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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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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齐英高烧一直不退,齐联海这才急了,他心里很愧疚,怕齐英会像几年前的赵秀娟一样突然离开人世。

齐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一直在爬山,深灰色的天幕下,一座接一座的荒山,寸草不生的黄土坡上,只有一个接一个的坟头,荒凉而又冷寂。

这里埋得都是齐家庄逝去的先人,阴森森的墓地里,冷风飕飕的吹,齐英一个人在那里徘徊,她一直在找妈妈赵秀娟的坟墓,可是她一直找不到,她又饿又累,浑身冷的发抖,她好想躺在妈妈身边休息一下。

“英子,英子......”齐英晕晕乎乎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想答应,可是口干舌燥的她张不开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她回头,想看看对方的脸,可是风沙好大,弥漫了整个山野,混黄色的天际里,除了小土堆一样的坟墓,什么都没有。

她跌跌撞撞走过一个接一个的坟头,摔倒在满是淤泥的地上,淤泥越积越多,而她越陷越深,身体越来越重,她感觉自己在一点点往下沉。

齐英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淹没在漫无边际的淤泥了,什么时候旁边出现了一只小蜗牛,它从淤泥里钻出来,背着笨重的壳子,一点一点往上爬,齐英静静的看着小蜗牛,一直到它爬上岸,看着它逐渐走远,连小蜗牛都这么努力,齐英不由的伸出手,她也想试着爬上去。

齐英用尽全身力气往上一跃,整个人突然飘起来了,身体也轻盈了许多,她感觉自己就像一粒浮尘,游离在天地间,她不由大喊了一声,声音响遍整个山野,天际间都传来她的回音。

抢救室里,齐英的心电图终于动起来了,医生松了一口气。

......

三天后的一个早晨,一场大雨过后,阳光明媚,嫩绿的树叶上一只小蜗牛静静的黏在上面。太阳光一点一点从医院的窗户里爬进来,齐英慢慢睁开眼,病房里朦朦胧胧一片白色,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站在她旁边,正定眼盯着她看。

看到她睁开眼,那个人问道:“你醒了!”

齐英愣了一下,问道:“这是哪里?”

“医院。”医生说道。

齐英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

齐英虽然被救回来了,可是她好像有些变化,醒来后谁都不认识,出院后回到家,看见齐联海和张翠芳就吓的躲开,村里人有的说她的魂怕是被勾走了,有的说她一定是那晚走夜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张翠芳一听瘆得慌,想着家里已经有一个傻子了,再多一个傻子,那可不成,张翠芳准备找个大法师拾掇拾掇(方言:搞个迷信)。村里人都知道张翠芳什么德行,不愿意招惹她家的事,没人愿意帮她,张翠芳便去外地找了一个不知名的半吊子阴阳马大师。

这个半吊子阴阳马大师,在齐家祖坟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便随便想了一个理由,说道:“迁坟”。

说到迁坟,这似乎是一个很沉重的话题,农村老一辈人的思想里,为什么总是和自己家死去的亲人过不去,在他们心里:“家里不顺,就是死去的亲人在下界不宁;家里吵架,就是死去的亲人在撒气;儿媳妇生不下儿子,就是死去的亲人不显灵;孩子考不上大学,就是死去的亲人坟头没长草;仕途不顺,就是祖坟的风水不好……等等”总之所有活人解决不了的事,都是自家死去亲人的事。

甚至有些地方骂人也是:“亏先人,羞先人……等等”,明明是活人犯了错,可是遭殃的却是死去的先人。

有时候想想真的可笑,人活着的时候不安生,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好好的躺棺材板,可是谁知死了也不安生,时不时的还要被自家的不肖子孙翻出来看看,躺的不好,换个地方重新躺;要是家里还不顺,又要挖出来,重新躺,直到躺顺为之。

这事齐联海当年就干过好几次,齐联海自己好吃懒做,不想做事,只想投机取巧,一心想发大财,赌博输了,不甘心,翻先人的坟墓,翻了先人坟墓不顺,继续翻,还不顺,竟然请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法师去镇压祖坟,真是心都魔怔了,连自己家的先人都想镇压,难不成自己家先人成魔,害他不成。

这些年齐联海终于走上正道了,他家的先人也安生了许久,现在齐英被他们快逼疯了,他们不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又开始给先人找麻烦,折腾先人了,真是不死不休。

暑假时,难得一个周末,齐联生和陈梦都有时间,齐联生准备带妻子陈梦和女儿齐溪(齐溪就是齐盼儿)出去旅游,接到母亲张翠芳打来的电话,听到母亲说到关于迁坟的事,本想劝她不要再做那些没用的事情,可是他知道母亲张翠芳脾气,便再没有说话。

张翠芳让小儿子齐联生趁着周末有时间就赶快回来,毕竟迁坟是大事,子孙后代要都在才好。

齐联生看着正在收拾行李的陈梦,垂头丧气的说道:“别收拾了!”

“怎么呢?”陈梦看着齐联生问道。

“回家,家里有事!”齐联生无奈的说道。

陈梦虽然有些失落,但她什么也没说,就跟着齐联海回老家去了。

听了马大师的意见,齐家人张罗着迁坟了。

齐溪自从去了城里,就很少回来,一直是陈梦的妈妈帮忙看着,她已经不记得三岁之前的事了。因为这次迁坟是大事,作为齐家的后代,她也要跟着一起回来的。齐溪虽然记不起三岁之前的事情,但是来到曾经生活过的环境,她总是感觉很熟悉,有些不一样,尤其是她看到齐英感觉非常亲热,总想呆在她身边,即使齐英现在看起来呆呆傻傻的,齐溪也一直陪在她身边,而且只要齐溪在身边时,齐英都是乖乖的坐着。

自从赵秀娟走后,齐联海一个人又要忙大肉店,还要照顾家里,总是忙不过来,齐燕和齐英还要上学,陶小翠根本指望不上,张翠芳看着大儿子齐联海这些年也走上了正道,还会时不时过来帮忙。

张翠芳本想指着小儿子齐联生给他们老两口养老送终的,自从知道小儿子不能生育,张翠芳感觉小儿子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只能靠大儿子齐联海了,为此她时不时的过来帮大儿子齐联海看家,有时候忙完迟了,便在大儿子这里住下。

最近因为迁坟的事,张翠芳一直住在大儿子家。

齐家人忙活了两天,终于把祖坟迁了。

齐溪临走时,齐英心里很难受,她很想抱抱齐溪,和她好好说会话,可是有些事,知道还不如不知道,与其清醒的痛苦,不如糊涂的快乐。

虽然这次发高烧让她脑子有些糊涂,但也不至于傻了,她只是觉得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实在是让人窒息,便是一句话也不想说。

齐英记得从医院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她很痛苦,看着爸爸齐联海和奶奶张翠芳,她不知道自己要怎样面对接下来的日子,晚上她没吃多少饭,就去回屋睡觉了,陶小翠见了,看了看手里的鸡蛋,没舍得吃,拿着去找齐英。

陶小翠虽然傻傻的,可是她心地善良,谁对她好,她心里清楚的很。

陶小翠因为婚后两年多,一直没生下孩子,张翠芳时常刁难她,骂她就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只会浪费粮食,有时候张翠芳一生气连饭都不让陶小翠吃,齐英看不惯,便私下里偷偷拿给她一些吃的。有一回,齐英给陶小翠偷拿吃的时,被大姐齐燕发现了,骂齐英圣母心泛滥,不知好歹,对一个占了自己母亲位置的傻子自作多情。

大姐齐燕非常讨厌陶小翠,总嫌弃她是个傻子,没有资格做她们的妈妈。

齐英虽然不喜欢陶小翠做她们的妈妈,但是齐英心里清楚,像陶小翠这样的人,哪里还有什么自由身,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陶小翠握着一个鸡蛋进屋来,看到齐英,直接塞给她,还说让她吃了鸡蛋就好了。

齐英看着眼前呆呆傻傻的陶小翠,心里暖暖的,感觉她这个样子挺好的,不管多么不愉快的事,在陶小翠这儿总能很快成为过去,她似乎总是乐呵呵的。

如果这样能好过点,齐英也想成为那样的人,起码看着没那么痛苦。

迁坟后的第二天,张翠芳起来正准备穿衣服,瞧了一眼窗外,陶小翠站在院子里又唱又跳。

张翠芳看见了,气的说道:“大清早的,就开始发疯,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清闲。”

齐英看着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不多时,齐英也学者陶小翠又唱又跳。

这可着实把张翠芳吓了一跳,嘴里不自觉的说道:“疯了,怎么又疯了一个。”

张翠芳发现迁了坟,齐英不仅没好,反而一天比一天疯了,张翠芳急了,又跑去问马大师,谁知马大师改口说:“可能中了邪!”

“啊?那怎么办呢?”张翠芳好一阵的苦恼。

“要不...我在试试?”马大师试探着问道。

张翠芳看了一眼马大师,虽然有些犹豫,可是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说道:“那行,那就再试试。”

张翠芳对大儿子齐联海说了想给齐英驱邪的事情,想到上次招子害的孩齐英发高烧的事,齐联海没有同意。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关于齐英疯了的事,传的到处都是,就连一直住在城里养病的焦杏花都知道了。好好的孩子变成这样,焦杏花非常着急,顾不上自己的身体,准备去齐家庄看看。赵秀权和两个姐姐都劝不住母亲,只能随她去。

因为齐联海不同意给齐英驱邪,张翠芳只能趁着齐联海去大肉店不在时,才让马大师到家里来。张翠芳和马大师把齐英绑了,准备给她驱赶邪灵。

齐英被绑时,一阵哆嗦,心想完了,她没想到,装疯卖傻的结果是张翠芳以为她真的疯了,竟然要给她驱邪,而且这驱邪的手段比招子更可怕,那是驱赶畜生的鞭子真往身上打。

陶小翠也被吓坏了,藏在桌子底下不敢出声。

那么粗的鞭子落在齐英娇小的身躯上,齐英疼的再也受不了了,哭着喊姥姥救命,一旁的张翠芳听到齐英喊姥姥,竟然笑着说道:“马大师果真厉害,才两下,这孩子就想起她姥姥了。”

此刻的齐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她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摊上张翠芳这么个奶奶,与其在这样的家庭生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算了。

“哀莫大于心死”,齐英这么想着,鞭子再打在身上的时候,她万念俱灰,麻木的肢体,让她即使疼的流泪,也一声都没吭。

张翠芳看着齐英空洞的眼神,说道:“马大师,继续,这孩子又着魔了。”

“住手!”焦杏花在外面就听到了声音,一怒之下用拐杖砸开齐家的大门。

齐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姥姥的声音,她以为自己又产生幻觉了,因为这段时间她总是产生幻觉。

焦杏花看着被绑在地上折磨的一动不动的齐英,气的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杂碎,就是这么欺负一个孩子的吗?”这是焦杏花第一次这么粗鲁的骂人,因为她实在是生气了,眼下自己的闺女赵秀娟都已经走了两年多了,她还有什么好顾及的。

没错,是姥姥的声音,齐英不由心头一颤,挣扎回过头,确定是姥姥后,再也绷不住了,哭着喊道:“姥姥,姥姥......”

“英子!我可怜的孩子,姥姥来迟了。”焦杏花说着,扔掉拐杖,急忙上前,解开齐英身上的绳子,双手拉起齐英。

齐英看着焦杏花,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抱住焦杏花,说道:“姥姥,我听您的,已经很听话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傻孩子,姥姥错了,姥姥忘记他们根本没有心。”焦杏花心疼将齐英搂在怀里,看着张翠芳和马大师说道:“你们还是人吗?”

“她这不是中邪了吗?”面对焦杏花质问,张翠芳还在解释:“我们在帮她。”

“放屁,放他娘的狗屁!”焦杏花气急败坏的说道:“我见过驱邪的多了,有你们这么干的吗?”

焦杏花再也不想和他们理论了,气的就要找镇上里的派出所,马大师看情况不妙,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马大师一跑,张翠芳也死不承认,焦杏花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带着齐英离开。

焦杏花带着齐英离开齐家的时候,早就做好了打算,她这辈子已经失去了一个闺女,不想再失去一个外孙女了。

心灵的摧残和□□折磨让齐英几乎精神崩溃,再加上两年前妈妈赵秀娟离世的事,在她心里一直有一个心结,她整日郁郁寡欢,不管白天和晚上,只要一睡着,就做噩梦,她总是游荡在自己幻想出来的世界里,时而糊涂,时而清醒,一段时间齐英彻底失眠了,她睡不着觉,也不敢睡觉,在这样下去,齐英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她甚至不想和任何人说话,就连姥姥焦杏花都和她说不上几句,这让焦杏花很难受。

后来齐英连学都没办法上了,学校里的同学跟在她身后喊她傻子,他们还拿着小石子和树枝打她,她也不知道跑,只是站在那里任人欺凌。

有句老话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善良的人总是逼疯,少年的成长之路并不是一帆风顺,总是充满了荆棘。

焦杏花不忍心看齐英这样,便带她去四处求医看病。

镇上和县城大大小小的诊所,医院,只要有点名气的,焦杏花都会带着齐英去看,西药,中药,针灸,能试的都试过了,依然不见齐英好,毕竟抑郁症没有什么好的药物,无奈焦杏花准备去问神。

说是问神,其实是一位有口皆碑的道医,因为他经常住在背西山的寺庙里,不仅医术非常好,人也非常随和,便被人敬称神医。而且他给病人看病,从不收钱,病人只要按自己的意愿给寺庙捐一点香火钱就可以了,因此找他治病的人非常多。

说起这位道医,也有一段非凡的过往,听闻他出生在医药世家,年轻时热衷于中医学,学业有成,一腔热情本想在医学界发光发热,无奈命运捉弄,他曾因解剖学的一次失误,不仅挂了科,还胳膊受了伤不能上手术台。好不容易等到毕业,却一直考不过医师资格考试,拿不到医师执照,也进不了医院工作。

心灰意冷,出门散心,冥冥之中来到背西山,无意中看这里的道观急需道医,突然有些顿悟,以自己现在的能力与其拚命去走医学那条耗时费力、压力又大、还要饱受苛责的坎坷之路,还不如走道医这条康庄大道,于是他从此留在了背西山,这一留就是十几年。

背西山在齐家庄东边,距离齐家庄有二百多公里,是一处名山古迹,因为主山脉背靠着最高的西山山峰,形成成一个半包围的结构,被称为背西山。

虽然背西山地理位置偏远,但却是这方圆几百公里内,香火最好的寺庙,每年八月十五的时候都会过庙会,热闹非凡。

焦杏花准备带齐英去背西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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