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玥哥哥便整装出发，难得的隐秘了一回，五千军骑一路飞奔而去，有得到消息的百姓赶去送行只看到远远飞尘十里，千里还酒楼里又热闹了几日。

年宴后我再未去过宣德殿，墨离也未来过衾月阁，毕竟是有新夫人了。

这一日天气阴沉便不想出门，我等着凌霄炖的羊肉羹，随手将一把小巧的匕首掷到梁上稳稳插住，这是玥哥哥出行那日给我的，说是不便唤出洇焰镰便用这个。他在挑人时姜副将给了他一份名单，说上面七八人务必要带上，看是作战丢了性命或是留在边城都不论，只是不许再回来。五千人名单一出，那几个人里便跑了两个，抓回来就地正法了，其余的吓得病了两日，出发时从榻上拖起来的。玥哥哥想墨离莫不是在筹划什么事，怕我牵扯进去，便把下属进贡的这把“女人用的玩意儿”给了我。

这匕首虽小巧却雪刃锋利，削木如泥，这几日我玩得甚是顺手。我飞上去拔下匕首，看来络石又要惊异这梁上的窟窿，忽听她在外面惊呼一声：“你们是何人？怎能来这衾月阁？”另一个陌生的尖厉女声响起：“来人，将这个不知礼数的婢子绑起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和络石挣扎呜咽相继传来。我忙落到地上站定，殿门哗的被推开了，一行侍女簇拥着一位盛装丽人走了进来。

侍女们都着了雪青紫衣，那位盛装丽人往前娉婷一站，一身绛红色常服，用金线密密匝匝绣了各色花朵，梳高髻，赤金和宝石珠花插了五六样，十指纤纤从青的黄的红的四五层广袖中伸出交叠在腰间。敷了粉洇了眉点了唇，看面容本就有些双瞳剪水、桃腮含笑，这样倾力装扮下来更是十分入眼。

因不出门，络石只给我随便挽了髻，用一根素玉钗别住，衣裳也是毫无花饰的日常棉衣，她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满是鄙夷之色，只在看到我面容时微微吃了一惊，才将那鄙夷之色收了一些。

“奴家入宫不久，才知此处有一位公主住着，特来拜会。”这声音真如黄莺出谷，柔美婉转。可说是拜会，却连行礼的意思都没有。

“下面有侍卫守着，你是如何上来的？”我不动声色背了手，将匕首藏在身后。

晴夫人以袖掩嘴一阵妩媚的笑，旁边一位侍女道：“夫人有王上赐的腰牌，几个侍卫算什么。”

另一个又道：“夫人乃王上亲封，你虽被唤作公主却无封诏书，见了夫人理应要行跪礼。”

“跪礼？”我哑然而笑，摇摇头道：“我为何要跪？就算是见了墨离我也是不跪的。”

“你！”

“青灵！”晴夫人眼波微动叫住了她。在大殿中走了几步四处看了看，“公主不行跪礼也罢了。奴家不是小气的人。奴家看这衾月阁地居高望、位势颇好，不知公主可否让出，奴家好与王上在此赏月观星？”

“你想我将这衾月阁让与你？”我当真有些吃惊，我原想着他与夫人在宫里住着，我在这山顶，只要我不下去自会相安无事，怎么这夫人自己跑上来绑了络石还要我让房子？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墨离的意思？”

夫人脸微微一红，娇声道：“此等小事何需王上亲自过问，自是奴家为王上安排周全，就算是报与王上，他也一定是应允的。”

我心下了然，只怕是她自己想了这个由头来讨墨离欢心，当即垮了脸冷笑一声道：“这地方是墨离给我的，你若想要，便让墨离来跟我说。”

“你！”她气得满面通红，向那唤作青灵的侍女飘了个眼色，忽的掩面而泣，“奴家不过是与公主商议，公主何需如此相逼！”

我一时火起：“你一来就绑了我的侍女还要房子，我何曾逼你？你赶紧走吧，我不想见到你。”

“大胆！”旁边青灵一掌扇过来，我只来得及侧偏了脸，耳廓上生生挨了一掌。

“你不过是王上从外面捡回来的妖女，怎敢对夫人如此不敬？满宫里都知道夫人受王上宠爱，被封了唯一的夫人，你不但不跪，竟还口出狂言！”

说话间她又举起手作势扇来，却硬生生停在半空，一张脸煞白，表情狰狞，不敢置信的目光从我血红的眼缓缓向下，一把匕首端端插在她的胸口，殷红的血漫出来，那紫衣的颜色越发深了。

殿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晴夫人早已瘫坐在地上，几个侍女拉都拉不起来。我抬起手指轻轻推了一下匕首，紫衣姑娘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手脚犹在抽搐，转身向晴夫人迈了一步，她见鬼一般尖叫着爬起来，竟赶在那几个侍女前面跑出屋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