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昏暗寂静，只有在前方的荧幕上散发着微光。

埃莉诺看着电影里沉浸在甜蜜里的自己，眼睛里透出了向往。

这不是对演员职业的向往，而是对克莱尔生活的向往。

荧幕里的她有着完美的人生以及最好的结局，而埃莉诺在现实中却生活在无聊的世上，战战兢兢的走向未知的结局，最后迎来既定的死亡。

"我可以给你找个经纪人，诺拉。"

黑暗中，埃莉诺被人握住了手，那手温和有力，驱散了埃莉诺一些负面情绪。

埃莉诺扭头，看到了眼神里带着愧疚的伊桑·霍克。显然，坐在她身边的伊桑把她的眼神看成了对电影职业的向往。

很明显，乔纳森把她的情况告诉了伊桑。

她低头笑了笑，虽然这是她引导的结果，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麻烦你了，伊桑。我现在并不向往演员这个职业，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说完，埃莉诺指了指手指上的婚戒，然后轻轻移开了她的手。

在剩余的时间里，伊桑并没有说话，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也像是确实无话可说。直到埃莉诺又一次看到荧幕里的克莱尔和安迪奔向新的未来，四周开始因为演员和工作人员名字出来重新陷入黑暗的时候，她似乎听到了伊桑的声音：

"等结束后，我希望我们可以聚一聚，就像上次那样。"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落在地上的羽毛。

其实这没什么奇怪的，本来在电影院就不能大声说话，更何况是电影的首映式上——虽然是个小型的。但埃莉诺觉得，伊桑似乎并不想让埃莉诺听见。

"好。"

埃莉诺看向他的眼睛，笑了笑。

*

电影结束后，乔纳森站在台上邀请埃莉诺和伊桑简单的答谢，然后众人散场。最后只留下与电影有关的人员，连个首映式也不是。

因为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并没有去餐厅吃饭，反而是伊桑准备送埃莉诺回家——这也就是他说的聚聚了。

真是个胆小鬼。

他们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去坐地铁，因为那里老旧不堪，流浪汉和瘾君子聚集。比埃莉诺所在的东村危险百倍，更何况还是晚上，只能找了辆出租车——这大概是纽约普通上班族的日常。

车里空间狭小，司机问完路停止说话的时候能听到她和伊桑的呼吸声。

"我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很好，诺拉。"率先开口的是伊桑，但他的声音仍然很小，好像是害怕司机窥探了他们的秘密："但我总觉得你……你还没有实现你的梦想。"

"即使我有梦想又能怎么样呢？"埃莉诺装作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有人觉得我会真正成为一名演员。"

"我不这样觉得。"伊桑急切的反驳埃莉诺，他的声音有些大，惹得爱听八卦的司机稍微偏了一下头。

"《信任》是你的第一部电影，你之前都没有表演的经验，但你表现的都比之前拍过电影的我好多了。我现在的成就只是运气罢了，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好的经纪人——"

其实她是有表演经验的，只不过要把百老汇和日常生活算进去。

埃莉诺默默的反驳他。

"我用不着你的帮助，伊桑。"埃莉诺笑着摇了摇头："而且这并不是什么运气，你演技好加上长相帅气就赢得过一些明星了。而我……"

"你并不比我差，而且他们只是眼光不好。"

伊桑很聪明的并没有提相貌相关的一个词，但他仍然觉得埃莉诺其实长的并不丑。只是还没有长开，有些偏瘦，在电影里不像个女人，但演克莱尔那样的学生角色绰绰有余了。

"而且你都能演好克莱尔，在今天和之前的戛纳电影市场里没有人觉得你不像个演员，不是吗？"

埃莉诺听完伊桑的话低了低眉，看起来像是在开始思考，实际上却把注意力放在了伊桑的下一句话上。

下一句话才是重点。

"你也别直接拒绝我给你推荐经纪人的事，我签的是CAA，不是什么小经纪公司，算得上有些人脉——"

伊桑看到埃莉诺有些惊讶又带有羡慕的眼光，有些得意，他接着说：

"而且我签约之后拍的戏是《死亡诗社》，男主是罗宾·威廉姆斯。你知道他吧，就是《早安，越南》里的那位。"

埃莉诺对着伊桑摇了摇头，显然超出了她的阅片范围，她讨厌战争片，尤其是越南战争。

"那《莫克与明迪》?他在里面演一个外星人。"

埃莉诺听完了伊桑的话后，脑海里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形象，但还是想不起来，大概是很久之前看过那部片子，或者说是一部电视剧。她只能说道：

"我好像对他有点印象。"

伊桑因为埃莉诺那句有点印象，就开始拿他举例了："就说罗宾吧，他之前是个优秀的喜剧演员，但现在演些复杂的角色也演的很好，还因为《早安，越南》拿下了奥斯卡。他能打破人们对他的固有印象，你也能，诺拉。"

他说完后看向埃莉诺，她的眼睛闪着光亮，仿佛看到了希望。伊桑清了清嗓子，接着劝道：

"而且凯文·霍维恩很看好我，他承担了我的一些经纪人事务。或许你不知道他，他是CAA的创始人之一。如果让我帮助你，或许能给你找个有能力的经纪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埃莉诺自然点点头：

"那就谢谢你了，伊桑。"

"不用谢。"

说完这些话，伊桑就扭过头去，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出租车到了埃莉诺的公寓面前，他帮埃莉诺付了钱，看了看有些破败的大楼，然后轻声说道：

"诺拉，你能不能给我一下联系方式，等我找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埃莉诺嗯了一声，从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撕了一张纸，靠在车上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递给了伊桑。

伊桑接过纸张，放到口袋里，然后温和的看向埃莉诺："我会把你拍的《信任》样片交给他们，你最好弄一个简历，用上你最好看的照片。你知道简历该怎么弄吧?"

"知道。"埃莉诺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公寓大楼的门，邀请道："伊桑，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不用了，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好的，那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埃莉诺目送着伊桑离开，然后爬上了属于她的楼层。她和安东尼租住的楼层在五楼，但因为这栋公寓并没有电梯，每次回家都要耗费很长时间，但埃莉诺并不在意这些，就当是锻炼身体。

她站到门口，用钥匙打开门，房间里漆黑一片，显然安东尼并不在家，估计是那天安东尼说的工作耽误了时间。

*

安东尼确实今天晚上有工作，但现在他正干的事就不属于工作范围了。

坐在安东尼对面的是穿着阿玛尼的男人，有着细细碎碎的胡须，几乎快要大了他一倍的岁数，如果懂行的人在，一眼就能认出来他是男性杂志《绅士》的美国主编马克·赫西——也是安东尼今天工作的老板。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马克摇了摇手上的酒杯，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安东尼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已经结婚了。"

"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也结婚了。不过是各玩各的罢了，这不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还是——"马克顿了顿，放下的酒杯发出了声响，似乎要把它捏碎："你给自己的拒绝找理由?"

"不是，但我真的不能答应这件事。"安东尼额头上冒着汗，但还是装作为难的说道："我的妻子，是……是斯特恩的女儿，就是斯特恩商学院的斯特恩。"

"那确实很难办。"马克皱了皱眉头，他虽然富有，但亿万富翁的千金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

不过……

"我怎么听说安妮小姐并没有结婚?"马克露出危险的笑容："而且以斯特恩先生的打算，你怕不是她丈夫的人选。之前安妮小姐的相亲对象，可是希腊的王储帕夫洛斯。"

"不是安妮小姐，是埃莉诺·斯特恩小姐，就是……就是弗朗辛小姐。"安东尼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掏出了钱包，里面露出了他和埃莉诺的合照。

本来埃莉诺是不想这样做的，要不是安东尼的要求，恐怕现在安东尼要不答应潜规则，要不又一次被封杀。

不过，这次不比上次，斯特恩太太可在时尚圈没什么人脉，而且，据安妮说，她怕丢人。

"对了，是斯特恩家的小姐，那个私生女。"马克看了一眼照片，点了点头。虽然这位弗朗辛小姐基本上不怎么露面，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谁的女儿。

虽然马克有种到手的猎物飞了的愤怒，但还是和安东尼玩笑道："我说这几天怎么没见到成年的弗朗辛小姐，原来不仅仅是和斯特恩太太闹了别扭，还被你藏了起来。"

"你真的很能干，不愧是我看上的人。"马克装作兄弟好的拍了拍安东尼的肩，吓得安东尼打了一个寒颤，但这次确实是简单的拍了拍，而不是之前的动手动脚。

安东尼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斯特恩太太竟然是这样说的吗？

看来，她果然嫌弃这件事很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