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生日过后没多久，路绥就迎来了第一次分化。

毫不例外地，他分化成了Alpha。

第二性别的分化期长达12-24小时，在此期间，人体会出现类似发烧的高热症状，并伴随着一次短暂的发情。

现在各大医院里都提供专门的房间，里面有精密的仪器，监测分化者的状态。医生也会为人注射少量的安抚药剂。房间内还有专门的屏幕播放小电影，分化者也可以自己带一些小道具，但路绥是空着手进去的。

他在那里度过了一整个夜晚。

那天之前，幸年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路绥做很舒服的事了，直到分化这天才又看到。

他跟着路绥看了好几部小电影，大开眼界，时不时还会点评几句，甚至拿主角跟路绥做比较，像平时看正经电影时一样，总是不能安安静静。最后，路绥忍无可忍地命令他闭了嘴。

那之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幸年没再看到路绥做那种事。人类似乎认为这种事很私密，不能被人看到，幸年不太能理解。

路绥分化过后，他的父亲就开始给他物色Omega了。

以他的年龄来说，这些事还不急。但因为路绥总是跟幸年对话，偶尔会莫名地在路鸿渊面前笑出来，路鸿渊便敏锐地察觉到他在想什么人，他可能有了喜欢的人。这对一个青春期的男生来说，再正常不过。

他问过路绥，路绥没有说出幸年，他怕别人不能理解，就像当初自己也一度无法接受。再者，幸年是个特别的存在，他不愿让人知道。

可是因为他的支吾其词，路鸿渊断定他喜欢的人上不了台面，或许是自身有缺陷，或许是家世背景不好。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要及时掐断苗头。

路鸿渊精明世故，深通人性，所以他不会直接去打压路绥，只会想办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打探了路绥的性向，在路绥分化之后，开始给他寻找年龄相仿的，家世良好、预测等级也高的Omega。就这样，他看中了一位老同学的儿子。某次借机聊起，两人不谋而合。

这家人已经移居海外，不常回国，某天那位老同学出差时，顺道带了儿子过来，两边家长趁机安排他们见了面。

路绥起初以为这只是场普通的社交，他的父亲经常带他见各种朋友，直到这天饭后，路鸿渊说他们大人有事要谈，让他带那个叫盛兮的男生逛逛，他才察觉到不对。

但他不能在人前驳了父亲的面子。

从饭店出来，路绥问盛兮：“你想去看下我学校吗？”

他在竭力避免与浪漫有关的事物。

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在陪幸年看的电影里，有一些约会的剧情。电影里的主角通常会去看电影、看演出，或者去游乐场玩等等，没有人会去参观学校。

可是在他说完之后，盛兮却看起来挺开心的样子，“好啊，我很好奇你上学的地方什么样呢。”

路绥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淡淡地“嗯”了声，跟他一起上了车。

他的学校平日里有门禁，但周末管得不严，从小门可以轻松进入。进来后，路绥领着盛兮在校园里兜转。

学校绿化得很好，又正值春夏交接时分，校园里花繁叶茂。平日里路绥没怎么留意过这些，今天注意力却全在花花草草上面。

相比起沉默寡言的他，盛兮要健谈得多，会问他在学什么科目，大学想读什么专业，喜欢吃什么，喜欢做什么。路绥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他平常在社交中并不会这样被动，路鸿渊也不会允许他这样，但今天他就是做不到，应付完路鸿渊给他任务已经是极限。

“唉，跟我聊天是不是很无聊？”绕着校园转了半圈后，盛兮忽然问道。

路绥抬眸，淡声道：“没有。”

“不用骗我，我看得出来，你根本不想陪我。”盛兮用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说。

路绥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应该知道家长们安排我们见面的用意吧？”盛兮试探着问。

“见之前不知道。”路绥依旧语气淡淡的。

“好吧，”盛兮抿了抿唇，犹豫了下又问，“那你是现在不想谈恋爱？还是说你是那种只想跟书过一辈子的学霸？又或者……你有喜欢的人了？”

在今天之前，路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听到这个问题的一瞬，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脸，清澈的眼睛，上挑的眉峰，还有小小的下巴。

路绥被自己的想法震了一下。

他的沉默看在盛兮眼里就是默认了，盛兮垂了垂眸，又问：“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良好的自控力让路绥很快恢复平静，他的声音沉了一点，“没有。”

盛兮听完点点头，“那就好，那我就还有机会。”

路绥微微皱了下眉，不理解这种坚持的意义何在，“别做无用功。”

“可我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你也别做无用功。”盛兮俏皮地笑着说。

他看上去是个很能讨人喜欢的Omega，但那个人不会是路绥。

那天回家时，他的父亲也刚到家，正站在别墅的入户门口。他等着路绥下了车，走到台阶下，然后声音平和地问：“跟盛兮去了哪里？”

路绥在台阶下驻足，十六岁的他还不够沉稳，不比路鸿渊，说话的语气有点硬，“我们学校。”

“没去其他地方逛逛？”路鸿渊又问，他少有地没有选择跟路绥平视，而是始终站在台阶上方。

“没有，”路绥仰视着他，字字清晰，“我不喜欢他，你别乱张罗了。”

路鸿渊从容地笑了笑，“我没有想要求你什么，只是让你试着接触一下，如果这个不行，还有其他的。帮你寻找合适的配偶，是为人父母的职责，你能明白吗？”

他的所言合情合理，路绥只能点了头。

“你盛叔叔后天才离开，明天你可以带盛兮再逛逛。”路鸿渊又道。

路绥皱起了眉，“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喜欢他。”

“别急着下结论，左右也不过就这一天了，”路鸿渊不急不缓道，“就算不为这个，积累点人脉对你也没什么不好。”

到底是年长了他三十岁，路鸿渊总能直戳要害，让路绥无法反驳。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有些烦躁地倒在床上，唤着幸年的名字。

“我在。”幸年乖乖道。

“今天为什么一直不说话？”他明明想了幸年很多次。

“因为你在忙呀。”幸年很懂事地表示。

看着路绥一天天长大，他渐渐觉得自己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任性，最近一直在努力学着懂事一点。

今天他默默地看着路绥跟人吃饭，和人逛校园。路绥跟那个Omega走在一起，都是出众的长相，画面很美，以至于他都有些羡慕了。

他如果有身体就好了，他想和路绥一起做很多事。

“其实不忙。”路绥抓过床头的小熊，捏了捏它的肚子。

小熊在他床上放了几个月了，依旧崭新如初，路绥会不定期地洗一洗。

偶尔他还会给小熊换一下衣服，原本小熊是光着的，只有脖子上系了围巾。幸年让他把小熊当作自己，路绥就觉得不穿衣服有些别扭，所以偶尔会买些宠物用的小衣服，换着给它穿。幸年很高兴。

“那我也不想打扰你约会。”幸年继续很懂事地说。

路绥却皱起了眉，神色有些严肃，“那不叫约会。”

“那叫什么啊？”幸年想不出更合适的表达。

路绥想了想，缓缓吐出两个字：“应酬。”

“哦，”幸年大概理解这个词的意思，“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他。”

“不然呢？”听着幸年的声音，路绥的心情渐渐放松了下来，他随手解开了小熊的衣服扣子，下一秒又立刻清醒，慌忙给它扣了回去。

心跳得快了一点，路绥少有地感到一丝紧张。

可幸年根本没有留意，他还在思考路绥和那个Omega的事，“你明天准备带他去哪里玩？”

“不知道。”路绥放下小熊，抬手揉了揉额头，一想这些，他刚刚恢复的心情就又有了烦躁的趋势。

“我帮你想。”在幸年的认知里，朋友就是要帮忙排忧解难的，他要努力做一个更像人类的朋友。

路绥轻笑出声，“你是不是要说动物园？”

刚想到这三个字的幸年一惊，“你怎么知道？！”

路绥笑而不语。

幸年最喜欢看各种小动物了，动物园里的那些他永远看不腻。这六年里，路绥带他去看过无数次。

“好吧，我确实喜欢动物园，”幸年也反应过来了，“但我不是为了自己去看，只是想推荐给你，他在国外的话，有的动物应该没见过吧？比如大熊猫？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你要不就去那里约会吧。”

路绥又皱起了眉，再次纠正他：“那不是约会。”

“哦，好吧，”幸年有些无奈，“你就这么不喜欢他吗？我觉得他挺好看的，你不是也确实喜欢男生吗？你看的片子都是那种的。”

路绥没说话，沉默了一会才道：“今天我们聊天的时候你应该在吧，我说我有喜欢的人，你不想问是谁吗？”

“那不是你编了骗人家的吗？”幸年肯定地说，“你要是喜欢谁，我肯定知道的。”

路绥苦笑了下。

不，幸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