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亦清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知道了，是你小时候说过的那位对你有恩的守城将。”
他将渡魂符放回了灵瑶的手心，撩起袍摆坐了下来。
“那巧了，刚好我们一同前去，圣尊也给我了一些寄托哀思的符咒，让我送去白兰大人的墓前。”
“圣尊交待的？”
“是啊，我应该同你说过，白兰大人从前是圣尊的师妹，只不过她向来很低调，圣尊也很少提起，被派往北雁关后，往来就更少了，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圣尊还有这么个师妹。”
灵瑶自然记得，所以当她成为了圣尊座下弟子的那一刻，才会那么地激动。
静夜无声，楚亦清见她比平时沉静了许多，便将圣尊交给他的那些通灵符咒都拿了出来，一一摆在了桌上。
灵瑶被吸引了注意力，她纤细的手指小心地扒拉着那一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通灵符咒。
翻看一遍后，她抬起头愕然地望向楚亦清。
“怎么了？”楚亦清轻声问道。
灵瑶有些鼻酸，“这些，全部都是孩子燃给父母用的符咒……”
“哦，没错，”楚亦清笑了笑，“圣尊说此行有你跟着，就由你代劳吧，他说他的这位师妹，从前一直希望有个女儿，可惜她一生未嫁，圣尊说由你代行子女令，为白兰大人燃一些符咒，也算是给她个安慰。”
有那么一瞬间，灵瑶甚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简直都要怀疑圣尊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可圣尊平日里并没有过表露过一丝一毫的异样，待她和别的弟子并无不同。
不过这也许是圣尊的本性，就连面对大师兄时，他也没有过任何超出寻常弟子的关爱来。
灵瑶目光复杂地看着那些通灵符咒，最后将它们一个个小心地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师兄，让我来保管好吗？今晚再为这些符咒加些灵力进去，好让它们燃得更久一些。”
“去吧，早点做完，多少也要睡一会儿，明日还要查验大阵的。”
楚亦清望着灵瑶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进了北雁关之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这小师妹比平日里安静多了，也低沉多了。
他捏捏眉心，本来打算找个借口将灵瑶和剩下的学子们安置在这里，自己抽出几天时间去找墨血石的。
可他现在有点不想把灵瑶丢下了，闷闷不乐的灵瑶，让他看着心疼了。
第二日一早，夏青便带着他们御剑飞向外城，临近外城时，便看到了脚下那片广阔的密林。
夏青回头对楚亦清指了指下方，“少尊，青纱林，有不少宝贝呢！”
她笑着转过了头。
楚亦清垂眸看了一眼青纱林，果然，此处靠近外城，灵气已经开始变得浑浊污杂了起来，越发显得那片密林幽深静谧，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灵瑶看了一眼，这林子她小时候常来玩，只不过那时没什么真本事，追追弱小的妖兽玩还行，真要挖什么宝贝她是挖不到的。
但她看了眼楚亦清，无端觉得大师兄的神色像在筹谋着什么。
越过青纱林后，脚下的景致瞬间变成了荒城的模样。
残破倒塌的仙宅，破败的街道，空无一人的外城里，黄沙飞舞，连妖兽都很少见到一只。
这些学子大部分都是第一次来北雁关，此刻见到传闻中沦为废城的地方，都沉默不语。
这里最能称其为城的时刻，还是五百多年前那些半灵人还住在此地的时候。
小时候灵瑶在这座空城里玩耍时，并未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此刻她看着脚下那片废墟，想到那几十个死后也不得安宁，被魔族抢走了魂魄的半灵人，心中却涌上了一股悲凉。
她不由得将手覆在了小腹处，如果没有这枚封印，那么对于无法适应仙界灵气的半灵人来说，她只能同几百年前的他们一样，龟缩在这个灵气污浊的地方，终其一生困在这里苟且度日。
一行人默默无言，心中各自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跟在夏青身后，飞到了外城守城将的府邸处。
收了灵剑后，灵瑶抬眼看去，这座仙宅是后来新建的，虽然还是在同一片地方，但已经完全没了自己幼时的生活痕迹。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放松了下来。
还好是重建过的陌生宅院，否则，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不管不顾地放声大哭起来。
曾经的夏荣将军，变成了如今新一任的守城将，带着妻子正候在大门前。
夏荣板着一张脸，在身旁妻子的拉扯下，勉强上前两步，对站在最前方的楚亦清拱手道：“恭迎少尊。”
他翻手召出一枚令牌，双手递给楚亦清，“外城令牌在此，少尊带着它便可巡查外城各处，下官还有事要忙，少尊请自便。”
说完，也不等楚亦清回话，便越过一众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夏青忙上前对楚亦清躬身致歉，“还望少尊恕罪，我父亲他这些年脾气一直不好，加之最近又总有些妖兽跑去内城作乱，他心内烦闷，怠慢之处，望少尊见谅。”
楚亦清并不在意，“无妨，我们来此也不是游山玩水的，无需招待。”
因他们此次前来只为查验，并不需要用夏荣的鲜血开启防御禁制，所以他在与不在问题不大，楚亦清也并不强留。
对夏青的母亲简短问候了两句，楚亦清便带着学子们走向不远处的城门。
如莲边走边看向身旁的夏青：“昨日那只虎妖也是青纱林中跑出去的吗？”
夏青点点头，“没错，这几日林子中偶有妖兽作乱，我昨日失了手，才让那虎妖一路逃去了内城。”
青雨插言道：“看样子师姐颇为喜欢虎妖？”
“那能不喜欢吗！虎妖浑身都是宝，能炼好多仙器，用来治病疗伤效果奇佳。”如莲一脸向往地回道。
夏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话间，众人登上了外城的城楼。
夏青引领着楚亦清来到护城大阵的阵心处。
繁杂的金色阵纹如刀刻般向四周辐射开来。
灵瑶呆呆地望着阵心，虽并未亲眼见过，但她眼前仿佛出现了多年前娘亲划破手掌，以鲜血开启护城大阵的身影。
她紧咬牙关，呆呆望着阵纹出神。
楚亦清将令牌嵌进阵心，大阵的阵纹顿时像活过来了一般，开始有规律地转动起来。
片刻后，一道冲天的金色光柱自下而上贯穿于天地间，城墙外，一道金色的屏障嗡鸣着竖起，将整个外城的城墙尽数包裹了起来。
这道屏障震颤着，像连通了天地一般，气势磅礴地稳稳立在城墙前。
楚亦清走近了些，修长的手指触上了那道金色的屏障，细细感应着。
几年前被魔族攻破的那道缝隙，曾被楚世温带着他和其他几个弟子将其补上。
此刻楚亦清指尖渡出灵力，查验着大阵中的灵流，他仔仔细细探查了一遍，同几年前一样，完全感受不出当初道裂缝是被魔族从哪里撕开的。
圣尊就是圣尊，仙界中怕是没谁能将破裂的阵法补得这么浑然天成了吧！楚亦清心中暗暗骄傲了一下。
他一脸严肃地转过脸去，对身后那些等着查验结果的学子们说道：“补过的那道缝隙又有了些微裂痕。虽不影响大阵运转，但天长日久下去，难免会生祸患。”
没有一丝犹豫，他就将自己心中那为之骄傲的圣尊抛了出去。
青雨连忙问道：“那咱们现在就开始补阵吗？”
“嗯，自今日开始，五灵阵便布起来，先开个三日的，三日后，我再查验一番。”
“五灵阵？”灵瑶疑惑了。
如莲和孔喜自然是不算在此次布阵弟子内的，楚亦清作为护阵者，也排除在外。
那他们剩下的几个，也应该布六灵阵才对。
“大师兄你这是把谁踢出去了？”灵瑶纳闷地问道。
她看见楚亦清那根骨节分明的食指对着自己晃了晃，而后一脸严肃地对自己说道：“你灵力才大涨了一番，不适合做补阵这种精细的活，在一旁看着就好。”
灵瑶张了张嘴巴，没想到被踢出去的是自己。
剩余的几人在青雨的带领下，迅速摆好了五灵阵的位置，而后动作整齐划一地各自往嘴里塞了一块儿玉露糕。
做这种连日不休的阵法，能长时间抵抗饥饿感的玉露糕便是未过仙劫的学子们的首选。
灵瑶抱着手臂靠在城墙上，樱粉色的嘴唇拉成了一条直线，一脸严肃地看着阵中的五个学子。
青雨暼了一眼灵瑶的脸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几个吃的是从她那抢来的玉露糕呢。
待到青雨他们闭目入定后，楚亦清拍拍灵瑶的肩膀，低声对她耳语了几句，灵瑶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
夏青眨了眨眼，“少尊？你该不会有什么别的计划吧？”
楚亦清欣慰地对夏青竖了竖拇指，“机灵！”
随后他一把将手中的令牌塞到夏青手中，拽过灵瑶就跑了。
如莲和孔喜目瞪口呆地看着夏青凌乱在城墙之上。
带着些许黄沙的风阵阵拍在夏青脸上，还送来了楚亦清远远传来的声音，“护阵之事拜托夏姑娘了，事出紧急，回来后再向你当面请罪。”
夏青一手攥着令牌，一手默默掏出一块儿玉露糕，咬牙切齿地三两下吞进了肚里。
她将手中的残渣随手拍在衣裙上，“奶奶的！多少年了，终于又有机会能找人干一架了。”
青纱林中，灵瑶跟在楚亦清身后，时不时提醒他一句。
“向左，右面那条小径是条废路。”
“别动那个废弃的阵法台，那是妖兽最常用的陷阱。”
“那个颜色的灵果别碰，有毒的。”
在林中走了小半个时辰后，楚亦清开始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之前居然还担心寻墨血石时有危险，不想让他这个小师妹以身涉险。
现在看来，灵瑶对这林子熟悉得简直像是在逛自家后花园。
“你从前不是住在内城吗？怎么会对外城的林子这么熟悉？”
听到楚亦清的疑问，灵瑶顿了一下，“因为……在我幼时，娘亲也常常带我来这里，教我一些简单的咒术，让我锻炼灵力。”
这理由也算合理，看着楚亦清并未起疑心，灵瑶松了口气。
“大师兄，寻灵石的话，幻荡山不是最好的地方吗？为何要在这里寻呢？”
灵瑶一边同楚亦清施咒术细细搜寻着，一边问道。
楚亦清长叹一声，没再瞒她，“因为我要找的灵石，只有可能出现在这里。”
灵瑶猛地收了手，缓缓直起了身子看向他，“不是吧，你要找的——不会是墨血石吧？”
“呃……确实是。”
灵瑶：……
兄台你真是把这当自家后花园了，你怎么不在林子里挖星星呢？
“你干脆在这林子里挖星星算了，还容易些。”
一个雄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吓了灵瑶一跳。
这是哪位大神，替自己把心声说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个小漏洞，我明明记得昨天就改了，修改的画面都还在脑子里，怎么今天一看居然一个字都没改，原样不动地传上去了……
二阳的脑子果然不行，大概是在梦里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