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来就是看这个？”赫季宣低头看着巷子里的这堵墙问她。

褚诗义摇了摇头指着左侧，砖墙上那一大簇开得正盛的栀子花：“你看！”

告白墙对面的外围是红砖瓦堆成，镂空的墙体除了有漂亮的砖纹，还能让墙外的栀子花探进来。

而现在墙外的那一排栀子花树已经高得盖过墙沿，花朵更是扎堆的聚在高处，触不可及。

太阳较刚才暗淡了许多，一整片长达十多米的花海又含蓄地清冷下来。

褚诗义赞叹：“花朵还是要长在高高的枝头，有阳光，有雨水，才开的灿烂长久。”

但这般触景生情，恕赫季宣无法带入。

他身处在这校园之中，总觉得褚诗义还是记忆中那个惩戒栏上的常客。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像是穿着大人衣服的小孩，严肃又滑稽。

“也没见你少摘。”他忍不住吐槽，脑子里是那张被鲜花铺满的试卷。

褚诗义不满地回头：“那是想哄你高兴啊。”

那会儿见他辛苦多月又带回一枚银牌，整日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就琢磨着怎样能逗他高兴。

时逢花开烂漫，好多同学的桌子边都系着一把，她就想给他也系上一串，谁知贪心摘多了系成了个球…

起风了。

云朵移动的速度变快。遮挡不见后阳光再次洒落下来。她转身躲避太阳的直射，和他的视线撞个满怀。

重逢后，他们俩的关系一直就这么不咸不淡，除了第一次见面的嘲讽，之后的相处中赫季宣也没有刻意疏冷她。

但也不是能这般肆无忌惮怀念过去的程度。

但是今天，在这座一切开始的校园里，那些不能触碰的裂缝隔阂，好像在被轻轻抚摸。

褚诗义对上他发愣的眼神，心底里的坏心思又叫嚣着挣扎出来，她轻叹道：“漂亮的花谁不想摘呢～”

她看着对方被温暖的阳光晒得有些发红的耳畔，超想伸手摸一摸。逆着光，褚诗义的卷发染上了金黄，眼神里流溢出调戏，就像他也是那墙头上高傲的一朵。

“呵—”

那朵‘花’回过神来瞪了她一眼。似是警告，不要耍她的小心思。

随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看向天边悄悄袭来的乌云。

赫季宣看着远方飞起的树叶，说：“多年不见，你使用糖衣炮弹的威力依旧不减。”

褚诗义见好就收，回想他刚才陡然离开的视线心里有些凄凉。当年携着清冷的那朵花，如今在枝头上养出了许多骄傲。

从前的那个自己，终究还是被讨厌的吧。

“没办法，工作嘛。”再出声，她的音色正经起来，“哄甲方高兴，也是我的工作。”

不辞辛苦地跟到岭岛来，当然不是为了和你在这里赏花叙旧。褚诗义将嘴边的一缕卷发撩到耳后装作漫不经心。

接手自己很久不碰的赛事转播。

同他一起参加道馆活动。

和昔日的老友们一起吃饭叙旧。

这些统统都被她归类到工作里，要不是他适才的提醒，她自己都要沉迷在这些过往，而忘记自己此番来是带着任务的。

她确实还没有放弃，放弃同他合作的机会。

她有擅长的死缠烂打那一套，继承于她的母亲。她也有自己那一套，那个说走就走，头也不回的褚诗义。

欢喜与胆怯并存，纠缠与洒脱交错。

她原本就是一个如此矛盾的个体。

不断从缝隙里泄出来的回忆突然被人推开了大门铺天盖地卷了过来，没有时光的修饰，美化，在太阳快要不见后，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

之前的温暖荡然无存。

赫季宣：“纪录片、非拍不可？”

褚诗义点头：“吃饭的时候你也听到了，我现在就是个临时工，如果连原本计划好的工作都完成不了，也只有被解除合约的份儿了。”

“所以你在国外做的好好的。”他停顿了一下，声音沉了下去，“为什么要回来？”

有落叶刮到了褚诗义的脚下。

“可能是见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成绩想跟着沾沾光？”她眼尾弯弯，眼睛里却没有笑意。

“你就当我突然对我国的体育事业感兴趣了，想对体育竞技做点儿贡献怎么样？“

赫季宣这下明白了，这人从未打算和他交代。

“也不是非我不可。”他有些负气。

例如局里推荐的射击选手，不比他差。

褚诗义：“但比起一个毫不认识的运动员和项目，你确实是我最好的选择。”

他嗤笑，她眼下和当年不管不顾赖上他的样子如出一辙。他后退一步，收敛眼底的情绪：“褚诗义，求人不应该是你这样的态度。”

对方竟也跟着他笑了。

无奈和意料之中的样子，褚诗义叹气：“因为我觉得你还是打算拒绝我了。”

声音像是灌进了风，有些空。

“嗯。”赫季宣应声，“但不是因为我们…”

不是因为公报私仇，虽然从结果上看怎样都像是狡辩。他想要解释，却又觉得多余。

“我知道。”褚诗义扯了扯嘴角，“比起在一起的时间，我们分开的日子要长得多。我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你为我的工作买单。”

时间如果是冲刷的海浪，算算日子，他们都快要忘记彼此的长相了。

她忘不了在国外时，地铁上偶然听见有人谈论他的名字，她想不起赫季宣现在该是什么模样的慌乱。

那一刻她陡然明白，那些年少说过的永远，抵不过时间对于大脑的洗刷。

褚诗义忍下嗓子的堵塞感，缓缓说：“我完全相信你并不是为了当年那无疾而终的感情想要为难我的工作。”

她说着话，脑袋往下掉。一双眼睛只敢盯着地上的那片落叶打转。

许久，面前传来赫季宣的轻叹。

“褚诗义，我们之间真的只有那么两年吗？”

语气里沾染了远处乌云的潮湿，果然这世上谁摊上了个这么不负责任的初恋女友，不会没有怨言。

“那不然呢？”她反问。

赫季宣没有答她的话，自顾自地问：“你希望我们再见面的场景应该是什么样的？”

应该不是在广电大厦的电梯门口那样，他还记得她眼中的错愕。

“讨厌吧。”褚诗义琢磨着说，“讨厌地将我臭骂一顿，然后爽快地翻篇。”

如果说这段时间她没有感受到赫季宣对她态度的转变，那就显得自己这个导演的观察力太过大条了。

不符合她想象的反应，让她无措，慌乱。

如果能因为合作告终而彻底结束，对她来说应该是好事吧。

“我不讨厌你。”

他的声线伴随着远处刮来的旋风，将骄傲困进了风眼里。剩下的便是抛却自尊原原本本的他。

赫季宣：“非要为你那潦草结束感情的行为，画上一个句号你才能放下心底的愧疚。那我告诉你，我不生气也不讨厌。”

愧、愧疚？

猛地被他戳中了心思，她低垂的眼睛更加慌乱起来。

那片树叶也随着小旋风转动个不停，不比她的心脏安静多少。

“我想我对你是失望。”他盯着她的头顶，风卷起她的发梢，告诉他这不是一根木头。

“我反思过是不是那时候被你追到的太轻易。”他浅笑自己年少的幼稚，“但是后来发现，恋人之间在计较付出时，心里早已埋下失望的种子。”

像岭岛的雨，突然地来。

海平面上的太阳，突然地落。

在一个对未来满怀期待的年纪，她潦草的终结了他第一次对于爱情的幻想。

乌云爬得很快，从天边到眼前，一瞬的工夫。

滴答着，有水滴落下。

“你说的没错。”褚诗义抬起宛如被雨水浇打过一番的脑袋尽力扯出一个笑容，“我本就是一个会让人失望的小孩。”

“还是食言的人。”

那晚在雪中她大言不惭地叫嚣着再也不会回来。

“对不起啊，赫季宣，让你失望了。”她耸着肩，有雨水滴落进她的领口。

她低头，却又不敢过低。

雨下得这样细，泪珠掉落在地面岂不是很明显。

这句对不起跨越了时光，却还是在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说出来。

对不起让你在最灿烂的年纪遇上我这么个倒霉蛋。

终于，有大颗的雨水滴落下来，一滴两滴，敲打着叶子提醒方才还在晒太阳的花朵赶快藏匿。

两人站在雨中，在无数个酸甜参半的回忆中尝试着释怀。

在更大的雨到临前，褚诗义的眼前伸出来一只手，干净白皙骨节分明，无数个暴雨来临的前夕，拉起她的那只手。

她抬起头疑惑着望着他。

伸在半空中的手摇晃了一下，催促她：“走不走。”

又一颗雨珠落下，滴在他的手腕处，顺着皮肤滑落到他泛着粉色的关节。

褚诗义心里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叫嚣，要在雾起之前，抓住他。

赫季宣却不犹豫，没等她递过来，一把牵住那只垂在腿边的手，拽着她奔跑起来。

雨雾在山腰四起，云深但有归处。

那些说不明白，但又想要计较的细节永远地留在青春的花束里。

这个世界总有人愿意用骄傲，获得再次向你奔来的勇气。

作者有话要说：下本写

【换个对象结婚吧】伺机上位｜先婚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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