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之间的情报网十分通畅,大家义愤填膺,齐心合作,到这天下午,便锁定了唯一嫌疑人。
是那天下午国际贸易导论大课上,坐在元珍珠后面,穿黄色卫衣的女生。
但是,这个女生,今天没来学校。
据说是请了假回家去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
嫌疑人没说。
元珍珠傻眼。
这该怎么办?
二班女生热情道:“我记得她好像是本地人,我帮你打听她家的住址,你直接上门还给她好了!”
元珍珠:“啊,哦,好的……谢谢。”
上一个陌生人的门!
我鼓起的勇气足够在学校里打听她,在学校里跟她对质,但是不包括这么激烈的校外活动啊!
呜呜呜呜,太为难我了。
元珍珠一肚子苦水。
*
游天地十分关心元珍珠这边的进展。
晚间训练开始的时间是六点半。
六点十五分,田径场,游天地双手抱胸,先听完了元珍珠关于此事的汇报。
元宝石在旁边惊呼:“那个女生该不会是真的倒霉了,比如车祸什么的,人已经进医院了,只是你们不知道吧?”
元珍珠大惊,一巴掌拍在弟弟胳膊上:“别乱说!”
游天地追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上门找她?”
元珍珠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嗯,就最近吧。”
元宝石:“那就这周日?我陪你。”
元珍珠含混其词:“不知道呢。周日我可能有事。到时再跟你说。”
元宝石正要说话,远远一声“哟嚯”响起来。
转身一看,侯荣和李峰打着招呼跑过来。
另一边,双胞胎的身影也出现在林荫道上。
游天地深深看了一眼元珍珠。
“先训练吧。娃娃的事,稍后再说。”
元珍珠松了一口气。
*
训练完毕,元珍珠从包里掏水壶,突然发现:娃娃不见了。
她重新翻了一遍。
还是没有。
……真的没有。
文意蹲在旁边,好奇道:“你在找什么?”
元珍珠张了张嘴,尴尬住了。
自己可是当着大家的面把娃娃丢进了垃圾桶。
后续发展解释起来的的话……实在有点丢人。
于是她只是摇头掩饰:“没什么。就是个小东西,可能落在家里了。”
游师兄站在旁边挥手:“好了!解散!赶紧回宿舍去洗澡,不然要感冒了。”
“今晚我请大家吃烧烤!”
侯荣和元宝石齐齐跳起来:“噢耶!游师兄我爱你!”
大家欢快散去。
*
元珍珠背着书包,跟在游师兄身后,出了学校大门,过了马路,进了小区,往家的方向走。
元宝石早就蹦蹦跳跳跑到前面去了。
元珍珠揪着书包带子,看着游师兄的背影,莫名感到一丝可疑。
“那个……娃娃,”她迟疑开口,“我想着今天和人对质,特意装书包里了。”
游师兄回过头来。
元珍珠:“而且,下课的时候我收拾东西,那时还看到了,娃娃就在书包里。”
她又点点头:“我绝不会记错的。”
游师兄两手插兜,若无其事道:“这不是正好吗。”
“娃娃自己丢了,不是你故意丢的。”
“这等于是说,噩运被天收走了,不会留在你这里,也不会留在任何人那里。”
元珍珠心中的怀疑越发膨胀,她眯起眼:“不会是你拿走了吧?”
游师兄:“我拿走做什么?给自己找事吗?”
元珍珠不相信:“你真的没拿?”
游师兄一脸正义:“绝对没拿!”
他突然靠近,手放在女孩肩上,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好了!这件事到此结束!噩运也到此结束!”
“一会儿好好吃一顿,多吃点,回家倒头就睡,然后把这事忘了!”
元珍珠抬头望着游师兄真诚又郑重的脸,一时间心脏猛跳。
嗯,对哦。
游师兄说得对,娃娃是自己丢的,不是我故意丢的。
所以,噩运会被天收走,不会留在我这里,或者任何人这里——
电光火石间,啪唧,极其微小的一道声音印入二人的耳膜。
与此同时,哇!哇!哇!一只乌鸦飞远了。
游天地不敢置信转头去看自己的肩膀。
那里,赫然停着一坨,干中带湿,湿中发干,白里透绿,绿中发黄的鸟屎。
元珍珠尖叫起来:“就是你拿了!就是你把娃娃拿走了!”
她伸手去扯游师兄的书包:“给我看!一定在你包里面!快点给我看!”
游天地也忍不住崩溃喊起来:“别!别乱扯!先帮我把这坨,这坨——”
元珍珠迅速掏出卫生纸把鸟屎抹掉,左右看看没有垃圾桶,随手把卫生纸塞进羽绒服口袋里,然后伸出手:“娃娃,是你拿了对不对?”
游天地目光落在那个口袋上,心里一阵发毛。
他艰难道:“我们先回去,把脏东西丢掉,好不好?”
元珍珠急道:“说了不能丢掉了!你到现在还是不信吗?这一切都是真的!”
游天地:“我不是说娃娃,我是说——”
他叹气,转身就走,“先回去再说。”
*
游天地打开门,对后面的元珍珠交代:“你进来一下。”
然后,一个垃圾桶伸到元珍珠面前。
元珍珠:?
游天地指指元珍珠的口袋。
元珍珠这才明白,掏出那团卫生纸,扔进垃圾桶。
抬头一看,游师兄已经把那件大衣脱掉,单独扔在门口的柜子上了。
元珍珠:……
呵呵,真讲究,不愧是大少爷
她一伸手:“娃娃还给我。”
游天地目光复杂:“让我留着不好吗?”
“你相信噩运这回事,你没有娃娃,也就没有噩运。”
“我虽然有娃娃,但是我不相信噩运,所以也就没有噩运。”
“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元珍珠伸手从垃圾桶里掏出那团卫生纸,大喊:“你没有噩运?你没有噩运的话,那这是什么?是什么?昂?”
游天地崩溃:“丢掉!快丢掉!”
他长叹一口气。
“行吧,我明白了。”
“那个娃娃……我帮你处理掉。”
元珍珠尖叫:“不要!说了不要了!”
“你这个人怎么根本不听人说话?”
糟糕,眼睛酸酸的,生理性眼泪要掉出来了。
元珍珠拼命忍着,向前伸手:“快点还给我,我要拿去物归原主!”
游天地举起手:“不是,你别急,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认识一位法师,我把娃娃拿给他,请他帮忙念经,把噩运消除掉。”
元珍珠瞪大眼睛,眼泪停在眼眶里。
*
元珍珠站在大雄宝殿里,仰头望着大殿中央那座巨大的、金碧辉煌的释伽牟尼塑像,嘴巴张成圆形。
听见游天地说出“法师”这个词,她还以为是那种居家修行的佛教徒,脑中的形象是一个坐在中式装修的书房里练书法,慈眉善目、或许略微地中海的大伯。
谁知道,会大晚上的被带来这么威严庄重的寺庙,见到正儿八经的和尚啊!
元珍珠诚惶诚恐,微微鞠躬,双手将红衣娃娃捧给面前的灰衣僧侣。
僧侣双手接过娃娃,上下仔细看了一遍,收进袖子里。
他将手举到唇边,颂了一声佛号,微笑道:“我会念一百遍大悲咒,然后将此娃娃置于香火盆中烧毁,以达到消除业障之效用。施主,请放心吧。”
元珍珠双手合十,连连道:“谢谢,谢谢大师,真是太感谢了。”
大功告成。
元珍珠走出寺庙大门,心满意足,长长抒出一口气。
两个人沿着石阶慢慢往山下走。
夜间的山林一片漆黑,只有偶尔的脚灯发出幽光。
游天地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伸出手,“看得清路吗?要不要我拉着你?”
元珍珠吓了一跳:“不用不用!我看得超清楚!我视力超好!是高清HD视野!”
游天地若无其事收回手,“嗯,那就好。”
夜风刮过树梢,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
游天地:“是猫头鹰。”
元珍珠:“哇!真的吗?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活的猫头鹰呢!”
游天地笑道:“猫头鹰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少见。下次我看到了提醒你。”
元珍珠也笑:“如果你看到了,我却不在呢?”
游天地:“总有我看到了,你也在场的时候。毕竟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挺多的。”
元珍珠莫名觉得耳朵有点热。
她转移话题:“我们要怎么跟他们解释?”
两个人缺席了社团聚餐,却只是发了个含混不清的消息说“突然有点事”。
游天地:“说实话呗。也没必要撒谎吧。”
元珍珠:“哈哈,也是哦。”
她捏捏自己的耳垂,为什么自己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撒谎找借口呢?
一定是因为这整件事太丢脸了。
等一下,为什么会觉得丢脸?
冰凉的夜风吹到脸上,元珍珠突然整个人冷静下来。
她停住脚步。
游天地回头:“怎么了?”
元珍珠:“我突然觉得……”
她一脸不可置信:“这其实都是概率问题吧。”
“不管是人工湖那件事,还是鸟屎的事情。”
“世界是随机的……不可能被一个娃娃控制……”
越说,她越觉得不可思议,“我为什么会认定了全是因为一个娃娃?”
游天地笑起来:“因为你是一个好人。”
元珍珠:?
游天地:“因为人有时候就是会突然钻牛角尖。”
他指指自己的头,“人脑不是那么完美的,有时候是会莫名死机的。”
元珍珠拍拍头:“求求我的大脑,不要再随便死机了。”
游天地:“别拍,越拍越死机。”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到山下的公交站牌下。
元珍珠仔细看了一圈站牌,兴奋回头:“还有末班车!我们坐末班车回去好不好!”
游天地点头。
他望着星空,没头没脑来了句:“马上,就是元旦了。”
元珍珠顿时整个人一凛。
元旦,青春马拉松开赛的日子。
在零度以下的气温、未知的雨雪中,以激烈的配速跑完二十一公里,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但是,越难,越教人期待。
登山社的八个人,已经奋战了将近三个月。
这场比赛,将是一场真刀实枪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