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顾总，恭喜你了。”
“小顾总？”
身边的女孩叫了他好几次，玄都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谢谢。”
他礼节性地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握了握女孩的手。
他刚打赢了一场官司。
因为厌倦了讨好别人来获得爱意，玄都一直在玩恋爱游戏，希望找个能让他得到爱意值的纸片人。
前段时间他在玩一款恋爱游戏时，发现里面的一些角色拥有自我意识。
于是他给自己造了个富二代人设，收购了这个游戏，给予其中的角色自由。
可把游戏卖给他的公司既要又要。
虽然已经收了他的钱，但又不甘心把那款很叫座的游戏给他，于是搞了一些有的没的罪名起诉了他。
但他们的意图落空了，他赢下了这场官司。
开庭的时间是在上午，这位来自阴间的小顾总此时已是困倦得不行。
强撑着应付完搭讪的人，他走出法院。
玄都掏出手机想看下时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隔着生理盐水，他看到游戏中的一位女主还在他的主界面上挂着，似乎还没从胜诉的消息中回过神来。
“夺走我老婆的小白脸，去死吧！”
突然，一个肥胖的男人手执尖刀冲了过来，刀尖没入了玄都的心脏。
作为阎王的他实际上一点事也没有，但是……
他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尖叫、报警、叫救护车的人群，躺平装死。
【顾先生，坚持住先别死！我试试能不能像小说里的系统一样，绑定你的灵魂去往另一个世界！】
实际上并不姓顾的玄某人脑海中响起在他手机屏幕上的女主的声音。
他：啊。
不知道这人鼓弄了些什么，他脑中还未完成的无限流系统亮起红光。
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把重锤给抡了一下，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
他从梦貘的瞳孔中惊醒，心跳如擂鼓。
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洒了进来，他被刺得眯了下眼睛，下意识地抬手想看下手表确认时间，但手表却不翼而飞。
比起失踪的手表，还有一件更令他在意的事。
他是谁？
记忆就好像一篮被扔到搅拌机里搅碎了的水果，成了一滩完全看不出原来形状的浆糊。
他迷茫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在枕边发现了一张写满文字的纸。
将其拿起来读了几行，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是一个叫“裴熙”的人的遗书。
而按照常理来推断，从这个房间里醒来的自己，大概率就是裴熙本人。
但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这纸上写的内容概括一下就是：
裴熙在体检中得知自己身患末期绝症，临死前“幡然悔悟”，觉得自己不应仗着正牌男友的身份，斥责傻蛋A和莫北之间真挚的情感交流为出轨。
为了成全他们崇高的爱情，他自愿退场，把傻蛋A让给莫北，并无私奉献，把自己的全部遗产都留给傻蛋A与他的真爱。
什么玩意儿？
渣贱文学照进现实？还有傻蛋A这名字是认真的吗？
他放下遗书，耳旁响起一个电子音。
【嘀——距离游戏结束还有七小时，请抓紧时间完成任务哦，玄都先生。】
【您的任务是：获得真爱。】
“我是一名……玩家？这是个全息恋爱游戏？不好意思，我失忆了，想退出游戏去医院看看脑子。”
”GM（游戏管理员），系统？你还在吗？”
玄都像修理故障的机顶盒那样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电子音并未回话。
正在他思索着耗过这七小时，拖到游戏结束回归现实可不可行的时候，身旁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窗外盘踞着一个羊头蜥蜴身的巨大怪物。
它背上长着章鱼触手一般的肉瘤，其上的吸盘吸附在窗面上固定身体，三双如蜻蜓复眼般的血红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此时，比起恐惧，玄都感受到的更多的情绪其实是无语。
好抽象啊，狗血文里怎么还加塞怪物？
这是什么三流编剧写出来的剧本？
怪物对他张开血盆大口，同时利爪狠狠一抓，整面窗户破碎成了无数的玻璃碎片。
几枚碎片划破了他的脸颊与手臂，伤口处传来的刺痛提醒他怪物打碎了屏障与他共处一室。
游戏里的玩家为什么能体会到真实的痛感？
难道说这并不是电子屏幕里给人提供情绪价值的高精度模型，而是真实存在的生物？
他的心脏后知后觉地狂跳起来。
玄都抄起床头柜上的花瓶向怪物扔过去，转身就跑。
但他的身体素质只能算是差强人意，在肾上腺素的刺激下跑得也不算快，怪物在他刚冲出家门的时候就追上了他。
危急时刻，他坐上楼梯的扶手，像是滑滑梯一样滑了下去，躲开了怪物咬向自己的尖牙。
滑到最后一层，他借着惯性跳下扶手，推开了单元门。
然后——
他停住了脚步。
门外，一只、两只……无数只长相怪异的生物凝视着他，喉咙里发出饥饿而亢奋的嘶吼。
进退维谷。
就在玄都在怪物之间找准了一个空隙，准备搏一搏冲过去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尖啸。
那只暂时被他甩掉的羊头怪物追了上来，背上的触手如藤蔓般疯长，向他席卷而来。
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微怔了一下，玄都试探性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寒星般漆黑的眼眸。
下半张脸覆着骷髅面具的男人垂着鸦羽似的睫毛，视线掠过怀里人脸颊上细小的伤口，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
男人把他往怀里一按，让他的右耳贴上了自己的胸膛。
随后他用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护住玄都的左耳，另一只手握住一根群魔乱舞的触手，使劲地往后一拽。
羊头怪像是颗溜溜球一样被他甩了出去，庞大的身躯撞碎单元门，狠狠地砸在了门后的怪物身上。
怪物们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撞一个全都倒了下去，发出来的巨大声响就像是一场地震。
等到余音消失之后，男人松开了怀抱。
“谢谢你，这位……”
“朝空。”
“朝先生，多亏你救了我，要不然我就变成里番主角哩。”
见他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朝空的眼睑向下垂了一点，看起来有些失落。
但玄都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因为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耳边响起的电子音上去了。
【爱意值即将告罄，请立刻补充，否则十分钟后您将会死去，】
哈？
爱意值是个什么鬼东西，听起来好晋江。
他皱着眉研究在自己眼前弹出来的半透明方框。
方框最中央的位置是个经典的进度条，内部填充着一点少得可怜的浅粉色。
上方则画着一颗透明度很高的正在缓慢跳动的爱心，最右侧写着10点/10分钟。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随着进度条上那颗心脏跳动得越来越虚弱，玄都自己的心脏也越来越不舒服了起来。
他掐住手腕，感受脉搏的起伏。
不是错觉，他的心跳正逐渐变得微弱。
这下有点麻烦了。
脑海中闪过模糊的画面，他隐约记起这个诅咒与他和女巫做的交易有关。
回忆中，异瞳女巫递给他一瓶粉红色的魔药，神情严肃。
“喝下它，你也不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自己低声笑着说了句什么，随后义无反顾地喝下药剂。
他为何要与女巫做交易？他所求为何？
玄都皱起眉。
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赶紧去找人，百般讨好祈求别人给他一点爱意，好解决生命危机。
但这样的想法刚刚冒出，他就本能地觉得厌烦。
又要去骗人了吗？
……可我还不想死。
“你……”
自身侧响起的男人磁性的嗓音让玄都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发现朝空竟然还在他身边。
这位气质很帅，身材很好的酷哥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高冷气场，他还以为他会在确认自己无事后干脆利落地走掉呢。
等一下。
他忽然回想起一个细节，他刚才把耳朵贴在这人胸膛上的时候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
既然这个世界是个游戏，那没有心跳的朝空会不会是npc呢？
他对特意去讨某人的爱意这件事心有抵触，但如果是纸片人的话那他很乐意。
“你身上的伤……还是处理一下吧。”疑似npc的酷哥递给他一包医用酒精棉。
是啊，要不然再过一会儿就该愈合了。
玄都在心里吐槽。
但想要博人好感，这么浪漫过敏的话可不能说出口。
“脸上的伤我看不到，可以麻烦你来帮我处理吗？”
纯美如天使的少年刻意放软了语调，本就甜而柔和的声线变得更加温软，像是撒娇似的。
朝空面色冷淡地看着他，保持着把酒精棉递给他的姿势，没有动。
也对啦。
后知后觉，玄都想起他并不确定这个人的性取向。
一个直男面对一个陌生男生这样多少有点矫揉造作的请求……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觉得如果是自己的话，估计会露出关爱智障的表情。
玄都尬住了，白皙柔软的脸颊上弥漫开浅浅的绯红色，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可口的草莓大福。
“我突然觉得男男授受不亲，还是我自己来吧！”
他夺过对方手上的酒精棉，迅速抽出一张展开，像摊大饼一样摊到了自己的脸上，遮住热度不断攀升的脸。
和手机屏幕里的纸片人不一样，朝空看起来和真人没有区别，他没法像面对二次元的纸片人时一样厚脸皮。
【恭喜您，获得五十点爱意值！】
这一声系统播报简直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接二连三的电子音在玄都的耳边响起。
【恭喜您获得二十点爱意值！】
【恭喜您获得十点爱意值！】
【恭喜……】
他把棉片往下拉了些许，露出一双因震惊而睁大的漂亮眼睛。
朝空垂眸看着脚下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端倪，还是一副冰山酷哥的样子。
奇了个怪了，这附近还有其他人吗？
这爱意值该不会是那群怪物给他的吧！
玄都打了个寒战，猛地回头一看，发现倒在地上的那一大群怪物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就连单元门也好像坐了时光机器一样变得完好无损。
他拉了拉朝空的衣摆，示意他去看。
【获得五点爱意值。】
玄都：？
他表情茫然地抬头，与一脸冷漠的朝空对上了视线。
【获得十点爱意值。】
玄都：？？？
算了，可能是bug住了吧。
“刚才那些怪物应该不是我的幻觉吧，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朝空点点头。
玄都敲了下脑海中的系统。
【这个游戏的标签是什么？】
系统这次回复得很快：【现代，都市，爱情。】
没有“异能”、“末日”或“惊悚”，所以说这些怪物本不应该出现。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单元门被打开了，一对年轻的情侣手挽着手，迈步走了进来。
他原本没有把这两人放在心上，往边上靠了靠给他们让路。
谁知这两人在看到他以及他身旁的朝空之后，表情一变，下意识地松开了握在一起的手。
“……小熙？”
梳着狼尾面容俊朗的青年惊愕地看着他。
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玄都想着是不是有人在自己身后，随即他意识到自己在游戏里的名字是“裴熙”。
他心中有了对这个青年身份的猜测。
“傻蛋A？”
虽然眼前这一幕疑似原配携新欢撞见了渣男与小三，但这个名字让场面变得诙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