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两天，国庆四天，再加后来请假三天，前后才九天而已，鹿兮坐在教室里，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的空荡荡也终于有了实感。
元元昨天才走，他却觉得已隔了好多天一般。
他硬撑了一上午，拒绝了五个同学想来做他同桌的请求，理由都是这个位置闻岐霖已经预订了。其实他哥没说过，不过非要有新同桌的话，那他哥肯定是首选，当然绝不是优选。
午饭他也没胃口吃，随便掏了一包饼干来吃，边吃边趴在桌上给他哥发短信：‘哥，你奶奶接到了吗？’
今天他哥继续请假，全天迎接和陪伴他奶奶。
过了三分钟，闻岐霖才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是一桌极为丰盛精致的美食，瞬间就把鹿兮激怒了。
大中午的，独吃美食还发照片的人，都是禽兽不如。
‘你还是人吗？’发完，也拍了一张自己在吃的饼干过去，再加一长串愤怒的表情。
下一秒，电话打了过来。
鹿兮很用力地戳起，都不等对方说话，就气哼哼地说：“你要是有良心，就每样给我打包一份送学校来。你要是只顾自己享乐，那我们俩从此恩断义绝。”
隔了三秒，有个慈爱的，已有了年纪的女声笑着喊他的名字，然后无比轻柔地说：“鹿兮，我是你闻奶奶，我们现在就在酒店里，这里的菜挺不错的，你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学校去，好不好啊？”
那声调耐心得像是在哄小孩，鹿兮甚至都怀疑这位北方奶奶，可能还夹嗓子了。
鹿兮懵了懵，然后腾得坐直了身子，因为惊慌和羞耻，整个人都热得要冒烟了。幸好不是视频，不然他这张大红脸，想藏都藏不住了。
闻岐霖，我跟你不共戴天。
“闻奶奶，您好，我……我是鹿兮，嗯……欢迎……欢迎您来琅城，也……也欢迎您来我家。”
闻家奶奶很高兴地笑了，对着鹿兮开始一句一夸模式，把他夸得更是浑身热烫了，整个人差点就要熟了。
“奶奶，行了，您把他夸得像朵花似的，都远超我这亲孙子了，差不多就得了，他哪有您夸得那么好？他那人傻兮兮地，让人骗了还数钱呢。”闻岐霖在一旁说，声音不响，但能让这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鹿兮咬牙切齿，这人要是就在眼前，他非得狠狠咬他十几口才解恨。
什么人啊？怎么能在长辈面前这样说他坏话？他不要面子的吗？真是坏透了，烦死了。
闻奶奶也在那边低声说了闻岐霖几句，但没一句是重话，想来也是极疼爱这个亲孙子的。
“鹿兮，晚上来闻奶奶家吃饭啊，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没有，我不挑食，都能吃……”
话没说完，闻岐霖又在那边中伤他了：“能说实话吗？全琅城就没有像你这么挑食的人了，还都能吃？那你吃胡萝卜吗？吃青菜吗？吃芹菜吗？吃豆子和动物内脏吗？十种有八种不吃，还说都能吃？谁信？”
鹿兮都要被他气疯了，磨着牙，闷着声说：“闻岐霖，你还是我哥吗？”他也不能破口大骂，毕竟人亲奶奶就在那边呢，可他再不警告一下，那人是更要蹬鼻子上脸了。
闻岐霖声音一下就变响了，应该是把手机拿了回去。
“我不是你哥，还能是什么？怎么，你想给我抬辈份了？”
鹿兮咬着牙根说：“你先把免提关了。”
“关了。”
鹿兮猛吸一口长气，愤然大吼：“闻岐霖，你给我去死，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然后迅速挂了电话，再把这个号码拉了黑，又点进微信，同样丢进了黑名单。
气死他了，哎呀妈，真气得他胃都疼了。
鹿兮连饼干也吃不下了，瘫在桌上养尸斑。
半个小时多一点，桌兜里的手机响了，他立时拿出来看，是一个陌生的琅城号码……那就不是他家元元的了。哎……
“喂，你好……”
闻岐霖哼笑了一声，说：“这么有礼貌？平常怎么没听你跟我说‘你好’？”
鹿兮愣了愣，重新看了看号码，心情瞬间更不美丽了。
“滚。”
“行了，逗你的。出来，到实验楼这边的围墙来，给你带了吃的。”
鹿兮眼睛一亮，脸上一花，心情一下又美丽绽放了。但他的声音还装作满是嫌弃道：“不吃，谁要吃你的东西？良心那么黑，东西也一定是臭的。”
闻岐霖有的是办法对付他，只慢悠悠道：“那行，我走了。”
“哎哎哎……你……你干嘛呀？我说不吃，你就真不给我吃了啊？”鹿兮都要委屈死了。
闻岐霖又笑了，也不逗他了，缓着声说：“赶紧过来，等会上课了，就真没得吃了。”算是直接给了台阶下了。
鹿兮高兴了，边跳起来往前门跑，边呵呵笑着喊他：“哥，你等我啊，我马上就到……哥，你真是我亲哥，爱你哟……”
“油死了，晚上家里烧菜都不用倒油了，你嘴巴往锅里抹抹就够了。”
鹿兮嘿嘿直笑，那笑声只是听着，就觉得心情舒畅。
俩人电话一直没挂，三分多钟的路程，全是废话，一句有用的都没有，但他们就是一来一往，聊得很开心。
等鹿兮远远看见围墙外的闻岐霖时，他真心觉得他哥真是帅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闻岐霖看着那人扬着一张笑脸跑来，那笑容灿烂得竟让他觉得晃眼，他眯了眯眼才能把人看得更清楚些。
“哥，你就是我的救星，我都快饿死了。”
闻岐霖把手机拿下来摁断，然后把手里的餐盒从铁栏上递给他。
“都是你爱吃的，拿教室去吃吧。”
鹿兮低着头拆保温袋，说：“我就在这里吃。哥，你再陪我一会呗，我一个人吃没胃口。”
元元不在，他哥也不在，今天真是格外难熬。
闻岐霖看了看周围，微皱着眉说：“这里怎么吃？连个放东西的地方都没有。”
鹿兮也抬头扫了一圈，还真没有地方放。他看着他哥，眉眼一弯，得寸进尺道：“哥，你给我端着呗，一只手一个，另一个我放地上也行。”
闻岐霖看了他两秒，轻嗤一声：“鹿小兮，你胆子够肥的啊？怎么，真以为有这围墙挡着，我揍不了你吗？”
鹿兮嘻嘻笑着，似恳求更似撒娇道：“哥哥，你就行行好，帮弟弟这一次呗。”
边说边把其中一个餐盒递了过去，闻岐霖冷笑一声，歪着头，一副‘惹我者死’的冷酷模样，但手却已经穿过铁栏，接住了那个餐盒。
鹿兮眉开颜笑地把两个餐盒打开放在了他手上，还有一盒他正想往铁栏与矮墙的空隙里放，闻岐霖眉头一皱，说：“脏不脏？给我。”
“你就两只手，又拿不了。”
“一天到晚就只会小嘴叭叭，脑子是一点都不动。”说着，他伸出两个小拇指，一左一右勾住了那个餐盒，再有两边手掌一夹，三个餐盒被他拿捏得稳稳当当。
鹿兮冲他竖了竖大拇指，打开饭盒就开吃了。俩人一个在墙外，一个在墙里，隔着黑色的铁栏，一个木着脸手端三盒菜，一个笑着脸大筷大筷得吃起来。
三个菜的确都是鹿兮爱吃的，而且比外婆做得味道更足，也更下饭。
不错，看来他哥嘴巴是毒了一些，但对他的关心还是很到位的，竟然能每个菜都点对，相当不容易了。
闻岐霖一直看着他，看得都有些出神了。
“……哥，你发什么呆啊？问你话呢。”鹿兮忽然凑到他面前，在他眼前晃了晃脑袋，一双眼又黑又亮，透澈得让人不敢直视。
“什么……你说什么？”他声音有些紧绷地低声问。明明有铁栏挡着，他还是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似在躲避什么。
鹿兮吃得脸颊一鼓一鼓地说：“我问你，你今天晚上还在我家睡吗？”
“……你想我在哪睡？”
鹿兮眨了眨眼，对他的反问觉得奇怪，这是很难直接回答的问题吗？
“都可以啊，你想住哪边都行。如果你睡你自己家，明天我就来你家门口等你。”
闻岐霖没什么表情道：“你话真多，赶紧吃，等会上课了。”个没良心的傻东西，就这么急着把他扫地出门？
鹿兮瞅了瞅他，只觉得他哥好像心情忽然就不好了。怎么，嫌他吃太慢，还是嫌他吃太多了？
莫名其妙，果然还是个黑心鬼。
鹿兮心满意足地吃饱，最后连垃圾都是闻岐霖收好带走的。这要是让周珉宇几人看到，大概又会惊叹，某人是真的把自家弟弟当老婆养了吧。
晚上，鹿兮出校门，就看到闻岐霖长身玉立地站在外面。都不用细看，只是随意一扫，最显眼醒目的一定是他哥。
他非常高兴，推着车就冲了过去。
“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低头看手机的人，懒洋洋地抬头看他：“我接你干嘛？我是来接校长的，他跟我是几十年的老哥们了。”
鹿兮被逗笑了，嗬嗬嗬笑得像只小鸭子似的。
闻岐霖斜了他一眼，光眼神就知道又在骂他傻了。接过他的车，跨上去坐好，鹿兮立刻也坐了上去，自然地伸手一抱，就半倒半贴在了他哥背上。
“这一天天的，做作业都做得我两眼昏花了。”
闻岐霖背上一僵，回头，声音略微发沉地说：“坐好。”
“我不，我累了，靠着舒服。”
“等会摔着了……”
鹿兮把另一只手也揽了上去，搂着他哥的腰说：“肯定摔不着。走，打道回府。”
闻岐霖像身上痒痒似地忍不住动了动，却反而让鹿兮抱得更紧了。他暗叹一声，只能贴着个背后灵，踏车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