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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挑拨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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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兄长作别,段傲白一路北上,最先来到了琅琊一带。又经这几日四处打听、一路见闻,加之先前了解,鲁中局势大致已明。

鲁东府多世家门阀,近年来阽廷忙于边疆战事与亲王叛乱,却是无暇顾及此地,不论天灾人祸都由世族各自掏腰包解了燃眉之急,因此隐隐有些自治之势。

皇权对鲁地失了控制,这些门阀大族自然野心渐起,纷纷心照不宣地私屯兵马粮草,胆小的只求乱世之间能够自保,胆大的,甚至借机牟利。

凭着数百年的财势与人脉的积累,济州姚氏、胶州赵氏皆成为一方豪强,而姚、赵两家还在对峙之余互通有无,以莱州、琅琊为界,凡未越界,不论吸纳小势力还是官官相护欺压百姓,皆互不干涉。

不过,虽然两家明目张胆的结党营私、欺上瞒下,这些人的官位到底是阽朝皇帝给的,家中又各自都有人在都城为官,因此不论是鲁地百姓亦或是他们自己眼中,关修德乃正统天子,他们归根到底是为皇帝办事。

这也导致两方势力之间的莱州一带,聚集了数量不小的草莽英雄,甚至还组建了一支杂牌水军,于黄河及沿海一带劫富济贫。

考虑到阽朝遣鲁发布通缉的一队人马已命殒半途,宫内收到消息再派人至鲁地需要时间,段傲白权衡一番过后,迅速决定了此行计策。

几日快马赶路至胶州,段傲白先是换上了那身御爪黑袍,衣衫因未经浆洗,还能看出几块暗沉的血斑,又将发髻揉的更乱些,面颈涂得更黑些,随后着人给赵家递了拜帖,这才到赵家拜见。

听闻是阽皇身边的御爪奉旨来此,赵家在胶州的主事者,时任胶州同知州事的赵正浩连忙放下公务,前来接见这位一身狼狈的黑袍御爪。

这群文人虽瞧不上皇帝走狗的身份,却知晓御爪的臭名昭著、行事狠辣,也不免因惧怕而对她颇为尊敬,于是查验了令牌后便忙为段傲白备下客房与换洗的衣衫。

待段傲白梳洗过后,赵正浩赵知州已在议事厅等候,二人互相拱手落座。

段傲白自称大阽御爪白都尉,将她经皇帝派遣来鲁地借兵、路上遇袭又如何单骑脱身云云一五一十地编给赵知州听。

那赵正浩自然是一边明着赞叹她武功高强、足智多谋,可惜表情中的几分不屑还是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他们世族到底是背靠阽朝,手中虽有私军却也堪堪仅能自保,不比段家兵强马壮,有底气直接掀桌,于是,此刻在这厅中,不论赵正浩有多想将眼前这瘦长青年轰出门去,将远在临安的皇帝臭骂一顿,却也只能按捺下这股冲动。

大肆吹嘘了一番自己如何机智脱困,段傲白终于将话引入正题,她坐直了身子,收起方才眉飞色舞之态,正色道:“近日逆臣关修义与段宏先后叛阽,而赵知州暗中所为圣上早已知晓,只是念在朝中赵大人劳苦功高不愿追究,如今时局艰难,前线将寡兵微,圣上希望您与姚家都能主动交出手中兵马,以共御叛军。”

赵正浩本已做好再与段傲白周旋许久的准备了,不想一到正经话便如此地开门见山,却是叫他连应对之策都来不及想。无奈,赵正浩只能以鲁中平衡之势不可轻易打破为由暂且推脱,却见段傲白朝南拱一拱手,麻利接道:“不如赵知州便速速应下,我好赶往姚家劝解。鲁中两家的兵,圣上都要。”

赵正浩闻言气得险些骂出声来,抖着胡子,双目圆瞪。

除去反了的东官军与段家军,阽朝仍余四十万兵马,若说将寡,大阽现如今确是近乎无将可用,可这兵卒之力却堪称雄厚,绝不存在兵微一说,更何况赵姚两家人马满打满算不过四万,比之阽军可谓微不足道。

他赵正浩能做到同知州事、地方家主,个中因果始末又如何会想不明白,阽朝皇帝这可不是要来征兵的,这是借了平叛的由头想铲除私自屯兵的门阀,要他两家去做先头军送死啊!

未等赵正浩再度开口,段傲白继续道:“赵知州莫忙着拒绝,圣上有令,若成功退敌,赵、姚之过错可既往不咎,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赵正浩心中暗道再高的爵位也要有命来享,然而瞧着段傲白悄然扶上刀柄的手,还当是对方给他下的套子,面上却只好陪笑,“白都尉不如在城中盘桓几日,此乃要事,臣等更须议一二。”

段傲白轻嗤一声,起身至赵正浩身侧,缓步绕行,“赵知州该知道,此举乃圣上心慈,若非顾及朝中赵大人,圣上大可直接着人潜刺,将鲁中兵马强行夺来。圣上为公暂恕二位大人,望赵府遣兵即刻启程,向西抵御段军攻势。”言至此处,略作停顿,随即俯身迫近面色铁青的赵正浩,轻声开口,“若有违圣命,可斩之。”

“都尉多虑,我赵氏乃数百年名门,唯陛下之命是从。”赵正浩连忙也起身向南拱手,“如此,我这便整顿府兵向西行军,都尉可启程往姚家下达圣意。”

“很好。”段傲白退开几步,“官军此刻正集军北进,半月后于曹州会师,我且先行一步,赵大人好自为之。”说罢便转身走出府门,迅速遁远。

赵正浩此时早已起了杀心,又怕段傲白还有别的同伴通风报信,便迅速招呼了几名侍卫悄悄尾随,又立刻执笔写了密信,放信鸽发书给姚家家主姚悯。

且说段傲白出了门便发现有五六个尾巴在后头远远跟着,但她并未立刻甩掉那几名侍卫,而是依言骑上乌刃往济州而去。

沿路西行,几乎每走百步便遇一堆白骨,段傲白心生一计,且行且打量,直到瞥见一具身形与自己颇像的尸身,于是下马一探。瞧着才逝去不到一日,段傲白将其扶正了看,小腹处豁然一个血窟窿,血已凝固,应当是因伤失血而亡。

追来的侍卫远远便见段傲白在路边扶起一人,还拿了水囊给其喂水。思及自家主子的命令,想到跟至郊野也未被发现,此人大抵是能力平平,也未见其有什么同伙,又在此处发了善心,留了破绽,正好一同上去将其擒回赵府。

几人一合计,便飞快地奔上前去,也不多说,抽剑便刺。

幸而段傲白早有准备,拔刀回身迎上。

这赵府侍卫并不厉害,甚至连御爪中的喽啰都不如,段傲白干净利落地将几人斩于刀下。

她伸手一探,发现皆已无鼻息之后,随意选了一人,拖到来路数百米开外处,摆了个面门朝下的姿势,路上滴滴答答划了长长一条血痕。

再回原处,段傲白冲那尸身拜了拜,解了赵府给的黑袍为其换上,往他怀中塞了一袋银子,御爪令牌也挂至其腰间,随即取了把剑,挥臂斩刺数下,将其划得面目全非,又自侍卫伤处集了些血撒上才罢手。

自那几名侍卫身上寻了块赵府令牌拿上,本欲上马离去,终究是觉得对不住此人,段傲白再度翻了翻这具尸体,想着最好找到能证其身份的物件,却未有发现,最终只能再俯身拜一拜,口中念到:“愿君来世安乐,万望莫怪。”

待到段傲白直起身来,只觉眼皮一凉,她伸手当在额前,抬头去看,渐渐飘起漫天细雨,于是闭了眼任雨丝轻抚面庞。

起先是如纱般将她笼住,不一会便转作淅淅沥沥的雨帘,再过片刻已成瓢泼之势。春日的那点暖意到底敌不过冰冷水汽,段傲白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惊觉已浑身湿透。

她回过神来,自马儿身上取下斗笠,罩在头顶,心中一番说不清的滋味涌动。

如柱大雨倾泻而下,在那人小腹凹陷处积起一汪水,溅起的泥浆拍打到惨白的皮肤上,分明在春日里,眼前只一片死气沉沉。

雨落有声,人去无声。

......

赵正浩派出的第二批人很快便发现了段傲白刻意布置过的陈尸之地。

这些人将尸首搜罗一番,发现了那袋银子,于是瓜分一空,随后带了御爪令牌回赵府复命。

赵正浩原本对自己人全部阵亡的结果将信将疑,但见手下信誓旦旦,悬着的心却也放下一半来,只觉到时阽皇遣人来问,只说不知情便罢,阽皇若是有心查,自然能找到那白都尉口中御爪遭难的地方。

想清楚这些,赵正浩立刻动身与济州知州姚悯面议此事。

会面地点照旧是阳都,此地距济州、胶州都不算远,不出几日,二人便相对坐在了阳都丰源酒楼的雅间内。

赵正浩微微拱手,率先低声开口道:“想必姚大人已收到密信,皇上想拿咱们的兵来喂段宏这匹恶狼,好在派来的狗爪子死在半道上,你我这才有机会筹谋一番。”

姚悯略一回礼,也是焦眉愁眼,“咱们两家相互扶持、诸多谋划才有的今日,自然不能将家底拱手相让。此次也多亏你果断才挣得几日转圜的余地,赵老弟有何高见便请直言吧!”

“那我也不绕弯子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见姚悯又将皮球踢了回来,赵正浩无奈说出自己的主意,却也在话中悄然设伏,“此棋虽险,收益却大,姚兄才智过人,不会没考虑过此法。”

“赵老弟的意思是......转投他处?”姚悯大张着嘴作惊诧状,眯起的眸中却满是了然,“可你我皆有亲眷尚在京城,难不成要弃之不顾?”

赵正浩有些暗恼,只觉得对面之人假作慈悲毫无意义,更像是有意惹他难堪一般,便夹枪带棒地反问道:“姚兄难道不想做个不受朝廷掣肘的一方之主吗?”

“那么依你之见,这路该通向西北还是东南啊?”姚悯并不在意他的语气,依旧一脸讶然之色。

“西北。”言已至此,赵正浩万分笃定,“此番圣上拉你我下水,叫咱们无法再作壁上观。你我都明了,大阽虽兵马充足,却天灾频频,奸佞当道,气运已尽。东南拥兵□□万,而西北兵马据说是十几万,且想想西北军常年与西狄北夷相斗,论数论势论地利,西北都是上乘之选。”

“最重要的是,西南那位与阽皇一脉相承的阴险多疑,西北段宏虽也有些易怒,却有个儿子在一旁时刻劝解,这段鹤来德才兼备,宽豁大度,若在他手下处事,也不必时时谨慎如伴虎。”

“赵贤弟言之有理,这段宏起兵不久,此时投身庆阳侯麾下倒也算是雪中送炭。”姚悯微微颔首,抬手捋了一把长须,“那么依你看我们是该择日献城了?”

“要议和,要示好,却也不能直接服软。”见姚悯语意间颇为赞同,赵正浩终于不再话里藏话,直言道,“也需得叫段宏知晓,鲁东府不是那么容易攻下来,你我不是软柿子,随便可打发的,届时再谈,更显你我之诚意,待开国封功论赏之时,才好谋个高位啊。”

姚悯静默思索片刻,低声缓缓道:“既如此,依赵贤弟所言,还需与段军打上一仗,此战若胜,和谈底气才更足。”

“正是这个意思。”赵正浩终于满意点头认同,“依照此计,可进可退,若是阽朝战胜,也不至于被说不战而降,不论最终是照旧依附阽朝还是转投庆阳侯,你我都能有所交代。且正好借此战摸清段家军战力,以免押错了宝。”

姚悯闻言点头称善,此计甚妙,颇合他意,由那赵正浩不情不愿地说来,于他更是有万般好处。二人虽各怀心思,却也笑眼相对,在这投机倒戈之事上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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