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虽小，但因紧挨王都，集市却也有一番热闹繁华的样子。

灵瑶跟着楚亦清穿梭在集市中，两侧贩卖着琳琅满目的兵器与各种首饰、吃食、灵植丹药、甚至灵宠，让不常出门的她一下子看花了眼。

灵瑶长这么大也只去过寥寥数次北雁关的内城，能见到的也只有几个糕点铺子和铁匠铺，在她的印象中，那已是极为好玩的地方了。

她正眼花缭乱着，在他们头顶的高空里，有御剑飞过的武者，三三两两并做一排，在高空中划过一道道漂亮的灵流。

“少尊，为何不见你们和圣尊御剑飞回王都呢？”灵瑶一脸崇拜地看着头顶上频频飞过的武者。

楚亦清头都没抬，“还不是那老古……”他戛然收声，差点闪了舌头，侧头觑着一脸好奇看过来的灵瑶，把嘴里的“板”字咽了回去。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说道：“因为圣尊总说，历练，为的就是看遍我仙界万物，除妖祟，惩恶者。若凡事都依赖御剑，则所见皆是绝美风景，看不见世事不平，听不到仙民疾苦。”

灵瑶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像是听懂了。

楚亦清暗暗为自己鼓掌，在小孩子面前，自己身为聚灵宫少尊的高尚觉悟还是要一直保持着的。

远远瞥见前方的一家成衣铺子时，楚亦清一把拉过灵瑶走了进去。

进店后，灵瑶看着店铺中满是精致华美的服饰，不禁有点脸红。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一身皱巴巴的衣裙，为了包裹阿诺甚至还被扯掉了半片外袍，狼狈得很。

小姑娘一时有些气短，忍不住抓着楚亦清的衣袖往他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半张小脸，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偷偷看着那些俏丽衣裙。

楚亦清见灵瑶突然害羞了起来，忙蹲下身来对她柔声说道：“小不点儿，马上就要带你回聚灵宫了，去将你这身衣裙换下，不然衣装不正，会被聚灵宫里掌管宫规的仙师责骂的哦。”

灵瑶扭头四下看了看后，又满眼纠结地看向了楚亦清。

她浓密卷翘的睫毛轻颤着，似遇到了什么难题一般，而后凑到楚亦清耳边悄悄说道：“少尊，这里的衣服看起来都好贵的，我的灵石还要节省着用来修炼呢，要不你带我去便宜一点的铺子好不好？”

楚亦清侧耳听清了她的话后，不禁笑了起来。

他蜷起食指刮了下灵瑶的小鼻子，“这几日辛苦你帮忙降妖，这是你应得的奖励，也算是庆祝你入聚灵宫的小小贺礼，不用你付钱。”

说罢就拉过灵瑶，指着其中一身鹅黄色衣裙说：“店家，将这件拿给我小妹试试。”

侧室中，灵瑶将衣裙穿戴好，她摸了摸身上光滑轻柔的衣料，略带局促地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正翘着二郎腿悠哉地品着茶水的楚亦清抬头一看，楞住了。

一身鹅黄长裙将灵瑶本就白皙的小脸衬得愈发玉雪娇嫩，玉色缎带系在腰间，走动间盈盈飘动，鲜嫩得像云间翩然飞过的云雀仙。

因为身量矮小，这身鹅黄衣裙配上灵瑶那粉嘟嘟的小脸蛋，整个人可爱萌动，楚亦清简直忍不住想上手捏一捏。

“原来竟是个可爱的小米糕团子。”楚亦清到底没忍住，弯腰捏了捏灵瑶粉嘟嘟的小脸蛋。

“少尊，再捏我要流口水了。”灵瑶含糊不清地说道。

楚亦清笑着松开了手，揉乱了灵瑶头顶的两个圆圆的小鬏鬏。

他回身将一枚上品灵石放在桌上，又指了几件他认为适合灵瑶的衣裙，豪气地一挥手对店主说：“将这几件衣裙都按这孩子的身量各来一身，若还有其他花色的，也一并装上。”

店主眼见这是个财大气粗的，顿时眉开眼笑地呼啦啦一口气装了十几件。

直到最后灵瑶都忍不住蹦起来去拉店主，楚亦清才作罢。

最后将那十几条轻纱漫彩的衣裙装进乾坤袋后，在店主满足的笑容中，灵瑶赶紧把人傻钱多的楚亦清拽出了铺子。

“少尊，你送了我那么好的匕首，又给我买了这么多新衣衫，我简直穿也穿不完！”灵瑶仰头一脸愁容地说道：“我要怎么报答你呀？”

楚亦清歪头看了看身旁可爱的米糕团子，手指戳了戳她头上的小圆鬏鬏：“那自然是安稳长大，勤加修炼，长大后好好报效聚灵宫，那就是报答我啦！”

灵瑶兴奋地点点头，面上现出了那一对可爱的小梨涡，盛满了天真的笑意。

想到如此纯真的小丫头将来或许也会因为奴籍而仙途坎坷，他胸中又有些憋闷。

少年人总是有股无畏命运兼济天下的义气豪情在。

他想了想，而后认真地对灵瑶说道：“今后要认真练功，若在修炼一事上遇了难，就来寻我帮忙。切莫因落了奴籍就自觉低人一等，你是有天赋的，日后定会万事顺遂前途璀璨，我看人不会错的！”

灵瑶仰头望着这个一脸朝气恣意明朗的少年郎，明亮的日光金灿灿地洒落在他的肩头与发丝上，给他镀上了一层夺目光华，七岁的灵瑶觉得几日来压在心头的阴云都被这光华给晒化了。

她也自此开始相信，相信自己的来路顺遂璀璨，否极泰来。

第二日，经过了一晚的休整后，众人都精神焕发神采飞扬地回了王都。

甫一进城，灵瑶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正中间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的宽阔笔直的白玉大道，紧挨着这大道的两旁还各有一条青石板路。

放眼望去，一座座高大洁净的仙宅府苑错落有致地分列两旁，远处还排布着高耸入云霄的宝塔楼阁，磅礴大气中透着高不可攀的威严盛势。

灵瑶跟在楚亦清身后正准备一道踏上那条白玉大道时，被萧然旁边一个身穿褐色布袍的小弟子扯了扯衣袖。

那小弟子在这一行人中负责看管被羁押的妖兽，是聚灵宫驯兽园的一名出色的驯兽师。

他圆圆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用极低的声音悄悄对灵瑶说：“灵瑶姑娘，同我来。”

灵瑶奇怪地看看他，但还是在他的手势下跟在他身后走到了旁边那条青石板路上。

在这个圆脸弟子的耐心解释下，灵瑶才明白，中间那条白玉大道，不是普通仙民能随便走的。

只有仙庭官员、仙界贵族并各大学宫的学子才能走在那条白玉大道上，其余人等只能走两旁的青石板路。

这圆脸弟子同现在的灵瑶一样，同为奴籍，虽也所属聚灵宫，但只是一名普通的驯兽师，并不是拜过仙师的正式弟子，所以他很自觉地携了灵瑶走在一旁。

楚亦清在和萧然说笑的空档中不经意地回头扫了一眼，意外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小尾巴没了。

再一看，原来是和驯兽师孔喜走去了边道上。

楚亦清自小千尊玉贵地在聚灵宫长大，像这样等级森严的阶级差距，在过往的生活中，并没有被他在意过。

此时看着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一脸兴奋地东张西望时，楚亦清才意识到，那薄薄的一纸奴籍，在她今后的日子里，挡住的或许不止是这么一条空有其表的白玉道而已。

灵瑶看着周围那些漂亮气派的府邸，不禁暗暗感慨王都就是不一样。

在北雁关时，内城城主的府邸怕都没这么气派，更别提这宽阔的白玉大道了，连内城中心的阵法台都没铺过这么好的白玉。

还有这里的灵气，纯净浓郁得让人简直要沉醉其中，通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畅快。

灵瑶走在王都中，忍不住神思飘渺，这就是娘亲在留音珠里反复交待她一定要来的地方。

这样好的地方，即便没有仙师，只要肯下功夫潜心修炼，也定是能有所成就的吧。

这是娘亲为她做的最后的盘算了。

灵瑶下意识握了握娘亲留下的乾坤袋，心中不由得漫上一层暖意，自己终于按照娘亲的意愿，来到了王都——这座曾经在娘亲口中听过无数次的城。

走在众人边上，她看到这走过的一路上，遇到的所有仙民都会特意停下向楚世温弯腰行礼，脸上满是对强者的钦慕与敬重。

甚至那些精致华美的仙驾，在遇到楚世温时也会特意停下来候在一旁。

灵瑶不禁有些后知后觉的心虚，面对着王都里人人敬仰的圣尊，就那么不管不顾颇有三分无赖地求着对方收留自己，不得不说，自己还是有几分胆识的。

这不，搏一搏，自己就有了安身之处了。

正暗自庆幸着，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阵阵呼声。

灵瑶抬头一看，前方不远处就是聚灵宫的大门了。

巨大气派的宫门大开着，一些年幼的弟子伸长了脖子等在大门口，远远看到了圣尊一行，便叽叽喳喳兴奋地蹦跳着。

几位同在一旁等待的仙师看了，只是淡淡地笑着，并未多加阻拦。

待圣尊走近了，那些小弟子看着楚世温一脸平静的面容，都自觉地安静了下来，只面上还流露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楚世温淡淡扫了一眼门口的小弟子们，同旁边的仙师一一打了招呼。而后用周边小弟子们都能听到的声音对仙师们说道：“此次活捉的妖兽共二十八只，由驯兽园的孔喜一路押送。”

他回头递了个眼色，孔喜便快步上前，挥手召唤出一座九层的金色锁妖塔。

孔喜双手捧着锁妖塔，躬身对门口等着的仙师们说道：“弟子已将众妖兽们按等级分别关押了起来，请仙师们遣座下弟子前来驯兽园结印捉领。”

一旁的那些小弟子们顿时炸了锅，按耐不住地纷纷往孔喜身边挤，恨不能拖着孔喜直接飞去驯兽园。

这次圣尊前往北雁关捉拿失控妖兽的任务让聚灵宫的大部分弟子都兴奋异常，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捉到过能拿来练手的妖兽了。

毕竟他们也不能将人家好端端不捣乱的妖兽捉来对战，所以这次活捉的妖兽们在这些渴望练手的弟子们眼里，那就是炙手可热的宝贝疙瘩。

几位仙师笑吟吟地冲自家弟子点了点头，那一帮小弟子顿时呼啦啦簇拥着孔喜，将他飞快地拽去驯兽园的方向了。

灵瑶看着那几位仙师的神色，感觉他们不像是在分配妖兽，倒像是在分配法宝灵石一般开心。

小弟子们散去后，众人的耳朵终于安静了下来。

楚世温拾级而上，跟几位仙师边走边讨论着此次的妖乱。

其他弟子也跟在楚世温的身后一脸轻松地进了学宫大门。

灵瑶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在那座庄严古旧的大门后，便是所有仙民终其一生的梦想——聚灵学宫。

楚亦清并未跟着众人一道进去，而是站在灵瑶身旁，一只手轻轻按在她肩膀上，轻声说道：“进去吧，小灵瑶。”

灵瑶仰头望着楚亦清：“少尊，从此以后我就能一直住在这里了吗？”

楚亦清偏头冲她笑着：“是呀，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灵瑶一脸憧憬地望向门内，真好，不但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家，顺带着连修炼都有着落了。

最重要的是，还省了一大笔灵石。

这日子，终究没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