硫平，因为现在他不仅仅需要助眠也要靠药物安抚情绪。

还好，周程出去了，要不然他看见了药瓶肯定又要问，这个他不想解释。

周程不是那种喜欢和老师单独交流的人，虽然从小上过不少一对一的课，但和老师也只是维系一种课堂关系，即使是比赛也是母亲和老师商量安排，他负责服从。

显然，这次和李利约见也是母亲程兰的意思。

“报告”

“进来”

李利是高三重点班班主任，又是年级部数学组长，所以年级部给她安排了一个独立的小办公室，这也为她找学生单独谈话提供了便利。

“别站着，你坐”李利指了指办公桌前的塑料板凳。

“好”周程坐了下来，腰背挺直，没有放松。

“你的字暑假练的怎么样了？”李利喝了口水，似乎不打算立马切入正题。

“有进步老师，阑渡一直帮我纠正”周程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别紧张，放松一点，我其实找你……”

“老师，您别说了，我知道，您是当说客的”

开学强程兰给周程打了几次电话，没有别的事，就是催他考托福，准备明年出国。

一开始，周程尝试用别的话题打断母亲，但是程兰是一如既往的强势和目的明确，坚持让周程出国。

周程从小到大都格外听话，但是这一次他想自己做主，他想参加高考，上他自己喜欢的学校。

他不是不想和母亲商量，而是母亲跟本没有给他商量的机会。

后来他忍不住发了火。当时他自己愣住了，母亲也愣住了，挂了电话后就没再联系。

“周程，你很聪明，出国的好处不用我多说。你母亲是委托了关系让你来我的班，而我也受恩于你母亲，所以你母亲的意思我要传达到”

李利是个很理性现实的班主任，她为人师这么多年看过太多，也熟谙一中这种“关系户”制度，在顺从与随波逐流中她选择了中和。

“老师，您也不想让我参加高考吗？”周程很无奈，他并不期望自己因为家庭背景获得比其他学生的优先权，他只是想像其他普通学生一样，十年磨一剑，靠自己博命运。

“我没有权力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我有一个中和的方法提供给你”李利取下了自己的黑框眼睛，揉了揉眉心，可以看的出来这位老师的操劳。

“什么？”周程知道他得解决与母亲的关系僵持。程兰学识高出生好，有得一手经商经验，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程兰很强势，做得出直接切断周程学费与生活费来源的举措。

“你听你母亲的话，先把托福报名考了，这对你来说并不是坏事而且难度也不大，后面再和母亲商量，懂吗？”

李利的意思是让周程先把托福通过，来缓和关系，然后继续读高三，交由时间慢慢和程兰商量。周程能力强，即使不高考，他的竞赛资格也足够保送不错的高校。

“以退为进，我明白老师”周程理解了李利是尊重他的，他谢过老师转身下了楼，脚步都是轻快的。

他瞅了一眼周围没人，掏出手机给阑渡发消息。

秋使：阑渡，你收拾完了吗？

深空天体：？你也带了手机，我手机是走流程申请的。

秋使：大家都带了，不信你在小群问问。

深空天体：……

秋使：一起吃饭？

阑渡看了一眼时间，才五点不到，太早了，他手中的题还没做完。他本来“不”都已经打出来了，但是又想起自己发火的事。

深空天体：好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友友校园篇已经开启喽

得到了我友友的建议，分段间隔大一点。

离离睡觉啦

对啦，修改了一下前面，周程要考的是托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