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总是有特权的，赵显生在这个时候不需要走亲访友就能拿到压岁红包。
“小孩子都成年了，不用拿压岁红包了。”袁媛捂着嘴笑了笑，把红包给对方推回去了。
“哎呦，小赵在我们这里永远是个小辈呢。这些是应该给他的。”
“是啊，媛媛姐你就替他收下吧。”
袁媛还是没有拿，毕竟规矩是规矩，而且她和赵显生说好不再拿的。
她推门回去，看着在书桌上奋笔疾书的赵显生：“今天不是去图书馆了吗，怎么回来还要写呢？”
赵显生嘴里嚼着薄荷糖，口齿不清地说：“今天没写完，明天有事，所以临时赶一下。”
明天的事，大概就是和尚青一起走远一点的地方，一起发疯吧。
“真辛苦，”袁媛从包里拿出鼓鼓的一个红包，“新年快乐，生生。”
“今年不是说不拿红包吗？”
“是啊，我没拿她们的。这是我给你的。”
“妈，我不差钱。”赵显生停了笔，一脸疲惫地看着门口漂亮却略显老态的女人。
“你每次都把钱拿给我，一次性几万。有能力存这个钱还不如多照顾照顾自己。”
“好，我知道你关心我。”袁媛笑了，把红包放在床上，拉上们默默的离开了。
他的妈妈是个特别苦，又特别强的人。要不是和父亲真心相爱，他宁愿没有他，也不愿意妈妈下嫁。
赵显生把那笔钱收好，端端正正地写上日期，放在他床头的小柜子里。
那柜子落了锁，一把钥匙在他那里，另一把在她母亲手上。
天色亮得晚，等尚青第三次惊醒时才刚刚破晓。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给赵显生发了一条信息。
尚青：我们八点半车站集合？
他发完信息以后在床上伸了个懒腰，一看时间不到七点。“春节第二天，和赵显生一起去郊区看烟花。”
尚青在备忘录写下这句话以后，他的弹窗蹦出来了一句：你也睡不着吗。
他的手指点开微信，发现赵显生回复了。
赵显生：你也睡不着吗，干脆我们提前出发算了。
尚青：这时候还太早了，没有车。
赵显生：没有车无所谓，有个会开车的人就行。
赵显生找的那个会开车的人，是个眉眼温柔的大哥哥。尚青又往旁边瞥了一眼，恰好宋思悟抛了个媚眼给尚青。
“好可爱的小朋友呀，听说你是转学生。”
“嗯。”
“转学过来还习惯吗，赵显生有没有欺负你？欺负你了尽管跟我说，我保准把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赵显生坐在后排喝着水，突然被他的话呛了一口。“思悟哥，你当时找我哭的时候，怎么不拿出今天的胆量呢？”
“别，今后我没有哭的机会了。”
赵显生微微歪头：“你和他在一起了？”
“当然，除了我这世界上还有谁配得上他？”
宋思悟哼着小曲，洋洋得意。
“怪不得，之前叫你出来散散心，你一直没空没心情。今天一叫就出来了。”
宋思悟：“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因为你和我家太远了，我们不顺路。”
赵显生没听懂他的意思，问：“你最近过年住在这附近吗？”
“是呀。”
“那我哥不会吃醋吗，据我对他多年的了解，他对朋友挺不错的，对恋人相当苛刻。”
赵显生给他一个真诚建议：“你还是回自己家吧，不然等他查岗你就完了。”
“你没听懂啊，生生。”
看赵显生一头雾水，宋思悟突然来了兴致。
“你哥邀请我和他同居。昨天我已经住进去了，今天接到你的电话跟他报备之后我才出来的。”
赵显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尚青坐在旁边算是听明白了，眼前这个眉眼温柔穿着得体，头发微微卷的男人，是赵显生哥哥的男朋友。
莫非真的存在家族遗传的可能？
尚青有点儿晕车，他感觉这路越来越颠簸了。宋思悟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好看，连忙让赵显生在后排拿了几颗晕车药。
宋思悟把车停在路边，先让尚青把药吃了。
一觉醒来，在天的尽头出现橙红色的朝霞。
宋思悟向他们挥了挥手道：“你欠我个人情啊，赵显生。”
赵显生微微一笑，也向他挥了挥手。
他们拉着行李住进了半山腰的民宿。
原本看尚青还困倦，他想先抱他上去睡觉，在爬下来搬行李的。不过那孩子脚一碰地就高高兴兴的，拉着重重的行李顺着小路往上爬。
周围是重峦叠嶂，往上看萦绕着没有消散的白雾。尚青走的这条路铺上了青石板，苔藓被人清除过了，显得干净自然。
尽头是一间民宿，民宿的前面有一条流动的小溪。
“喜欢吗？”
尚青看着眼睛酸涩，他总算相信在某个时刻赵显生和他见过面了。
玻璃房子，小桥流水，漫山遍野的梨花树，尽管还是光秃秃的。
他总执着于“家”这个名词，以至于在每个时期的日记本里都写“自己梦想的家”：
自己的家应该会住两个人，这是最基本的。小学写的是玻璃房子，初中喜欢小桥流水，高中酷爱这个地方见不到的大雪。
尚青不管他怎么解释了，他也不想为了偷看日记这种事情和赵显生大吵一架。他只是拉着行李转身，冲过去抱住了她。
“唉，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突然觉得我们很默契。”
“可能一见钟情的人都这样。”
赵显生笑了笑，一起走到了房间里面。
“里面很干净，定期有叔叔阿姨过来清扫。”
尚青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他揪着赵显生的衣角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小笨蛋。
赵显生打开手机，点了点自己的搜索引擎。他苦恼地说，找这个地方真的用了很久，而且把它顺利包场也用了很久。
尚青说要给他平摊，被赵显生一把按住沙发上。
“太客气了男朋友，你说要平摊还不如说你要我命。”
尚青的额头被点了一下。
“尚青同学，你放心。我还是不会让自己破费的。而且除了向家里要钱，我也有其他赚钱的方式嘛。”
“那你不存起来吗？”
“存了一部分，剩下的当然是为青春买单了。你看这个年纪，正值最美年华，怎么能呆在家里对着手机一玩一整天呢？”
赵显生说得特别硬气，就连尚青都觉得有道理。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话只有在赵显生嘴里说出来才不奇怪。
对于其他人来说，这些话就是个笑话。
尚青想自己是何德何能，能和眼前这个人谈一段恋爱。
“你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帮你收拾行李。”尚青身体陷在柔软的沙发里面，他的头抬起来，塞进去了一个抱枕。
赵显生忙活的背影让他心有不安。
“赵显生，没了你我怎么办啊？”
尚青觉得这话听起来很酸，不像是一句男朋友爱听的话。他摸了摸脑袋，闭着眼开始假寐。
“你忘了啊，同学，前几天不是刚给你说过吗？”
“我说：‘如果离开了我，你会变得更好。那不用你提，我也会走。’这话前提就是你会过得更好。所以无论我走还是不走，都希望你过得好。”
尚青听着有点儿绕，他挠了挠头：
“慢点说，再说一遍。”
“过来亲我一口，我就再说一遍。”
“你…”
尚青看赵显生还在收拾东西，仿佛刚刚那句话就是无心之言。
真忍得住啊，男朋友。
尚青收回了踩在地上的脚，原本打算跑过去亲他一口的，看他这么无所谓就算了。
你真的好别捏，尚青。别人神色没什么变化，动作也没停，就断定别人纯纯口嗨。
他想，万一这是真的呢，自己错过了怎么办。万一这是假的，自作多情很尴尬。
尚青想，自己在感情方面简直就是个白痴。
“赵显生你过来。”
“来了。”
尚青站起来，踮着脚飞快地啄了一下对方的嘴唇。“这下好了，你可以把刚刚那句话重新说一遍吗？”
“哪句？是‘如果我离开了，你会变得更好’还是‘不管走不走，我都希望你幸福’？”
赵显生的手臂虚虚环绕在他的腰间，等尚青撇着嘴想退一步的时候，被一把搂住了。
“别跑。让我抱一下。”
尚青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当雕塑，也算是听进去了赵显生说的话，知道他想抱抱他。
“够了吗？”
尚青一开口就问这句话，倒是让赵显生愣住了。然后他像是了然于心似的，笑着点点头：
“够了够了，我为难你了。我记得以前你不喜欢和别人亲密接触，没想到现在也是。”
尚青舔了舔嘴唇，有点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和别人亲密接触，但你又不是别人。”
之前我抱过你，也背过你呀，在我这里你不是别人。
尚青说这话时音量越说越小声，说完他转过身像逃似地跑出了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