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沂一只手仍扣着她的手,另一只转过去按在她后脑勺上,反客为主。容不得她退缩,也不许她离开哪怕片刻,将人重新按倒回床上,把来不及从她嘴中吐露出的话语尽数吞没,只余眼前无尽缠绵。
她逃不开的。
他也不允许她临阵脱逃。
控制着她的手掌用了那样大的力气,连吻都极为用力。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因而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极尽他的爱。
即便是躺在床上,谈容的脖子也根本触不到床塌,被扣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挺着脖颈,被引领着接受疯狂爱意,喘息控制不住从交缠的唇舌间溢出……
接个吻也如你来我往打斗一般。
一如那日……一如那日——只不过那日她并不清醒,而当下,他们都是清醒的。
这场火要将他的理智都焚烧殆尽。
再等到停下,她的衣领都被扯开了大片,露出白皙腻滑如上好凝脂的肌肤。上面有他失控烙上的一个又一个,细密的红痕。似漫天白雪中绽开的满枝头的红梅,惊心动魄,又极尽艳丽。
她在难以自持的喘息中抱住他的头,带着些许凉意的黑发蹭着敞开的前胸,激起阵阵战栗。
随即,同这人比起来当然显得过分纤细的手滑过他脖颈,捧起他的脸。一脸红潮对着对面一脸意乱情迷。
“现在可以解……唔唔……”
她都没来得及说完话,又被他堵住了嘴。
解开——解开——
他解开就是了!
识沂发狠般啃噬她的双唇,像是要惩罚她到此时还是不忘那个人,还挂念着另一个人。
他到底——到底是什么地方比不过他!?
不就是认识她晚了些?不就是十几年吗——
不过就是十几年……弹指一挥间——为什么不能是他?为什么就不能是他!
他也是……他也是闻岓啊……
唔。
识沂停了下来。像是猝不及防被定住身,睁着眼睛僵硬在她身上。
而谈容面上红潮未褪,喘息未消,定定望着床顶,眼中有什么复杂的东西也都被清明逐渐驱逐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利用了他吗?
识沂难免心感悲凉。
她推开他坐起来,不论衣裳还是头发都乱了。方才一时疯狂,可见一斑。
算不上是倾倒众生的绝色美人,但也无人能否认谈容的确算是个难得的出尘美人。而此时美人面浮红云,衣衫半解,露着一片任谁看了都要直了眼的匀称紧致且线条流畅的美景。
她拢了拢领口,遮住算得上是半个“颠鸾倒凤”的成果,初开口的嗓音里还带着些沙哑,“你给我的,我会一一归还给你的。”包括他曾经让与她的,助她再入修行的,如今已几乎与金丹融为一体的元神。
要强行将其剥离,可预见将经历怎样一段元气大伤的时间。而她现在没有这样的时间。
“待确认到师父平安无事,待此事过去,倘若那时我还活着,会一并还你的……抱歉。”
识沂当下动弹不得,处于下风,却还知道笑,“有何可抱歉?你这小白眼狼不就这样……我又不是头天认识你。”
谈容面对“白眼狼”指控,一言不发。
“但我都不要。”他说,“不要你的歉意,也不要那点元神。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待尘埃落定,就跟我一起离开。”
“……抱歉。”沉默过后,她还是只能这么说。
她会离开,但不可能是跟他走……她能察觉到他受伤了,不然即便刚才他是一时被迷惑,神志不清,也不可能轻易让她得手。况且唇齿间尝到的那点寡淡的血腥也不是她的错觉。
血的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了。
而他即便粗暴、迫切,也没有在亲吻时伤到她。所以那是他的血。
他被谁伤了。
他能被谁所伤?
师父?还是……苏孰秋?
若真是苏孰秋——识沂都负伤了,师父当真能全身而退?
他们都不想让她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看来十有八九是跟她有关。往后她还是躲到一个谁也不认识她的地方去好了,免得再拖累了谁。
谈容把识沂换到床上盖好被子,为拖延时间,连头都盖住了,只露出点不明身份的黑发。
“他们都是好孩子,即便发现你,也不会伤害你……有这张脸在,他们也不可能对你出手。或者,如果你在被他们发现之前就解开了法术,届时便自行离开吧……不要来找我了。我说过不想再见你,不是一时气话。”
她起身,没时间更衣束发,只稍作打理,再随意拢了头发。
“你当真这般无情?”他却好像还是没有死心。
她背对着他。
从背影上能看出来什么呢?即便她心有动摇,也不可能让他看出来。
“你就没有哪怕片刻,曾对我动过心吗?不是闻岓,只是我。”
她神色有些恍惚,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唇微微张开。可到底……还是沉默。
手抬起来,给他再加了道禁言的法术,“不是你说我‘白眼狼’吗?没错,你说的对。”
“你们听说了没——”
门外有谁跑过去了,随之,似乎是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了。
她一下就听出来那声音是沈妙如的了。
谈容变了脸色,凑到墙边去,屏气凝神去听墙那一头要说些什么。
“师尊应当是去天阳都了。”
谈容心都跟着抖了一下,果然……
“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吗?”
“你先听我说——还有呢。”
“那你别卖关子,说快些。”
“师尊去天阳都摆平那些要抓谈容的人是毋庸置疑——我刚才出去打听一圈下来,还听到了点别的。”
“什么?”
“那些人为逼谈容出现,听说还抓了几个人当人质,扬言道,她如果一直不出现,晚一天就杀一个,直至杀光为止。”
“卑鄙!”
“就是说啊!”
“这种事便是与谈容无关也不能坐视不理——要不要去找长老、掌门他们商量去?联合其他宗门强攻也好、谈判也好——”
“暂时还是不要了。既然是师尊亲自出手,我们还是先静观其变,先不要把事情闹大。”
“就是。师尊天下第一,谁人不知?怎么可能打不过区区凡人?”
“话虽这样讲,可若真是胜券在握,师尊也没必要把谈容藏起来啊?我还从没见过师尊那样紧张呢。啧,我总觉得这事儿好像不简单。诶不过那些人质是怎么回事?他们随便抓了几个人来道德绑架?不然就谈容那臭脾气,能有几个人和她建立起深情厚谊?”
“这我也记不住啊……”
后面他们又争论了些什么,谈容已是听不进去了。
她靠在墙后,心下满是惊慌。
师父他——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师父只身犯险。那人……那人深不可测,师父他会有危险的!而比这更让人难以承受的,是她连想不敢想的……他可能会死,这一点。
还有那些被抓走做人质的人。
他们要用谁钓她出去?
他们到底要她做什么?
只是这么想着,她便越是无法停留在此处。哪怕只是一刻,她都不知道可能发生什么将令她悔恨交加之事——
可想而知,半个时辰后来确认谈容情况的沈妙如受到的惊吓有多大——
一,少了个谈容;二,多了个师尊。
“师师师……师尊!?”惊恐的模样像是大白天撞了鬼。
谈容干的好事,连他的障眼法都卸了。
不过刚好。
识沂扫过沈妙如的眼神冷漠无比,也不像是看个活人。
手势幅度不大,但捏诀的手速极快,成功将那点根本不够看的禁制一并清除。这会儿再来做障眼法也没有意义了。
他都已经纵容谈容到这地步了,没多少事还值得斤斤计较的了。
沈妙如连连后退数步,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闻岓会突然出现在谈容床上……对了,谈容,谈容呢?
“谈容呢?”在有关谈容的情况下,她的胆子一向是要大一些的。
识沂脸臭得像是世上所有人都欠他钱一般……当然,他确实觉得欠他一个谈容。
“跑了。”
“跑了?!”沈妙如不解,更是急切,“有您在,怎么能跑了呢!?况且现在外头到处有耳目找她,她跑出去了那不是羊入……”
“安静。”识沂当下可没心情同她保持好态度。
沈妙如立刻噤声。
可有些事当下不觉得,慢慢的便能反应过来了。师尊……是说话这样不客气的人吗?她看过去的眼神带了点疑惑。虽然师尊当是一直高高在上之人,不必平易近人,但说话总归是讲礼数的,不曾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她越看,就越发觉得眼前这“师尊”透着点儿奇怪。
“师尊……会去找她吗?”
识沂转过身时漠然赏她一眼,跟白眼似的,“我不是你们的‘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