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所有人的考试都结束了。登山社相约聚集起来大吃一顿。
马拉松庆功宴之后,这是第一次聚会,也是本学期最后一次。
地点在刘姨家。
气温已经跌破零下十度,小花园再也派不上用场,大家都挤在小小的餐厅里。
文意正在眉飞色舞讲她家族里的趣事:
“传说是真的,双胞胎基因是真的,我们家就有。”
“我外婆自己就是双胞胎。她生了五个小孩,倒是没有双胞胎。但是我妈生了双胞胎,也就是我和姐姐,我小姨也生了双胞胎,两个男孩。”
她快乐掏出手机给大家看照片:“看,是不是复制黏贴?”
侯荣捧着手机大呼小叫的:“真的是复制黏贴!嗷嗷,我也好想有个双胞胎兄弟!”
他一脸羡慕:“你们这样的大家族,过年岂非特别热闹?”
文意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们每年都要去爸爸的老家过年。那边可冷清了。我奶奶很早就过世了,我爷爷那个人吧,永远板着个脸,像个机器人。我爸爸平时在家还挺活泼的,一回老家就变成爷爷的翻版。”
文心戳了戳妹妹。
文意戳回去:“我说的是实话啊。我们一家四口人,除了爸爸,根本没有人想回爷爷那里。”
她狠狠一拍桌子:“该死的父权制!”
坐在她手边的李峰问道:“你说你奶奶很早就过世了,后面你爷爷没有续娶?”
文意摇头,“据说陆续有人介绍过,但是我爷爷担心后妈对孩子不好,就没接受。”
李峰啊了一声,“一个男人独身拉扯孩子很不容易啊,而且是在那个年代。在你爸爸眼里,他父亲一定特别伟大。”
文意撅嘴:“是啊。就是这样。我妈妈也是这么说的。她就是心疼我爸爸,才每年都跟着回那边。”
“要我说,我爸爸真想对爷爷好的话,可以带爷爷去我外婆家过年啊!我外婆家可热闹了!我超喜欢外婆家的!”
大家哈哈大笑:“不可能的啦!没有这种说法的。”
文意瞪大眼睛:“所以我才说啊!该死的父权制!让每个人都不快乐!”
大家笑成一团。
侯荣拿星星眼望住游天地:“游师兄的春节计划肯定特别丰富吧!会出国玩吗?”
游天地摇头:“我不打算出去玩。我想趁寒假预习一下明年的文化课。“
侯荣惊呆。
基本上大家都惊呆了。连刘姨和李奶奶都不例外。
侯荣怪叫:“游师兄你也太可怕了!竟然在考试结束的第一天就开始想明年的课业?”
游天地挑挑眉毛:“你们也不要玩太疯了。明年的训练比起今年只多不少,一定要提前计划,安排好时间,绝对不能耽误文化课,知道吗?”
侯荣抱头:“啊啊啊啊啊知道!但是不要再说了!让我再高兴一晚吧!”
*
李奶奶突然道:“你们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刘姨随口道:“出去干嘛?外面又黑又冷的。”
话出了口,才想起来什么,啊的一声。
李奶奶娇嗔地拍了女儿一巴掌,快步出去了。
小花园门口站着个高大的老头,手里捧着一大束淡粉百合。
看到李奶奶走过来,他把百合递过去,也不说话。
李奶奶接过花,闻了一下,也不说话。
一时间,两个人沉默地僵持着。
李奶奶不高兴催促道:“找我有什么事?有事就快说。我家里还有客人呢。”
老头拧眉:“又是那群学生?我真是不明白你,怎么成天和一群小孩子混在一起?你们有什么共同语言?”
他冷哼一声:“不成体统!”
李奶奶把花束塞回老头怀里,微笑:“你知道吗,我最讨厌别人对我指手画脚。我丈夫对我指手画脚了一辈子,好不容易他死了,我可是万万不能再忍受一个了!”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转身回屋。
趴在门口偷看的大家一哄而散,迅速溜回自己的座位。
李奶奶款款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继续吃菜,姿势优雅。
侯荣趴在窗户上通报敌情:“他还没走哦。捧着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怪可怜嘞!”
文意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他可怜,那你去做他的好朋友吧。”
她一个变脸,笑眯眯抱住李奶奶的胳膊:“我永远是奶奶的好朋友~~~”
李奶奶笑得合不拢嘴:“真的吗?那我可太开心了!”
侯荣也拍着胸口表忠心:“我也是奶奶这边的小伙伴!”
他又趴着往外看:“我就是侦查一下敌情嘛。咦?下雨了?不会吧?啊!真的下雨了!”
文意夸张捂住嘴:“出现了!经典偶像剧情节!女主说: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男主不肯走,站在原地等。这时,下起暴雨!”
李奶奶唰地站起来,快步走到门口,推开门朝外面喊:“快进来!你这个年纪,今天着个凉,明天说不定人就没了!”
老头听话地进来了。
社员们纷纷乖乖打招呼:“陆爷爷~”
刘姨也招呼了一声“陆叔”。
李奶奶拿了条毛巾,踮着脚帮陆爷爷把头发和肩膀上的些微水汽擦掉。
陆爷爷站着不动,嘴角微微翘着,似乎十分享受。
他低声哼唧:“我跟你丈夫可不一样。你丈夫从来不送你花。”
李奶奶扔下毛巾,接过花,冷哼一声:“花有什么稀罕的?我自己有钱,我自己可以买。”
她捧着花进了厨房,打开水龙头。
水流声中混合着她的声音:“你们都一样。没区别。一辈子都低不下头,就好像女人天生低你们一等似的。”
陆爷爷哼唧:“我这不主动来找你了嘛。”
李奶奶捧着花瓶出来,放在餐柜上整理,眼神根本不往这边来。
“哦?来找我做什么的呢?”
陆爷爷哼哧哼哧的,就是不说话。
刘姨殷勤地拿起一把伞递过去:“时间不早了,您赶紧回吧!”
陆爷爷两眼圆睁,仿佛要把刘姨瞪穿。
刘姨才不在意,只是笑眯眯。
陆爷爷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是我错了!”
李奶奶整理好了花朵,慢斯调理斜倚在柜子边上,眼神扫过来:“哦?你错在哪了?”
文意轻轻哇哦了一声,嘴唇附到元珍珠耳边:“你看到了吗?李奶奶的眼神好性感哦!”
元珍珠猛点头。
陆爷爷一脸引颈就戮的悲壮:“我不该对你指手画脚。”
李奶奶:……
她站直了身体,无奈道:“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你吃了吗?不嫌弃的话,就坐下来吃点吧。”
陆爷爷哧溜一下就自己搬了凳子在李奶奶的座位边上坐下了。
李奶奶也坐下,眼神扫过去:“你这是什么脸色?我这儿是委屈您的尊驾了吗?”
陆爷爷一昂头:“我这人天生不爱笑。”
李奶奶:“那你还是回去好了。你在这儿,要吓到我的小朋友了。”
陆爷爷:!
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文意倚在元珍珠肩膀上,忍笑忍得全身发抖。
*
结束之后,游天地和姐弟两一同上楼。
游天地走在前面。
三四楼之间的转弯处,他突然停下来,回头俯视:“刚才……你们两一直没怎么说话。”
元珍珠和元宝石对视了一眼。
刚才……大家在说回家过年的话题。
他们两个没有商量过,只是不约而同的,不愿意讨论这个话题。
游天地似乎不打算把沉默当作答案,继续问道:“你们春节不打算回家吗?为什么?是有什么难处吗?”
“有难处的话,我会尽力帮忙的。”
元珍珠张了张嘴。
却说不出话。
最后是元宝石,一脸轻松地回答:“因为爸爸妈妈过世了。”
“哈哈,我们没跟别人说过。不想跟大家说。因为不想看别人一脸同情。”
他几步跑上去,越过游天地,咚咚咚继续上去了。
啪。
楼梯间的感应灯灭了。
楼上传来元宝石过分欢快的声音:“不要同情我们哦,游师兄。没必要。”
楼梯间的感应灯又亮起。
“我和姐姐都已经整理好心情了。”
“我们不想总是回望过去,只想为将来努力。”
游天地一时没说话。
元珍珠也勉强笑笑。
“对。就像宝石说的那样。”
说完,她也轻盈地越过游天地,往楼上去了。
*
第二天早晨,元珍珠收到游天地的私人消息:
游师兄:【我们去旅行吧。】
游师兄:【去一个陌生地方过春节。】
游师兄:【我们三个人。】
游师兄:【我请客。】
元珍珠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