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悟那边得寸进尺，他提出要和男朋友同居。

“赵西官，我们为什么不能住在一起。”

“怕打扰你复习。”

赵西官敲键盘的声音有点吵，他觉得这个环境不适合考研的人复习。

“你不打算读研吗？你的成绩走报送绰绰有余。”

赵西官停了动作，跟他说：“我不打算读研。本科和研究生的区别在于学历和学习深度，但他们有个共同点，都是毕业了需要找工作。”

如果你本科结束后，工作就很不错了，恰巧你没有心思继续学习，那么就不要浪费你三年时间。

宋思悟似懂非懂。

他怀疑赵西官真正想出来工作的原因，是不想依靠叔叔阿姨生活。至于没有心思学习…骗人。

他跪坐到赵西官面前，膝盖硌在他的脚上，手撑在他的大腿上，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赵西官，你说我把你电脑关了，你会怎样啊？”

赵西官绕过宋思悟，敲键盘的动作没停。

他说：“我不会怎么样，但你会有麻烦。

“什么麻烦？”

“你会挨打。”

哦，也不算什么麻烦。

宋思悟一伸手，把笔记本电脑啪的一声合拢。然后他看见赵西官的手还卡在里面，抽出来时有两条红杠。

看起来有点儿疼。

宋思悟哈哈两声，把他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的脸上。他蹭蹭说：“对不起啊，我没有注意到，我不是故意的。”

这个动作多少有点儿暧昧了。

赵西官神色不明，他捞起这个捣蛋的小孩，把他翻了个身，掐着后脖颈被按倒在地毯上。

宋思悟一半脸颊贴在地毯上，身后的人不管他怎么挣扎也不松手。

干脆他也不挣扎了，像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

这副摆烂的样子特别欠。

赵西官在他身后突然松了劲，见眼前这个人还是不起身，就近从抽屉里抽出长长的、粗糙的麻绳。

一般情况下绑人先绑手，但在这种姿势下，先绑脚才是正确的选择。

赵西官三下五除二的把他全身都捆紧了，期间宋思悟不吵也不闹，偶尔麻绳擦到他的时候会低声吸气，疼了也不说。

赵西官思考身下这个人在生气还是单纯觉得自己不会对他做些什么，但总的来说，他现在神色表达了一个核心——有恃无恐。

“都说了关了电脑我没损失，但你要挨打。”赵西官坐在他的面前，看宋思悟艰难的抬头。

“你觉得我不会打你吗？”

宋思悟硬撑着难受，这是第一次见他这个样子，还有点稀罕。

他也不知道当时自己怎么想的，只觉得赵西官不会下重手，觉得赵西官不舍得打他。

因此被按在地上的时候并不生气，也没有像平时那样大吵大闹。如果换一个人敢这么对他，宋思悟想，像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对方了。

但这个人是赵西官。

所以不怪他，也不反抗。

“哑巴了，说话。”

这句话说重了，宋思悟这才意识到他没有开玩笑。

地上的人脸上流露出哀伤。

“我觉得我会挨打，因为你提醒了，明确了后果，但我还是去做了。”

他在陈述事实，声音却止不住难过。他特别委屈地说：

“你这个人从高中开始就一板一眼的，特别公私分明，也特别在乎对错。我知道没人在你这里有‘例外’，任何人做错事都要承担后果。可我还是抱有侥幸。”

我只是想确定，在你这里，我会不会是那一个例外。

听完这段话，赵西官抽出一根烟，刚点燃就被地下的声音叫停了。

“我不喜欢烟味。”

赵西官夹着烟的手一顿，抬手就按熄了。

这支烟现在丢在一旁，赵西官看着绑在地上的人，突然觉得自己弄巧成拙了。

那人手腕和脚腕都勒红了，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因为微微失血而泛出不正常的颜色。

他把绳子烧断了，抱着宋思悟起身。烧断的那刻全身松开了，而后感觉到一阵阵刺痒的麻意。

宋思悟全身都留着红印，他难得看一次赵西官懊悔的神情。他像是赌赢似的摸了摸他的眉骨、眼睛、鼻梁，最后落到了嘴唇。

他贴上去，温柔地辗转了几下。

“我喜欢看你为我退步，这会让我感觉我是特别的那个。”

宋思悟闭着眼，嘴角上扬：“不过一码事归一码事，你打我吧，我不怕疼。既然做错了，我甘愿自负盈亏。”

骗子。赵西官搂着他的腰的手臂猛地收紧。

演员。宋思悟想，他等着赵西官演不下去的那一天。

那个晚上他们各怀鬼胎，分明是确定了情侣关系，可心中多了一道隔阂。

或许在这一段关系中，谁也不想认输。

赵西官用手掌惩罚了一个调皮的孩子，不过也让宋思悟疼得□□。

他额头布满薄汗，睁着发红的、水汪汪的眼睛看面前这个神色不改的男人。

眼前这个人，就是想让他记住这种痛。

…

“痛吗？”

还有事后服务和问卷调查。

宋思悟感慨他的心思变细腻了，仰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说不出话了，脱水了，口渴。”

一只吸管送在他嘴边，龟裂的嘴唇也被沾了水的手指润了润。

细节满分。

宋思悟喝到一口甜甜的糖水，想赵西官果然不是直男，就算是直男，也是暖暖的那种。

喜欢他，喜欢他的四年半，我的病突然就好了。

窝在他怀里，宋思悟慢慢睡过去了。赵西官把他放在床上，慢慢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天边泛起鱼肚白。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

赵西官靠在栏杆上抽烟，恰好在楼上有个人也点着烟，火光闪烁着，在两处相互映衬。

对方喊了一句：“心情不好啊，哥们。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抽烟。”

“心情挺好的，就是打算把烟戒了，最后抽一根怀念一下。”

对方笑声在黑暗里特别突出，没过一会儿，一个女人穿着睡衣出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边揪边骂他：

“啊，不是说要戒烟吗，真给你胆子了，敢瞒着我大半夜不睡觉抽烟？”

“我错了…”

声音越来越微弱，赵西官轻轻掐灭最后的火光，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把电视机前摆的那两条烟全部收在了柜子里。

至此，客厅的柜子里藏着无法言说的两个秘密，连同他无法言说的一个决心。

睡到大中午了，宋思悟闻着饭菜香味终于肯起身。

“赵西官，”他揉了揉眼睛，随便在衣柜里翻了一套赵西官的睡衣。

“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吃饭。”

“我知道我们吃饭，你说得具体一点。”

赵西官正在炒菜，他系着围裙，露出一截有力的小臂让宋思悟看直了。

他也穿着睡衣，下面随便拿了一条宽松的裤子，整个人闲适又懒散。

反差好大，原来家是人们原形毕露的地方。

他一直知道赵西官人很不错，就是看起来难以接近了一点。或许是因为他平时不爱笑，再加上常年西装在身，总给人一种高冷薄情的感觉。

宋思悟拿出手机咔擦一张，正好是他露出侧脸，微微低头的表情。

他把这张照片备份，寻思着如果他每天都是现在这个打扮，那得迷死多少痴男怨女。

健谈，长得帅，性格温和的邻家大哥哥。

宋思悟啧啧一声，可惜他在外是沉默，长得帅，性格冷淡的隔壁大冰山。

怪不得没几个人追求他呢，喜欢他的都被一个眼神给吓跑了。

“赵西官——”他的尾音拉得很长，“在外面不能这么穿，你祸害我就不可以去祸害其他人了。”

赵西官笑了。

“我怎么穿了？”

“睡衣睡裤和拖鞋，在外面不许这么穿。”

对方应了一句。

“今天吃菜和淡水鱼，还有粗粮。”

他端出来，让宋思悟进去拿碗筷。宋思悟眼神乱瞥，怎么也找不到。

赵西官叹气，把宋思悟推到餐桌前说：“坐，我去拿就好。”

“谈了恋爱果然不一样。”坐着的人揶揄几句：“以前你只会甩出一句‘我的家里不养废物’，然后再给别人把碗筷拿出来。”

赵西官知道他在说以前的事。

当时赵显生第一次到他家来“参观”，赵西官作为哥哥给他做了一顿饭，然后也叫他进去拿碗筷，没找到，被骂了。

“我也没想到，当时没想到这么硬气的一个小孩儿突然就哭了。”

赵西官给他盛饭：“后来我就对显生客气了很多。”

“你跟显生关系不错啊，他把这件事都告诉你了。”

宋思悟吐吐舌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他虽然说得理直气壮，不过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粒粒分明的米饭，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前所未有的心疼。

赵西官长成这样，一定吃了不少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