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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浮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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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解春一直琢磨着沈萧辰成婚时他要送什么贺礼,结果,同上次一样,到了最后也没想出来。

这日也实在想不出能送的,干脆叫青砚将那对红得发黑的玛瑙灯包了起来。

好歹成双成对,寓意算好的。

“是我直接以公子的名义送到隔壁,还是公子带到鸿胪寺去?”青砚问。

“直接送到隔壁罢。”凌解春悻悻道。

沈萧辰毕竟是皇子,对他这样的人来讲,礼物的价值权看送礼之人是谁。

而当面送他礼物的话……想到这个画面凌解春便觉得别扭。

他与沈萧辰这样的关系,委实不适合应对这样的场面。

凌彻说的对,一开始就应该离沈萧辰远一些,他们两个遇到了,只会两败俱伤。

他现在一阖上眼,便能梦到明镜台上的望秋抬起头来,变做了沈萧辰的脸。

眼下没有了那颗红艳欲滴的泪痣,刀疤狰狞着要将凌解春吞噬。

一遍又一遍,无端惊了他的夜梦。

再一挣眼,也便没了睡意。

又是一夜未曾阖眼,凌解春一大早就出了门,生怕遇到要出门迎亲的沈萧辰。

路过往日汤饼铺子的地方,凌解春恍然想到,他家似乎从年前关张之后,就再未开过。

许是他时运不济,怕什么来什么,凌解春堪堪路过宁王府,正门已开,前往鸿胪寺迎亲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按礼,他需下马恭侍,待沈萧辰的车队出发后才能跟上去。

只是他自门外窥见府中喜设,在冬日寒肃的清晨中融融一派暖意。

心底那点酸涩便也压也压不住。

索性当自己今日公务在身,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

哪有天没亮便出门迎亲的,就那么想成这个亲么,凌解春咬着牙想。

其实他的理智早已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长卫郡主只身来到京城,但毕竟是和亲,六礼齐备,沈萧辰理应更为重视。

可是事实上从纳采、问名、纳吉、纳征乃至请期之礼,二人都未曾露面,全程交由礼部操办。

唯一的一次会面,是在凌解春的暗示下,上元夜众目睽睽的那一面。

他还记得那日慕容环看向沈萧辰的目光——那目光太过平定,不似一个怀春的女子看向她心仪的爱人。

想来也是,她足足年长沈萧辰六岁,北卑多少豪爽男儿,她都未曾着过眼,何以会看上一个深宫中娇养大的阴柔皇子?

这桩婚事处处透露着无可奈何,要的,也只是最后合牒的那一刻。

身为帝王幼子的宁王殿下,急于靠这桩婚事,在这波谲云诡的帝京之中占上一席之地。

只有今日这亲迎之礼,他们二人却无论如何也推脱不了了。

凌解春到达鸿胪寺时,礼部已经一切准备停当。

整个鸿胪寺也依了规矩批红挂绿,一派喜气,可惜天公不曾作美,这个冬日比往年冷得多,也长得多,至今二月中,帝京依然地冻天寒,还未曾见一丝绿意。

布置得再喜庆,也显得有些萧瑟了。

然而凌解春很快醒悟过来,觉得萧瑟,大概只是他的心境使然。

沈萧辰身为皇子,娶的又是北卑的郡主,数万大军随行,现在无人敢怠慢于他。

这鸿胪寺中所布置的,已然是竭尽所能,远超规制了。

沈萧辰毕竟就在凌解春身后不远出的门,凌解春到了不多时,沈萧辰便也到了。

他一走进鸿胪寺,整个官廨内大小官员都屏住了呼吸。

他真的很适合红色。

少年本就容色无双,大红的婚服似日光一般,将那倾城的容色再次明晃晃地召示天下。

摄人心魄。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凌解春已经月余未曾见过他。他阖了阖眼,依然不敢直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这一病之下,他还是瘦弱了许多,婚服在他身上尚有余裕,束带环住腰身,更衬得他腰细腿长。

那截细腰的触感还留在凌解春身上,让他冲动地想知道这具身体的余温,是否还是那般冰冷。

他拼尽全力都不曾捂暖。

可是,他告诫自己道,再也不能了。

不能看,更不能想。

可是,他心中依然钝痛。

哪怕他不是望秋,他也不能对他这样儿戏自己的婚事视而不见。

他和望秋一样,还没有看清那个人,还没有读懂自己的真心,就将自己的终身草率交了出去。

他长成这个样子,谁人会不为他倾心。

如果望秋遇到的不是凌解春,他是否也不会青灯黄卷,了此残生。

如果沈萧辰……

元久在他身边轻咳了一声。

凌解春如梦方醒,连忙退到元久身后,跟着他一同给沈萧辰见了礼。

面对沈萧辰,他还是特别容易失态。

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有什么好替他可惜的。

凌解春暗暗提醒自己,他现在面前面对的不是望秋。他是六皇子,是宁王,是长卫郡主的夫君,万万不可再行差踏错了。

不会有人再纵容自己,也不会有人再默默等了自己二十年。

而沈萧辰过过往那个凌解春的些微愧疚之意,怕也早在这些日子的唐突与失礼中消磨殆尽。

他选择压注自己的婚姻,便应该有所觉悟。

老皇帝早交待过,除却亲迎拜堂等礼不可夺,告醴尊等一切虚礼则能免则免,元久见沈萧辰直接入了门,便也识趣地忽视了赞礼未行,直接命众人候在正堂,引沈萧辰到长卫郡主院门外,请郡主出降。

“以兹初昏,某将请承命。”元久朗声道。

房中并无人应答。

“以兹初昏,某将请承命。”

元久沉吟了片刻,再宣。

凌解春想到那日潞王的信,脸色不禁有些变了。

他抬头去看沈萧辰,沈萧辰也在看他。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沉静,凌解春却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慌乱。

凌解春仔细回忆这个早晨所发生的一切。

应门的门子是熟识的面孔,他今日清晨还出来吩咐过外门的下人备水给长卫郡主梳洗……

备水?!

凌解春顿时毛骨悚然:长卫郡主一应下人俱在,何曾需要外门之人备过水!

元久已经连宣了三次,院内都无人应答。

廊下礼部和宁王府众官员不明所以,几名要员已经振衣欲上前来。

元久也意识到异样,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沈萧辰身边的亲兵已然上前,在他面前破门而入。

那人举重若轻,甚至抬手做了一个“请”的示意,仿佛真的是里面有人应门,请沈萧辰与元久等人入内。

凌解春所在的位置,恰好在看到与未看到之间徘徊。

他固然可以装作未曾看到,这门里门外,一步之遥,退则独善其身,进却万劫不复。

然而这念头只是随意转了一转,凌解春便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

陈是在他身后,却被皇城都尉府的人拦下了。

长卫郡主毕竟是女眷,除却礼赞官,着实有拒绝旁人进门的权力。

院中空无一人,连长卫郡主带的一队侍卫都已然不见踪影。

乔正德当场脸色就变了,瘫坐在地上。

“上一次见到长卫郡主,是什么时候?”沈萧辰站在院中,身姿依旧挺拔,面上看不出喜怒。

乔正德求助地看了一眼凌解春。

他虽是鸿胪寺卿,却是人微言轻,比不得凌解春,虽然职级不高,但身为淮南侯之子,凌彻手握重兵,哪怕是皇子要动他,都要掂量上一二。

凌解春当然知道他心里打的算盘,却一言不发,他径直走进内室,扫了一眼当日那血巢宝座所在位置。

宝座在哪里,大巫便在哪。

如若血巢宝座不在,就说明至少大巫是自己自行离开的。

郡主与大巫形影不离,如果大巫是自行离开,郡主应当也是。

沈萧辰跟着他走进内室,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你在找什么?”

果真如他所料,血巢宝座已经消失不见。

“血巢宝座。”凌解春对着空荡荡的内室答道。

婚服、妆奁等物依然留在此处,仿佛身后珠帘轻晃,新娘就要掀帘而入,梳洗打扮后,便能与他身边的人举案齐眉。

可是他还是无端觉得空旷,沉思了片刻,忽而茅塞顿开。

这里的一切陈设都是依例而为,就如沈萧辰所住过的千秋殿。

那里没有主人生活过的一丝痕迹。

仿佛他们知晓自己只是过客,便从未用心在此生活过。

沈萧辰的侍卫早将小院的里里外外全都搜寻个遍,见他提问,连忙应道:“没有。”

“凌公子对那位大巫倒是很在意啊。”沈萧辰似乎并不慌乱,意有所指道。

“当然。”凌解春不客气道:“殿下岂不闻乱世出妖邪。”

北卑人对大巫奉若神明,他身为中原人,可并不在意这些巫觋之说。

沈萧辰目光一黯,冷笑一声道:“孤也想知道,凌公子不事鬼神,心中可有敬畏之物?”

凌解春怔了一下。

是啊,他一个重生归来的人,岂可不敬鬼神?

可是,他在佛前亵渎过佛子,对北卑的大巫言出无状。

他心中,可曾有过敬畏?

当然有。

他心中,对宣王始终奉若神明。

他是身在人间的神祇。

食为民天,民为邦本。

能救万民的,才配称之为神明。

才让他甘愿顶礼膜拜。

因而他坦然抬首道:“臣信神明自在人间。”

他的心陡然安定下来。

因为他突然明了,如若宣王再次被卷入这储位之争,他依然还是会坚定地选择他。

哪怕万劫不复。

哪怕身死魂灭。

死生不能改其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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