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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他肯定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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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钟已经响了第二遍,再不起来今天就要迟到了。

宋秋言在被子里翻了个身,终于在急促不停的声音里将手伸出来,按掉了手机上的闹钟,又将手缩回了被子里。

迟到就迟到吧。

尽管这样决定了,但宋秋言还是不可抑制地想到班主任瞪得大如铜铃的双眼,站在班级门口盯着从楼梯那边露头的三十二班学生。

如同老鼠害怕猫,他对班主任的害怕近乎一种本能。

每一个在班主任注视下走进教室的学生在经过班主任身边时都不自觉地矮下身子,只祈求上课铃不要现在响起,等自己踏进教室大门后再响。

班主任江利今年四十多岁,是高二三十二班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个子不高,头发呈地中海式秃,身材偏胖,特别是啤酒肚突出明显,又喜欢把上衣扎进裤子里,让圆鼓的肚子一览无余。

江利是个总板着脸又话多的人,三十二班里最刺头的学生都得躲着他些,不然会被念叨得烦死。

宋秋言不属于刺头的那部分,当然也不可能属于被老师偏爱的好学生,他勉强算是吊车尾,但不属于不学无术、惹是生非的那种。

他是单纯的学不会加懒。

这一点从他的座位上就看得出来,第五排靠窗的位置,不前不后,但偏得很。

他上课时一半的时间在神游,一半的时间在听,在那一半听的时间里,有大半的时间听不懂,另一小半的时间似懂非懂。

像他这样一个成绩不好,但按时交作业,又不调皮捣蛋的学生,理应最不需要班主任特别注意,偏偏他爱迟到,特别是冬天。

宋秋言是走读生,学校离家里不算近,骑车不到三十分钟就能到,要是坐公交就更快一些。

但他不喜欢坐公交,一想到大早上的要跟一群去买菜的大爷大妈挤车,挤不挤得过另说,时常看见一些让坐争吵,一大早的令人心烦,还不如蹬自行车去。

但自行车也有个弊端,它不防风不防雨,夏天还好,冬天那风一吹,简直刺骨。

当然,冬天困扰他的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被窝太暖,外面太冷。

宋秋言把闹钟按掉后,半个脑袋埋进被子里,一只手紧紧攥着被角,不让冷风钻进来,悠悠的又要睡着了。

还没等他再度进入梦乡,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宋秋言听见这声顿时烦躁起来,把头整个埋进被子里,企图抵御吵闹的声音。

但来电铃声只是响完一次停了一秒,立刻又重新响起。

他烦躁地长哼一声,艰难地将手再度伸出温暖的被窝,将冰凉的手机拉进被子里,蒙着被子看来电的是谁。

“程诚,你有病啊,大早上的打电话。”

今天周一,他们高二学生刚过完周末假期,程诚来得比往常早十几分钟,准备到学校抄作业。

他进教室前呼出几口白气,不先去自己座位,而是跑去前排借几个成绩好的同学的卷子。

很快借到作业后再回到座位,把羽绒服一脱,围巾一解,撸起袖子,摆好架势,准备大抄特抄。

像他这种常抄作业的有经验,不能都抄一个人的,这个人的抄一点,那个人的抄一点,还要故意写错几个。

往常都是他抄这科的,宋秋言抄那科的,抄完再一换,主打一个配合。

可今天等他抄完了半张数学卷子往旁边的座位一递才发现,位子上没人。

程诚用肩膀夹住手机,手下不停笔,写得龙飞凤舞,“什么大早上的,你不会忘记今天是星期一吧,现在都快七点半了,你还没起啊?”

宋秋延语气懒懒的,有些哑,“嗯。”

“什么嗯!”程诚抓狂,“第一节课是老班的,你迟到是想找死吗!”

宋秋言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在枕头边,闭着眼睛嘟囔道:“帮我跟老班请个假。”

“请假!你自己给他打电话请,我才不帮你请,那是老班!你不想活了我还想活呢。”

宋秋言想你不帮我还那么多话,“那算了。”

“喂,宋秋言,你赶紧打个车过来,说不定还赶得上,今天可是周一啊!”

郁林三中的课表排得十分科学,每周第一节课必是班主任的,才能镇得住这帮没收心的小子们。一周五天,高二三十二班班主任江利的脸在周一这天最黑,眼睛瞪得最大。

宋秋言睁开一只眼睛,眯着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他们冬季的上课时间比夏季晚二十分钟,八点上第一节课,现在是七点半。

要是现在出门下床穿衣出门可以赶上。

但天太冷了,他光是伸手出去接了个电话就手指冰凉,掀开整个被子实在需要勇气。

宋秋言看完时间,闭上眼睛说:“来不及了,算了。”

“什么算了!我给你报销!快点打车过来!”

程诚一边拿着手机,一边抄卷子,笔突然没水了,他桌子堆了太多东西,翻不到别的笔,就往宋秋言桌子里掏一支笔出来,居然发现他连卷子都没带回去,卷成一卷塞在桌肚里。

程诚说:“我真服了你,你连卷子都没带回去啊!”

程诚倒是把卷子带回去了,只是他星期五怎么带回去的,星期一就怎么带了回来,连书包都未曾打开过一下,跟不带也没什么区别。

“你快点,喂,宋秋言,别睡了,你是猪吗?就这么睡不醒?”

宋秋言给他吵得睡意都没了,皱着眉睁开双眼,外头的天完全亮了,时候不早了。

宋秋言把被子掀开一点,露出全部的一张脸,说:“你帮我把卷子抄了。”

“我上赶着求你来是吧,还得帮你抄卷子!”程诚真是服了他。

“那算了。”说着,又把脸缩回被子里去。

“行行行,爸爸给你抄,给你抄行了吧,你赶紧来吧,打车来,赶紧的跑快点,别给老班逮到了!”

电话那头,宋秋言听见前桌的男生打趣问自己的车票可不可以报销,程诚让他滚一边儿去。

“好——”

宋秋言长长地拖着声音,挂断了电话,懒懒地将昨晚放在床尾的毛衣拉进被窝里,在被子里穿好才一鼓作气掀开被子穿裤子和外衣。

今天真是冷得很,宋秋言刷牙的时候觉得水冷得冻牙,拿下毛巾准备洗脸的时候想了一下,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纠结了两秒钟,算了,不洗也帅。

他随意地抓了抓头发,把睡得翘起来的头发压下去,背上同样两天没打开过的书包,抓上鞋柜上的钥匙,打开家门,将门反锁了两道,才迈步下楼。

宋秋言家在一个老旧小区,都是七层的楼房,没有电梯。

他家住在六楼,楼上原本住了一对老年夫妻。前年的时候老爷爷过世了,老人的子女办完丧事后就把老太太接到自己家里去住了,如今楼上一直空着。

对面那家原来住的是一家三口,宋秋言的爸妈还没离婚时,他们抢到了位置不错的学区房就把这里的房子卖了。后来的房东买了也不住,租给刚毕业上班的人,他们住不起市中心的房子,这里虽说条件不好,离市中心也远,但前几年附近修了个地铁站,出行无非是久一些,也算方便。

过了两年,那几个租客也搬走了,房东一直在招租,奈何都住不久,宋秋言出门的时候发现对门的门口放着一袋垃圾,看来是又搬进来人了。

他没多看,快步跑下楼去。在外面停了一晚上的自行车冻得跟冰棍似的,宋秋言把袖子拉出来一些,手隔着袖子握在车把上。

他把车子蹬得飞快,都快赶上路边送外卖的小哥了。

冷风像裹着细针,扎在宋秋言的脸上,他眯着眼睛,紧闭嘴唇,把拉链拉到最高,缩着脖子,脚下一刻不停。刚从被窝里出来时他脸上还是热热的,透着粉,在外面被冷风一吹,整张脸立刻白纸一般。

路过几间他过去会停下买早餐的铺子,正好有客人在买包子,老板打开蒸笼,热腾腾的白色水雾在他经过时扑了一脸,宋秋言闻见香喷喷的包子,咽了下口水,脚下蹬得更快了。

紧赶慢赶,自行车都来不及锁上,把车停在车棚里,他攥着书包带子,就大步往教学楼跑。

整个校园都静悄悄的,刚打了预备铃,大家都回了教室,校园里没什么人。

在宋秋言的脚踏上高二教学楼的楼梯时,上课铃声在身后响起。

宋秋言三步并着一步就往楼上跑,此刻他又一次想问,为什么三十二班的教室要在最上面一层离楼梯最远的那间,要是在一楼他现在就到了。

宋秋言个子不算班里最高的,但他腿长。也不知道是不是迟到跑多了,家里又住的高,他在跑步和爬楼上有些优势,两分钟不到从楼下就跑到教室门口。

本以为会看到老班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说到一半停下瞪着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迟到的宋秋言,愤怒的鼻孔像动画片里的牛,出着怒气。

意外的是,往常都会提前来的老班在上课两分钟了居然没来。

老班也迟到了?简直是世界第八大奇迹。

“堵在门口干什么!”

宋秋言被冷不丁出现在身后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回头看是老班,身后还跟着个个子挺高的男生,没穿校服。

宋秋言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讨好地笑了一下,礼貌道:“早上好啊,江老师。”

“你又迟到了!”江利看见他的书包就知道这小子刚来,照例要发作,但说到一半想起身后的秦铮,今天有正事,不该在这里跟宋秋言费口舌,只哼了一声,说:“赶紧回座位上坐好,下次不准迟到了!”

“好的,江老师!”宋秋言差点就说yes sir了,周末的时候看了几部香港警匪片,脑子差点没转换过来,好在他反应及时。

得了大赦的宋秋言立刻小跑到自己座位边上,同桌程诚给他一个佩服的眼神,默契地让了让,让宋秋言坐到里面那个位子上。

坐到位子上后,江利整理了下表情,把身后的人带进教室里,向大家介绍新来的同学。

宋秋言则埋头跟程诚说话,程诚埋怨他怎么不打车,都迟到了。宋秋言说不是没迟到吗,在老班后面到不算迟到。宋秋言又问程诚帮他抄了卷子没,程诚把宋秋言的卷子从自己的一堆卷子里找出来递给他。

老班在上面郑重其事地介绍新来的同学如何优秀,大家要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跟新同学好好相处,底下的程诚把卷子拉扯地哗啦作响。老班看到动静一个眼刀甩过来,程诚埋着头没接收到,倒霉的宋秋言却跟老班对视了,这一刻宋秋言知道完了。

“宋秋言!程诚!干什么呢!”老班怒目圆睁,“平时不用功,现在把卷子翻得哗哗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刚抄完是吧!”

班上的同学小声地笑起来。

宋秋言和程诚被点名头也不敢抬,江利对宋秋言是怒其不争,对程诚更是怒其不争。

江利对他们二人道:“过来!”

两人乖乖低着头站起来,排着队慢腾腾穿过拥挤书桌间的窄道,在全班的注视下挪到讲台边。

江利轮流看了他们一眼,没有立即发话。

新同学站在班主任身边,宋秋言低着头,只能看见对方的下身,他看见对方的那双鞋,看起来很帅,就是颜色浅,不禁脏的样子。他们都在班主任身边,一个站在矮处被训,一个在高处被夸,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大。

讲台有二十厘米高,江利站在讲台上比两个学生高上小半个头,气势更高一层,说:“不想听我讲是吗,那就出去站着。”

现在是早上,外头虽说没下雪,但也是零下的温度,宋秋言一向怕冷,听了这话脸都皱成一团。

程诚听了班主任的话却往座位的方向走,班主任皱着眉问他干什么,他说拿衣服,外面冷,班上的同学哄地笑出来。

班主任脸色铁青。

宋秋言暗道程诚这傻子,听不懂话里有话,班主任刚才是气话,不是真让他两人出去吹风啊。只要说句没有不想听您说话,或者说个对不起就结了。

“还挺知道照顾自己啊,”江利语气讽刺,班上的人都在憋笑,班主任黑着脸对程诚说,“把物理书拿着!”

此刻再认错已经来不及了,程诚这傻子认了,班主任也又发话了,他只好跟着程大傻子一起出去罚站了。

教室门一关,把暖气阻挡在门内,程诚把羽绒服穿上,惋惜地感叹一声刚才忘了带围巾,然而幸好他今天里面穿的半高领,可以挡住脖子的风。

宋秋言无语。

程诚一瞥,宋秋言脖子上也什么都没带,圆领毛衣下的半截脖子白里透着一点红,是被冻的。

“让你打车不打车,打车来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

程诚还在拿打车的事说,他觉得就是因为宋秋言不打车才迟到,迟到他们才不得不在课堂上分卷子,这才被老班发现,出来罚站。

“早高峰打不到车,还不如骑车来。”宋秋言解释,他不想提这个话题,转了话头,高兴地炫耀道:“我今天十九分钟就骑到了,快不快!”

程诚敷衍道:“行了,快快快,你是最快的男人行了吧。”

宋秋言往程诚胳膊上锤了一拳,“你才是最快的!”

宋秋言跟他打闹一会儿,刚才在教室里攒的那点暖气一会儿就散了,他开始觉着冷,把外套拉到顶,缩着脖子说好冷。

程诚问:“你怎么不带围巾?”

宋秋言把下巴缩在衣服里,闷闷地说:“早上出门太着急,忘了。”

程诚把自己羽绒服的拉链一拉,冲宋秋言张开手说:“过来。”

宋秋言也不讲究什么,钻进程诚的衣服里,贴着他暖烘烘的羊绒衫,感叹道:“程程,你真好。”

“哼,爸爸对你好吧,以后长大了记得孝敬爸爸。”

平日里的宋秋言肯定要跟他争一番谁是爸爸,但现在的宋秋言抱着个人形的取暖器,有求于人,自然只能认低人一等。

宋秋言不反驳,程诚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才不跟傻子一般计较。

在班上,江利不仅介绍了新同学,还借着优秀的新同学勉励底下的学生一番,一大篇话说完,江利想起外头的那两个小子。

这种天气他不可能真的让人站一节课,江利让坐在门边的同学打开门,去叫他们进来。

教室前门打开,程诚和宋秋言抱成一团,像两只连体的鸭子那样摇摇晃晃。

程诚的衣服兜里居然带了蓝牙耳机,连着教室里的手机,他和宋秋言一人一个,正听歌听得沉醉,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门已经开了。

坐在前排的几个同学看见门外的两人,窃窃笑起来,惹得后面的人伸长脖子去看,还有坐在后门的人悄悄把后门打开,借着门缝偷看。一时间教室里私语声和笑声不断响起,江利的脸一瞬间又变黑了,怒气值到了顶峰。

“宋秋言——!程诚——!”

在江利叫出他们名字前,程诚抱着宋秋言说:“我怎么觉得凉飕飕的。”

宋秋言应和:“是挺冷的,今天怎么这么冷。”

程诚说:“我说的不是这个,就是背后冷。”

宋秋言说:“背后?你这衣服后面不会跑绒吧??”

“我这是新的!新的!”,宋秋言质疑他的新衣服就是质疑他的财力物力,简直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江利的声音适时在身后响起,两人回头时还抱在一起,两张茫然的脸挨得很近,一时没反应过来。

从刚才到现在,因为班主任在前挡着,宋秋言又不敢直视班主任,一直没细看班主任身边那个高个子男生。此时那个男生站在讲台上,在更靠近门的这一边,偏头看向他们。

他的个子很高,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没有像别人那样拉上拉链而是敞着,围着一条灰色围巾,带着眼镜,头发是班主任会觉得长的那种长度。

看见滑稽的两人,他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嘴角弧度很浅,宋秋言在那一瞬间红了脸,他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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