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唐小西睡了一觉，再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间，安静的地下室内只有他气息不稳的声音。
他又做噩梦了，梦里还是东哥被敲断腿的那一幕。
惨烈的画面，凄厉地惨叫，这大概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东哥小时候模样的原因吧。
一只手在黑暗中摸索，‘啪’的一声，漆黑慢慢散去，昏暗灯光亮起，让唐小西脸上、额头上的汗水更加清晰，一张苍白的巴掌大的脸庞上布满噩梦后的恐惧。
长长的头发黏在他的额头上，脸上，浑身上下弥漫着让人心疼的破碎感，漂亮的黑眸中充满不安，瘦弱的身体在不安地颤抖。
他从床上下来，白嫩骨感的脚穿上白色毛绒拖鞋，起身小跑着朝浴室走去。
因常年被关在地下室，他比同龄人要瘦很多，个子也很小，身体也没有同龄人那么健康，用孱弱瘦小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他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中满头大汗的自己，眼眶里的泪水还清晰可见。
因常年不见天日，他的皮肤白得很不正常，双唇颜色也跟正常人有有差别，颜色淡很多，却在白得不正常的皮肤衬托下，反而让人觉得唇色明显。
一双黑白分明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像是蒙上一层灰暗。
长长的头发就这么披在身前，因为出汗，头发都黏在皮肤上，让他很不舒服。
拧开水龙头，他弯腰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泼，冰冷的水刺激下，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身上黏腻难受，他打开花洒洗了个澡，随便套了一件衣服，又回到床上盘腿坐着。
继承系统不能把他从这救出去，而他即便能把怪物折磨得不停求饶，却怎么也无法离开这个地下室。
他就像是被一种无形力量禁锢在这个地方，就算没有他舅舅把门锁上，他也无法离开。
他就只能在这继续等，等着有人把他救出去。
一个人发呆了一会儿，唐小西才下定决心，起身走到地下室铁门旁边，那里放着一个筐，里面是装着他换下来的脏衣服。
只不过筐里的脏衣服堆了太多，舅舅他们已经很久没来收他换下的衣服，当然他们以后也不可能再来收。
大概是他不怎么运动，即便衣服放了很久也没什么异味。
他把衣服全部拿了出来铺散在地下室的每个角落。
做完后，他又回到床上坐下：“我要……开始……招生……了。”
继承系统语气毫无感情道：【加油。】
在衣服摊开后，整个地下室隐隐被一些味道充斥，那是唐小西残留在衣服上的体味。
唐小西就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衣服，像是在等待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快要睡着的唐小西忽然睁开眼睛，看向地下室的一个角落。
片刻后，一个人影出现，是一个浑身冒着黑雾的男人。
男人一出现就注意到坐在床上的唐小西，他双眼一亮惊讶道：“这里居然还有人类，真是意外的收获。”
“听他们说这片区域不能靠近，我还以为多可怕，特地过来瞧瞧，可怕的东西是没看见，还找到美味的人类。”
“孩子，过来，让我看看。”男人朝唐小西伸出手，身上开始冒出一根根触须，张牙舞爪地朝唐小西靠近。
这是一个触须怪。
“让我尝尝你的味道。”触须怪已经把唐小西当做他的食物，眼里的贪婪越来越明显，甚至释放出精神控制物。
只要被他的精神控制物缠上，对方就能任他摆布。
当看到唐小西乖乖地从床上下来，触须怪嘴角笑意更浓，身上的触须舞动更猖狂，每一根触须都拼命往唐小西身上靠近，想要从唐小西光洁的皮肤钻进去，把身体里的血液都吸干。
好新鲜的气息。
今天这一趟来对了。
触须怪的兴奋让触须舞动更快了。
唐小西常年住在地下室，外面的世界只看过六年，从他住进这里至今都没有出去，外面现在是什么样他早已经记不清了。
更不清楚外面的人为什么都大变样了，明明以前他看到的人，包括舅舅舅妈他们，身上都不会有黑雾，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闯进来的人不用开门都能进来。
他们就像电视里那些仙人一样，能穿墙而入，身上还伴随着很香的味道。
眼前这个人也一样，身上有雾气，能穿墙而入，还有很香很香的味道。
“你也……要吃……我吗？”唐小西看着黑雾缠身的男人问。
男人笑道：“怎么能说吃呢？我只是在给你换个活法。”
唐小西摇头，长长的头发随着晃动。
“你把……触须……收一下……不然……会很……疼。”
男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身上的触须舞动更快：“哈哈哈，可真是天真的孩子，我不会疼的，你也不会。”
“哦……那我……就放……心了。”唐小西说完就大步往前，男人以为唐小西放弃挣扎，乐得看着唐小西靠近。
然后……
他看着自己的触须，被眼前这个柔弱得像易碎品般的少年揉成一团。
看着少年拿出一把生锈的剪刀把他的触须一根一根剪断。
看着少年把剪下的触须用一个盆装着。
看着少年一脸人畜无害地朝他走来，虚伪地关心他：“疼吗？我……帮你……包扎。”
全程，他无法动弹，即便是精神控制也无法做到，似乎他的能力在这个少年面前完全被压制。
刺耳的尖叫声响起，地下室开始变得混乱，原本堆在角落的脏衣服一件一件飞起，撒的满地都是。
“救命！放，放过我，求你了……”
“别动……我帮……你包……扎。”
“不要，求你让我离开，我再也不敢来了！”
……
混乱过后，地下室安静下来，刚刚还嚣张狂妄的触须怪，此时却狼狈地缩在角落里，身上的触须全都消失了，变回人形模样，身上血迹斑斑，被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布缠着，血迹渗透了白纱布。
触须怪惊恐地看着唐小西朝他递来一张卡片说：“记得……来。”
来什么来？他下次再在就是狗！！！
可到底还是不敢不接卡片，当他接下卡片，借着昏暗的光芒看清了卡片的颜色及上面写的字。
卡片是很有童心的七彩色，看起来很卡通，上面写着：糖心幼儿园入园卡。
入园？老子连幼崽都没有，入什么园！
就算有，老子也不会带幼崽去你的幼儿园！！！
触须怪内心咆哮，面上哆哆嗦嗦，不敢表露半分。
唐小西见他接下，这才退后：“快……回去。”
听到这话，触须怪像是得了赦免，想也没想就穿过墙壁逃窜离开。
从地下室出来，触须怪连头都不敢回，一瞬间就蹿出很远。
此时，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同类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他应该听他们的话。
这片区域真的……很危险。
触须怪拼命跑着，可跑着跑着就感觉不对劲，低头一看整个怪都僵住了。
他侧头看向旁边一家店的玻璃，借着月光看清了自己在玻璃上的模样。
不知何时，他由一个成年怪变成了一个五六岁的幼崽。
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模样，忽然想起那个可怕的少年送给他的幼儿园入园卡，再一看玻璃上映着他此时的模样，终于明白对方是在邀请他去幼儿园。
做梦！他才不会去的！！！
触须怪顾不上自己此时的模样，继续疯狂逃窜……
地下室——
继承系统：【不错，这不就招到了？】
唐小西一脸担忧：“他会……来吗？”
继承系统一点都不担心：【会的。】
之后的一段时间，唐小西用各种方法引来很多怪物。
有了第一次成功招生经验，唐小西越来越熟练。
那些被引来的怪物从一开始因这里有新鲜人类血液而感到高兴，到后来痛哭流涕求放过。
每次，唐小西都会好好替他们包扎，再把幼儿园入园卡送给他们，热情邀请他们入园。
渐渐的，幼儿园入园卡发了很多出去。
但很快唐小西就遇到困难了。
附近的怪物骗不来了。
那些怪物口口相传这片区域很危险，渐渐的他的诱骗计划不管用，唐小西也开始头疼起来。
他看着又一次诱骗失败，对继承系统说：“附近……怪物……不来……了……我们……骗远……一点……的吧。”
继承系统看着唐小西用最人畜无害的语气说着让人头皮发麻的计划，回应道：【……好主意。】
……
特探组——
已经深夜了，特探组各个办公室却还是灯火通明。
会议室，特探组重要成员都在，坐在首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人是特探组负责人汪旻。
整个会议室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正跟上级视频通话的组长汪旻。
“你这个假设，不要再提了，现在本来人心惶惶，这个假设一出恐怕是要大乱。”
屏幕上，上级严厉斥责汪旻，觉得他在制造焦虑。
汪旻并没有觉得难堪，反而认真道：“韩长官，未雨绸缪总不会有错，万一那天真 ……”
不等汪旻说完，上级旁边的一个男子突然出口打断他的话：“汪组长，你觉得真有那么一天我们还能活着？你那个假设是毁天灭地的假设，怪物世界投放到现实世界，所有人都能随时随刻被怪物世界规则桎梏，成为那个随时随刻都会丢了性命的任务挑战者，即便一次通关，下次呢？下下次呢？这种必死结局，未雨绸缪真的有用？”
汪旻淡定看向对方反驳：“按你程组长的意思，必死就不用努力了？我汪旻从不相信必死结局，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去尝试！”
又朝上级看去：“韩长官，我希望你能考虑一下，这不是没有可能，我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应对，我已经拟好一个应对方案，希望韩长官能够看一下。”
韩长官沉默片刻，说：“你发过来，我看看。”
“是，长官！”汪旻立刻给他的助手眼神示意，助手赶忙打开电脑把汪旻的计划书发了过去。
视频会议到此结束，切断信号后，汪旻抬头看向坐在会议桌旁的各队队长和副队长，只听他助手在发完计划书后说：“组长，你为什么不跟韩长官说是你的智脑预测出来的画面？他们要是知道所谓的假设是预测出来的，肯定会相信。”
“是啊，组长的智脑从未出过错。”
汪旻却是摇头：“如果是在智脑中完整预测这一切，我没必要隐瞒，坏就坏在智脑只显出一半的画面就断了，我试了好几次，没有后续，只能用假设这个方式告知给韩长官他们。”
“可是，他们刚刚根本不信，还觉得是你在制造焦虑！”助手很不甘心道。
汪旻沉默片刻，说：“我们要相信韩长官。”
众人沉默不语，他们脸色都很统一的凝重，甚至还有恐惧和绝望。
这跟汪旻的智脑预测到的一半未来有关。
按照他们组长的预测，未来某一天整个城市会凭空出现一些东西。
有可能是一条不存在地图上的街道，也有可能是一栋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房子，又或者是一片同样不存在地图上的区域……
而这些原本应该存在于怪物世界里的。
汪旻看着在座成员魂不守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当即出声打断他们的思绪：“好了，我们来说说这段时间的调查情况。”
他让助手切换PPT文件，所有人也都回过神来。
汪旻站起身，来到屏幕前，指着投影出来的图片说：“这段时间的调查都指向老城区，那边怪物十分集中，有可能就是怪物老巢，如果能把那个地方调查清楚，或许我们能把所有怪物杀死，恢复曾经的秩序。”
汪旻沉着稳重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响起，那一句‘恢复曾经的秩序’触动着每个人的心。
恢复曾经的秩序，那是他们这一年来一直期盼的，也是他们这一年来一直努力的方向。
这一年，整个世界都乱了。
起初是零星几个人突然失踪，过段时间又突然出现。
大家只以为这几个人只是去了什么地方没有跟家人报备，并没把这个异常当回事，直到身边失踪的人越来越多，回来的越来越少，大家才开始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
最初失踪的那几个人，回来的已经不再是本人了。
他们是被怪物附身的怪物。
随后，怪物越来越多，全世界各地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怪事。
大概两个月后，人类之间出现两个极端，要么突然消失再回来时已经被怪物霸占身体，要么突然消失再回来却没有被怪物霸占身体。
后一种情况回来的人，几乎无一例外全部都觉醒异能。
觉醒异能的人可以对战怪物，甚至能杀死怪物。
可惜的是，像这些觉醒异能回来的人太少太少。
很长时间，他们人类都处于被怪物绝对压制的地位，整个世界的秩序在怪物的折腾下彻底乱了。
有一些反社会人类在觉醒异能后，竟然和怪物合作，组建反人类组织，作恶多端的人在怪物的帮助下，更是肆无忌惮地去做违背法律法规的事情。
法律在他们眼中形同虚设，他们越来越猖狂，还开始打造无法律组织。
他们强行拉还未进入过怪物世界的人进怪物世界，一旦这些人当中有人觉醒异能就让他们加入他们无法律组织，如果这些人反抗拒绝，他们就会想尽办法再让觉醒异能的人进入怪物世界，直至这些人被折磨死在怪物世界。
那段时间，各国政府发布通告，急招觉醒异能者，再从其中筛选出高等异能者组建了特探组，开始大规模剿杀怪物和那些犯罪分子。
特探组内的异能觉醒者，身处各个行业都有，有曾经是顶流明星，有曾经是大集团老板，也有曾经是农民。
什么阶层的身份都有，他们因为觉醒异能进入特探组，在这里曾经那些身份已经不重要，异能等级才是他们的身份等级。
高等异能者，中等异能者，初等异能者。
目前只有这三种等级的异能者。
那些曾经很看重脸的娱乐圈明星男女异能者，现如今几乎都在跟怪物对战后不同程度落下疤痕。
他们不再关注脸上的瑕疵，脑中只有战斗战斗战斗！负伤就是他们的功勋！
剿杀怪物行动也不是没有成果，只是不太乐观。
这个过程中，他们折损不少异能者，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直到两个月前，他们发现怪物全都集中在老城区的一片区域，那一片区域黑雾冲天，能感应到那里全都是怪物。
目前还不清楚里面什么情况，但如果真的如组长所说，那里是怪物老巢，或许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恢复曾经的秩序。
当然——
前提是如果没有组长预测的未来，他们还能期待恢复曾经的秩序。
可现在……
“能恢复吗？”有人发出茫然的疑惑，“当怪物不再满足把我们拖入它们的世界折磨，而是直接把怪物世界的东西投放到咱们现实生活中，我们还能抵抗吗？”
那人刚一说完，就被他身边的高大男子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再说这种丧气话，老子非要跟你打一架！预测的未来成为事实，我也不会放弃，我会跟那些怪物作战到底！”
“对！就算成真了，我也不会放弃！老子跟怪物势不两立！”
在座众人纷纷响应，反倒让刚刚发出疑惑的那人满面通红，结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打住，这种话我不希望再听到。”说话的是坐在汪旻右手边的贺龙，他打断那人的话对汪旻说，“组长，必须尽快深入老城区调查，如果真是怪物巢穴，那可是个大发现。”
他是特探组一队队长，曾经是一名刑警，在被怪物拉入怪物世界再出来时，觉醒了高等异能，也是特探组首个被招入的成员。
每次行动，他都会很积极参与并首当其冲。
他觉醒了两种异能【窥视】和【巨量】。
【窥视】——在怪物迅速移动过程中，其他人根本无法抓捕到怪物的行动轨迹，但在他的【窥视】下，怪物的行动犹如正常人速度，别人看不到的行动轨迹，在他眼里一清二楚。
【巨量】——他的一拳能砸出千斤顶的能量，是怪物很怕的存在。
像他这样觉醒双异能的异能者极少极少，大部分都只觉醒一种异能。
“我来带队。”
众人不意外听到贺龙这个提议。
汪旻点头：“因为不清楚里面什么情况，咱们先派一队前往调查，实时播报现场情况。”
说着，他拿出一张卡片放在桌上，对着摄像头，很快卡片的样式出现在投影上，是一张七彩颜色的卡片。
上面写着：糖心幼儿园入园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