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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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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海棠准备了一肚子说辞,没成想刚起个头,余英男数出十文铜钱排在桌面上。

“就这些?”

“不然呢。”

“不是,那么一大盆卖完了就十文?我不信。”

“都是我的。”

余英男见他瞪大眼睛不懂,解释道:“这钱给你攒着,余下钱我管,以后家里钱财都归我管。”

余海棠不乐意了。

他的观念里,他是当爹的,钱多钱少都得放他那里,要买要用得他这当家话事人来决定。

“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趁个几万两银子,就这么点刚够吃饭的钱。我说以后管着钱,那是因为我会钱生钱,爹你能吗?应该不能,不然也不会欠债到饭都吃不上干的。”

话说的坦荡又犀利,余海棠一时气急不知如何同她辩。

余英男道:“真话不好听,就爹您这身子和脑子,我要是听你的安排,除了卖身还债没第二条路走。爹不会真指着卖女儿还债吧?”

余海棠语气微微有些颤抖:“女儿啊,你咋变得这么刻薄了?我是是你爹啊!”

“你应该是我爹,不然我叫谁爹?你啊就好好养着自己的身子,吃个现成饭不好吗。”

余海棠激动得边咳边道:“我吃现成饭吃现成饭,谁给你养大的?”

“你信托梦吗?我娘前晚就给我托梦了,说让我管着你,还请判官拿运势笔点我眉心让我开了窍,我才想到卖不动豆腐卖豆腐菜,信不信由你。”

余海棠瞬间颓然,慢慢地抬头盯着墙上亡妻的画像看。

余英男当然是瞎诌,书里虽未提他们夫妻感情,但人死这么久,卧室的画像虽然褪色却很干净,想来是: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再说,古人信鬼神,不可言传不可言说的反而更能忽悠人。

余英男虽不待见便宜爹,可古代绝户的孤女和有爹活着的女儿,差别她是懂的。

话说到这份上,余海棠不再有疑,他当然没钱生钱的本事,就随她去了。

第二天,余英男的豆腐菜一碗都没卖。

黄家豆腐铺用五花肉炖老豆腐,还加了干香菇一起炖,只需两文钱。里头肉虽只有一两片,也是香喷喷的猪肉啊!谁家能天天吃肉啊。

明摆着黄家不赚钱也要挤兑死余家。

余英男抬头看看天,差不多十点来钟。

找个背篓背上卖不掉的豆腐菜,趁着午饭前去附近的村里转悠。

两个时辰后换回来一篓子各色蔬菜瓜果和两三斤各种豆子。

回家时经过黄家豆腐铺,四目遥遥相对,黄老头骄矜地扬起下巴,颇有一副“瞧吧,你不是我对手”的神气。

黄老头中气十足地清清嗓子,想等着余英男路过时奚落两句。

刚一张口,余英男捂着鼻子,皱着眉道:“哎呀!什么味儿这么臭!”

说着话,人走得飞快,像是慢一步就得粘上什么脏玩意儿。

被晾在当街的黄老头如遭雷劈,下巴上的胡须猛烈抖动起来,发誓要余家小丧门星好看!

黄家豆腐铺开始了史无前例大优惠,买两块豆腐送一块。

来的客人说了一句“余家豆腐不如你黄家的地道!”

这话撞到黄老头心坎上,立马多加半块,白送!

意领神会的客人们有样学样,甚至还有调侃余家父女私生活的……越离谱黄老头越开心。

他家儿媳妇插话说:“这不好瞎说的,凡人都有难处,咱们只说豆腐只说豆腐啊。”

余英男早料到豆腐菜是做不长的,不过没想到竟一次就给掐了。

豆腐卖不过人家,豆腐菜赶不上黄家舍得下本钱,家里只剩几斤黄豆……再说做豆腐太辛苦,她没准备熬成圆规状的豆腐西施。

思来想去,她又想起外婆的一道拿手菜。

而且这个材料,黄家没有,或者说暂时还没想到。

下午余英男睡饱起来,撸袖子用力清洗磨盘,赶睡觉的懒驴起来磨豆浆。

余海棠听到动静,披着褂子出来,惊讶问道,“这时辰磨豆浆,是谁家定豆腐做席?”

“没谁定,是我要做油皮。”

余海棠不知什么是油皮,问完话,转身要回屋躺着。

余英男当然不会放过他,让他忙些力所能及的活,例如烧火。

锅里豆浆大火烧开又晾凉,等再烧至半开时,浆面结了层膏状皮。

用一根沾了油的细竹竿顺着锅边一拉一扯,那层皮被一张张挑起,挂在事先拴好的麻绳上,浆水滴滴溜回锅里。

余英男在热气腾腾中重复着这些活计,慢慢地绳子上油皮越来越多。

傍晚时分,陆俊学来送药。

余海棠见陆家二少爷来了,人变得殷勤起来,倒水让座的。

与他客套,见他长得俊俏家里又有钱,心想这不就是女儿最好的归宿嘛。

不自觉地做起了拉拢女儿与陆俊学的那些小手段。

余英男并不买他的账,只推说:家里没茶叶,我在忙,家里没饭了。

反正就是不往前凑。

先不说这陆俊学有官配的女主,就说他的爹陆老爷,妥妥的反派,她可不想卷进这么复杂的家庭。

待人都走半天了,余海棠还在做丈人梦。待余英男说自己家配不上陆家。

余海棠不想放过这唯一能过好日子的机会,劝道:余家是耕读身份,有房产有做买卖。陆家不过是生意做大点的商户,高嫁低娶,哪有什么配不上的?

余英男懒得理他,把挂的满满的油皮架到院子里慢慢风干。

赶集的那天,五更鼓刚响,余英男揉着眼睛起了床,又去后院把她爹从被窝推起来烧火。

先从冒着寒气的水井里提出个篮子,里头有昨天买的猪肉。

猪肉剁碎,加入前天卖豆腐菜换来的马蹄,干香菇丁,葱花,加盐酱油和一点面粉。均匀地铺在油皮上,用力卷成卷,大火蒸熟后放凉,切成手指长的小段再次油煎。

煎了一小盘试试手感,香味浓郁,余英男忍着烫嘴先尝了一根,味道太赞,绝对好卖!

高高兴兴地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梳子沾了刨花水将头发梳的服服帖帖。

好家伙,回屋一会儿的功夫,原本七八个的盘里就剩两个了。

余英男的脸比四壁让灶火熏黑的墙更黑,拍掉余海棠想再拿的手。

“这啥啊真好吃?谁教你的?”

“马蹄肉卷,我娘梦里教的。”

一句话戒了让余海棠的馋嘴,他像定身了似的杵在那里,红了眼眶,恍惚间回到有白氏在的那些温暖日子......

余英男赶紧煎好剩下的,一个个排在敞口的陶瓷缸里。

要是当街煎肯定更脆,更能招揽客人,可她没有炉子也没小锅。

等到了集市才发现自己来的有点晚了,黄家豆腐摊子周边围了好些人。

余英男厚着脸皮叫人大爷大娘,在人家摊位中间硬是挤出个空,把摊子支棱起来。

余海棠负责收钱,她拿剪刀挑出几根马蹄肉卷剪成小小一撮,摆在浅盘里让人试吃。

破釜沉舟地花了全部的钱,这些东西今天必须全卖掉,余家父女都知道厉害,顾不上脸面忙着招揽客人。

余英男连上辈子学的带节奏的劲爆歌曲都唱上了。

果不其然,年轻女摊主长得不错还会唱曲,卖的玩意儿又新奇,听说还给试吃,没一会人乌泱泱地朝着这儿聚拢。

听着摊前路过的客人绘声绘色说马蹄肉卷多稀罕多好吃,黄老头哼一声:“卖豆腐的不正经卖豆腐,卖唱!丢人!”

黄老头朝地上啐的口水越多,余家的生意越好。

光这一回集就赚了二百来文!余英男买了五花肉回来庆祝,好好吃了顿有荤有素的干饭。

结果钱还没焐热,余海棠病了。

半夜,他忍着难受走到女儿房门口,刚喊了声“救我!”就倒了。

余英男被吓的不清,一摸脑门,烫手!费力把他拉拽到床上,用冷水帕子给他覆额头也不管用。

只见余海棠已烧的牙关咬紧,整个人都在发冷战。

只好摸黑去找爱用肉桂的孙大夫。

孙大夫被叫醒,衣服都没穿好就被拉着一路飞奔。

“我爹没事吧?”

“这病症极为凶险,我只能试着开方子,至于能不能活,或许只有阎王能知道。”

余英男一下子噎住了,她爹是肯定不能死的!

没睡好的孙大夫打个哈切,又道:“若是能拉去县城的回春堂,有个姓秦的大夫,听说早年间当过御医,他要是治不了了就真没办法了。”

孙大夫帮着把余海棠抬到驴车上,告诉余英男顺着大道一直往东两个时辰的路,看到城门就是了。

一路上惨淡的月亮在前面照着路,荒野里的怪鸟叫的渗人,驴车哒哒跑起来,余英男无比庆幸自己前天刚缠着余海棠学怎么赶车。

秋天凉爽的夜风没能把余海棠的高烧吹落半分,他随着驴车摇晃,依然深陷在昏迷中。

四更天出的镇,到天大亮才到县城。

驴已累得浑身冒汗,还打着哆嗦。

王余英男问清路人回春堂的路,拽着不肯走的驴赶到了过去。

好在秦大夫正在医馆中,穿着黄道袍,一副仙气飘飘的道士打扮。

他快步走到驴车边,捏着余海棠的手腕开始搭脉,右手依次扒开眼皮和口舌看,半尺长的白胡须捋了又捋,把脉的手终于放下。

张口就报了一串药材名,嘱咐记录的徒弟:“先抓药煎来,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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