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话一出口,周围人看向灵韵的目光瞬时诧异起来。
吴敬松眉头一皱,更是眼睛凸起,仿佛要一口将灵韵吞了。
灵韵却并没有给吴敬松开口打断她的机会。
“说来也巧,净街那日小女子就在不远处的茶楼品茶,二楼的包间里,透过窗户将不远处渭水桥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清楚的看见侍卫制服周荣,却还是被庭上这位吴大人,抽出侍卫的刀,将其杀死,刺杀一说并不成立。”
吴敬松听到灵韵描述的场景与当日一模一样,心下诧异。
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威胁到:“这位姑娘,执假言作伪证,构陷朝廷命官,不仅会被发银子,还要被充入教司坊为奴。”
这话就是看灵韵年纪轻轻,诓骗与她。
“只要你现在退下,本官就给你一次机会,当作无事发生”
灵韵并没有被这饱含威胁的话语吓到。
反驳道:“吴大人莫不是以为自己真能在上京一手遮天?将白的说成黑的不成?想来小女子并不是个例,上京应有同样目睹这一切的百姓。”
“你堵得住我的嘴,堵不住这天下人的嘴!”
灵韵掷地有声的话音刚落,下面百姓就传出一阵声音:“我看见了,情形同这位姑娘说的一般无二。”
“是谁?”吴敬松满脸心虚又愤怒的扫向人群,因着百姓站的密集,未能找出发声之人。
灵韵心内心暗自发笑,这声音她熟悉的很,正是江西的声音。
经过两人这么一唱一和,底下的百姓心中有了计较,站在灵韵与周氏的那一边。
还有胆子大的居民往大堂里扔菜叶子,灵韵与周氏身边干净的很,倒是吴敬松为了躲避菜叶子,狼狈许多,在大堂内来回逃窜。
“这是在构陷本官,刘大人底下刁民袭击朝堂官员,扰乱公堂,还不快将他们抓起来。”
上面一直充当木雕的刘大人发声道:“这是上京惯例,堂上不问高卑,只论对错,百姓的行为,下官区区一个五品官员,实在管不了。”
灵韵再接再厉道:“周大人为何如此生气?请问既然周荣无法刺杀您,在您摔下马后,为何怒气冲冲还抽刀杀害了周荣?”
见吓不倒灵韵,吴敬松只会说:“你这是构陷本官,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吴敬松的表现让灵韵十分失望,其人充其量不过一个草包,为何能当上朝廷三品官员?还身负转运使这等重要职责。
最终吴敬松身边随侍,不得不站出来回话:“这位姑娘,何必咄咄逼人,我在大人那日乃是要进京面圣,身负重要职责,路上突然冒出一个人拦路阻拦,受到惊吓。”
“小姐只在远处看着,并不知晓当时情况,距离遥远,眼花也是有可能的。。”
随侍巧言令色,将吴敬松杀人的行为,化解成因公务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仿佛一切都是尽忠职守。
甚至他还狡辩道:“这位小姐,你又如何知道周荣没有行刺的想法?只不过其武力低微,没来得及,救被侍卫拿住了而已。”
这分明就是欺负死人不能开口。
渭水桥的事情,灵韵看的一清二楚,哪里是为了排除危险,分明是恼羞成怒。
不过既然有了解释,灵韵也不好在这个方面多加纠缠。
转而问道:“周家世代良民为何突然被兵部查出与西南有往来?不得不让人怀疑这是否出自庭上某位大人物的手笔。”
“小姐慎言。妄议朝政乃是大罪,何况兵部的调查结果还未曾出来,他们周家也只不过是有嫌疑。并不能确定就是卧底,所以我们才要带着周氏回兵部配合调查。”
“想必小姐和这位周夫人也希望早日周家一个清白吧!”
随侍默默的为自家姥爷清扫首尾。
若非吴敬松当日气愤之下杀人,就不会被御史台的御史盯住紧紧不放。
这些日子,御史台弹劾吴敬松一遍又一遍,都是因为这件小事。
不过一条贱民的命,居然敢阻止了他进入中枢,让一向自负的吴敬松如何能忍。
何况身为四皇子的舅舅,吴敬松一向不把御史台放在眼里。。
但前段时间,史相公却被一个小小的御史弹劾,不得不早早乞骸骨的事情,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吴敬松不得不慎重一些,为了防止那一家子闹事,还叫人把他们抓了,就为了堵住御史台的嘴。
这才是吴敬松对周容家人下手,却没将其一块杀了的原因。
万万没想到,那些家伙居然办事不利,漏了一条小鱼,给他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周氏听了随侍的话,倒是眼前一亮,显然有些心动。
灵韵心知不妙,不能让周氏被人哄骗住。
立刻问道:“既然兵部并不能认定周家一家人有罪,为何还将其关在兵部大牢?纵使小女子读书少,也知道这事情应该是大理寺或者是刑部,兵部出手抓良民应当越了职权。”
不给随侍反驳的机会,灵韵补充道。“尚书曰:罪疑为轻,功疑为重,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
看着底下百姓迷茫的表情,灵韵解释。
“尚书有言,罪行的轻重有疑问时,要从轻发落,功劳的大小有疑惑时,要可从重行赏,处理两可的疑难案件时,宁可偏宽不依常法,也不能错杀无辜。”
“没有证据表示周家是西南的间人,就是无罪,既然无罪,又何必把他们关押在兵部大牢?”
灵韵能说出这些话,还要感谢荀夫子的谆谆教导,前些天,他们的学堂正好讲到《尚书·大禹谟》。
这话一出口,底下百姓一阵阵叫好。
吴敬松身边仆人被说的哑口无言,再也说不出反对之语。
吴敬松更是被怼的浑身发抖。
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好胆色,教养不凡,不知府上何处?”
灵韵飘飘然行了一个礼:“大人为何关心小女子的姓氏,莫不是想逼迫家父母,使我屈服?”
面对灵韵的诡辩,吴敬松不敢再回话,转而看向上首快被人遗忘的主审官刘大人。
“刘大人,你该你如何看?”
刘大人就是再屈从于上官的威严,一看底下群情激昂的百姓,与明显合理合法的灵韵,
擦了擦头上不明显的冷汗,心中有了计较,回复道:“下,啊,本官觉得你们两个人说的各有道理。”
吴敬松听了,面上不禁得意,心里想着待走出衙门,定然要灵韵与周氏好看,再不去关注灵韵。
谁知刘大人接着说道:“小官只是京兆尹小小的一个官员无法做出决断,在下来看此事应当移交大理寺再审为好。”
刘大人接着顶着吴敬松的怒视,拍下膛目。
“本案将不久之后移交大理寺审理,民女周氏因为是本案的发起人,受到京兆尹的保护,暂时便住在京兆尹府后院。”
并不是所有的案子都能够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所查都是命案和大案。
这位刘大人心中早就有了偏向,移交大理寺是因为他一介小小的五品官员无法处置朝廷三品官员。
移交的同时,他亦会把他心中的判断上书呈给他的上级大理寺,作为辅助意见。
这是他冒着丢官风险做出来的决定。
“退堂。”
刘大人说完,转身离开,一点也不给吴敬松冲他发火的机会,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
周围百姓还未曾散去,就被吴敬松仆人驱赶。
但衙内几名差役死死的盯着吴敬松,并将周氏护在身边,让吴敬松无从下手。
吴敬松就站在那里盯着灵韵,那时候很多的眼睛仿佛在说,你难道能一辈子待在官邸吗?转身离去。
在吴敬松眼里,灵韵可比周氏更可恶。
灵韵心想我还能怕你,根本不像吴敬松想的一样躲在官邸。
灵韵一出大堂,就看到站在附近的宋辞。
与平日一本正经的模样大相径庭,身上的官服皱巴巴的,脸上的汗水清晰可见,无一不说明这位一向恨不得离人二尺远的宋公子,刚刚在人群中经历了怎样一番拥挤。
看见他这个样子,灵韵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
一时之间,笑得花枝乱颤。
宋辞最开始还很疑惑,灵韵在笑什么,但透过灵韵包含水润的眼睛,他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一时窘迫。
“匆匆赶来,见江姑娘见笑了。”
灵韵的嘴角还是无法受控的扬了起来:“宋大人此刻瞧着竟顺眼了许多。”
宋辞一脸无奈:“原来,小姐之前已经看我不顺眼吗?不知在下哪里惹了小姐不快?”
刚经历了一场胜利,灵韵的小性子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来。
十分不淑女,眼皮上翻,白了宋辞一眼。
这与往常完全不同的姿态,让宋辞心神摇曳。
——之前灵韵在大堂上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
两人之间气氛更正好,灵韵身边仆人渐渐靠拢过来。
宋辞叹了一口气,不着痕迹语气变得更加正经。
“小姐这般信任大理寺,在下定当不负期望,还周家一个清白。”
“天色已晚,在下送小姐回江府吧!”
那边监视灵韵的吴敬松看到她与穿着大理寺官袍的宋辞交谈。
将手里的佛珠狠狠摔在地上,绳子断落,佛珠四散滚落。
“贱人害我。”
灵韵心情愉悦,步履间充满愉快。
会到府上,先去拜见房夫人,却见江父也在院子里品茶。
灵韵还未开口叫人,江父重重的将茶碗撂下:“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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