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身来,庄今雨对上林瞻的视线,被他红红的眼圈吓了一跳,又低下了头。
“怎么一个两个都爱哭?”
小孩子好幼稚……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俩都算是过命的交情了,他想面对面,把话“再一次”说清楚。
他在心里给自己放bgm:“兄弟抱一下!”
抱一下,说说心里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发现他骗了我。”没有一丝悲伤和留恋,庄今雨缓缓说道。
“然后就不喜欢他了?”林瞻腾出一只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语气中充满了哄骗和诱惑。
下一秒,庄今雨就语出惊人:“一碗粥里有老鼠屎,这个粥就不能喝!”
过去几个月里,庄今雨很痛苦,一度发展到躯体化,特别难过时会头痛恶心、四肢酸软甚至有时候出现了幻听。
“……那他就是一碗有老鼠屎的粥,没什么好留恋的。”林瞻赞同。
“那第二个问题呢?”
?
“什么第二个问题?”
“现在你想不想恋爱?”枕头上还留着湿乎乎的泪痕,林瞻却不哭了,只是直视着他。
“咳咳!”厉坚又在梦里咳嗽。
“别管他。”林瞻又将庄今雨往自己怀里拉。
庄今雨却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食指放在嘴上,“嘘。”
庄今雨想让林瞻回自己的被窝,但是又被林瞻拉进了怀里。
这时他想挣脱出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怎么也动不了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林瞻抱的太紧,但是林瞻也同样一脸诧异地看着他。
“走廊上有声音!”
“哒……哒……哒……”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话音刚落,寝室门就被打开了。
寝室上床下桌的布置,庄今雨处在靠窗的高处,在昏暗的房间里,床下仿佛是一片污泥浊水,让人看不清这位尽职尽责“查寝室”的是谁。
只看到那人穿着黑色袍子,无声无息、慢条斯理地走向厉坚的床位,那是靠近门的“一号床”,和庄今雨的“四号床”呈对角线。
那黑袍人在他的床下站了许久。
紧接着,他两手紧抓床铺的栏杆,将头拼命往上探,脖子像橡胶一样拉得极长。如果厉坚此刻醒来,就能看到一张阴森的脸正站在他的宿舍床前,贴近厉坚的脸,注视着他的睡颜!
庄今雨眼睁睁看到了那黑袍人拿了一把刀伸进了厉坚的床铺,在他的被窝里动了一下,那把刀收回来时,竟然沾上了暗红色的水渍。
即使看不清楚,他也知道那是血!
“厉坚为什么不醒来?难道他不痛吗?”
夜晚寂静无声,他们俩仍然保持着紧紧拥抱的姿势,庄今雨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
那黑影朝他们的床位走来,悄无声息。
庄今雨被林瞻挡得严严实实的,他听到了那东西扒栏杆和皮肤摩擦金属的声音——这次声音就在耳边,那黑袍人正努力伸长脖子往床上检查着!
像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宿舍管理员,半夜在这个寝室检查有没有别人违规逃窜寝。
他听到了那东西撩开林瞻身后的被角!
刀刃划开皮肤的声音令人胆寒,庄今雨看着林瞻,目光微转。
那东西似乎很满意,很快就把刀收回了,往什么容器里剐蹭了一下,之后就很满意地离开了,轻轻把门关上,就朝下一间房间走去了。
脚步声渐渐消失。
庄今雨再次尝试,发现自己可以动了,但仍被抱在怀里。
“你先别抱我了,我喘不过气了……你坐起来,让我看看后背。”
“我居然不痛……”林瞻惊奇,他把庄今雨护在怀里的时候,分明感到腰背被刀刃划开了一个口子——他能感到皮肉破开,但就是感觉不到痛!
林瞻脱了上衣,孔雀开屏一样,把背露给他看,期间他稍稍发力,让自己的肌肉显更好看。
“……”庄今雨不说话。
“怎么了?”林瞻带着骄傲而炫耀的语气。
“你背阔肌的形状很好,你要是有个腰酸背痛的,我来给你贴扎吧……”
“只有一道淡淡的划痕。”庄今雨试着轻轻用手触碰,“痛吗?”
“不痛。”林瞻暗爽,“你再用些力气按下去”
“……”
“我倒希望你痛,这种情况看起来……不是更恐怖吗?”
*
第二天早上,宗琉双一打开房门,就看到庄今雨站在门外。
“今雨哥……”宗琉双眼睛肿肿。
她正感动,走出寝室,却发现林瞻在一旁靠着墙,抱着自己的手臂,正很不耐烦地看着自己。
“要你来接我啊!”宗琉双就是看不惯这个人。
庄今雨则是很焦急,没有管他们俩之间的水火不容和暗流涌动,只是拉着宗琉双,要检查她身上有没有伤痕。
“在后颈,有一道划痕。”庄今雨掐着宗琉双的脖子,还是找了一个划痕。
他有些手足无措,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掐着宗琉双脖子的手有些用力。
“哥……我呼吸不上来了……”宗琉双觉得很疑惑。
“啊,对不起”
……
“原来是这样。”在去拍摄场地的路上,宗琉双听了庄今雨的解释,“我昨天睡得很熟,根本就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现在我们不清楚它这一举动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庄今雨还在思考,他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琉双,你把头发放下来盖住脖子吧,不要让其他人看见。”
“看见什么?”一个悠闲又欠打的声音冷不丁地插进来,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走到他们后面的。
那个人大大方方的,语气轻松愉悦,“我今天也发现自己多了一条疤痕,在这里。”
说着,他撩起了袖子,露出自己右侧的肱二头肌,大方展示。
同时,刘海下的狐狸眼眸光闪烁,对着庄今雨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打量着,狭长的眼睛又泛起了笑意。
“我叫荆悦,愉悦的悦。”说着,那个人笑着,朝庄今雨伸手。
庄今雨握上那只手,“庄今雨。”
庄今雨觉得,面对奇怪的人,就要用更奇怪的、无厘头的招式回击。
“我们的名字读起来很像。”于是,他故意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装出憨厚的样子。
那狐狸眼愣了一秒,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庄今雨一脸的诚恳,然后笑得更开心了,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们一起走吧~”
到了实验室,庄今雨一进门就听到了一声声熟悉的“咕咕……”
“不是吧……”
他对此类实验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马上跑到实验室工作台的水槽旁。
果然!里面是几只牛蛙。
“咱们今天是男女主一见倾心的戏啊。”
导演手握纸卷出场,后背的t恤被汗浸湿,“实验分组时,学弟被大家排挤,做实验时,学弟又太不敢做,被大家嘲笑,最后呢,是学姐从天而降,和学弟一起完成了实验,然后你们都很羡慕。”
宗琉双无语,“有够浪漫的。”
“牛蛙谁解剖?”狐狸眼问导演,语气依旧轻快。
导演看向助理:“小任,你来。”
助理急忙摆摆手,又看向离他最近的那个女生,正是昨天哭得很惨的那个高中女生,“邓婷是吧,你来,赚钱哪能不干活!”
主演“清纯学弟”的魏燃也开始不耐烦,“能不能快点啊!”
“不就是牛蛙吗!”那女孩满头大汗,嘴上这样说,强装镇定,撸起袖子,从水槽的暗红色的网兜里挑了一只活蹦乱跳的牛蛙,它还在不停地扭动,那女孩的表情也跟着扭曲。
“配角解剖牛蛙,男主一个人坐在角落不知所措,大概就是这样!各部门注意,第一镜第一次。”
助理看着一本薄薄的册子指挥着邓婷:“你先拿手上这根棒子,从牛蛙中间的凹陷处垂直刺入,要有触及颅底的感觉,这一步之后牛蛙就挺直不动了。”
“什么!”邓婷声音颤抖,豆大的泪珠直直地打了下来。
“颅底……颅底……”那女孩一不做二不休,狠心将针刺了下来。
因为害怕,所以扎的还不够深,牛蛙没有僵直,反而开始更大幅度地扭曲,在她的手里挣扎,邓婷吓了一跳,一个没拿稳,那只滑溜溜的牛蛙便从她手里逃了。
“咔!”
“你想干嘛!干不了不要干!”那导演扣了扣自己油腻的脑袋,一脸无奈地冲了过来,拿着纸卷就往邓婷头上敲。
“浪费时间!”
庄今雨看不下去了。
“我来!”
导演呆了。
同桌的林瞻和宗琉双也呆了。
狐狸眼挑起了眉,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导演一脸“你最好真的会”的表情,说:“那你俩换个位置。”
落座后,他不由得想起前两个月的事,那时,他在导师开设的实验课上当助教,实验课面向本科生,那天的实验室里也是这样的蛙叫连连加鬼哭狼嚎,穿着白大褂的庄今雨镇定地在每一个工作台上巡回杀蛙。
他镇定无比,无视了“拿着手机拍他的脸,但解释说是拍实验步骤”的学妹,一心只有赶快演示完,然后去做他自己的事。
演示结束后,一个男生扭扭捏捏地举起了手机,屏幕上是一个二维码,“今雨学长,能不能加你的微信,我想将来考研和你一个师门。”
庄今雨在心里近乎刻薄地想:“刚刚你们组合作杀牛蛙时,你怎么一个人逃去上厕所了?我看你过这门解剖课都难。”
但他只是脱下自己的手套,说:“我没微信。”
现在,他盯着大腹便便的导演,表情极冷,“要几只?”
又冷又酷,像在超市里杀了几十年的鱼。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躺在宿舍的床上,不敢掀开床帘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