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扇动着漆黑的羽翼，在研究员们的叫喊声中飞向夜空。
虽然体型小，但他的速度不慢，玄都感叹着拥有翅膀的好处，长着翅膀就算是体型小也没什么妨碍，就连麻雀一秒钟也能飞出八米左右的距离。
他从他翅膀的间隙中探头看着下方变换的景色，想象着自己用凤凰的本体飞翔的模样。
但他马上就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打了个冷战，缩回了人马背后。
海妖大概也就只比他的一半身高高一点，坐下来能完全躲在他的背后，像是只被树干挡住的小鸟。
体型的差距会带来不安与戒备，但同时也会提供安全感，这取决于双方的关系。
最开始遇见他的时候他感受到的是前者，现在则微妙地向后者过渡了一些。
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他这么友善，是因为他长得很符合他的审美吗？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虽然也会偏爱美人，但也只会多看两眼欣赏一下，根本不会主动结交搭话。
人马是玄都见过最好看的类人生物，比他之前养在手机里经过精心设计的纸片野男人们还要好看，而且身材也很……嗯。
他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某位友人和他聊天的时候谈及的某个拥有“s型曲线”的可攻略男性角色。
他当天还下载了那个游戏对着那个男人的建模看了很久，带着做学术报告一般的严谨和认真去观测他的身材。
那个纸片人确实不负盛名，但这只人马要更胜一筹。
不对，他只有上半身是人类的模样，只能说是“q”而不是“s”……等等，他在想些什么啊！
如果对方只是个模型娃娃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把他摆在床头上天天看，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想法很冒犯，或者视线乱飘不礼貌。
就在玄都想着如果他是个模型他会给人摆什么姿势的时候，对方在一片靠海的森林中停了下来，在地上摘下了一颗草莓。
“你吃。”人马把草莓往上面举了举，递到从他的肩膀上方冒出脑袋的海妖面前。
这草莓快要和他的脑袋一样大了，玄都看了看，不知道从何下嘴才能避免汁水淌到对方身上。
于是他从人马背上跳了下来，委婉拒绝说：“我现在不想吃夜宵，我们把它带走吧。”
他找了片叶子，示意对方把草莓放在上面。
之后他看到地上有几颗颜色格外诱人的草莓，没忍住又摘了两颗其中最好看的，像只搬运松果的小松鼠一样努力地把它们放进了叶子里头。
随后玄都对着叶子犯起了愁，摆弄了几下不知道该怎么把它系成包裹的样子。
人马小心地用手勾了勾他卷卷的长发——他似乎以为这是某种表达友善的方式，又拿来了一片叶子，“我帮你。”
他把草莓滚到一旁，把这片叶子横着放在另一片叶子上面，把草莓滚回中心的位置，接着把两片叶子两头的四个尖端的部分系在了一起，两片叶子就变成了一个精巧的包裹。
海妖在一旁给他鼓掌。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么把它们带走。”
之前只有一颗草莓还好，他可以抱着，但是三个累积在一起体积和重量都不是他这个八厘米的小海妖能承受得住的。
歪头想了想，人马用有些沙哑的嗓音磕磕绊绊地说：“我有，办法，可以吗？”
“办法有什么不可以的？”玄都也歪了歪头，没懂。
忽然，他托着他的大腿把他抱了起来，另一条胳膊揽住了他的腰。
他学着他刚才在自己背上的样子用托着他大腿的右手抓着自己左手的小臂，把叶子包裹提在了空着的左手上，严丝合缝地把他锁死在了自己怀里。
怪不得要问他！玄都惊得整个人都石化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肌肉真的是软的啊。
他对纸片人的各种亲密举动接受程度相当高，是个二次元老流氓了，常常因为一张涩图垂直入坑。
但是有体温有心跳的纸片人还能叫纸片人了吗？
来不及深入思考哲学问题，人马已经展开了漆黑的双翼，马蹄一踏飞上了天空。
玄都被自己的头发糊了满脸，四肢被锁的动弹不得，只好摇了摇头把头发甩到脑后。
同性之间这种程度的贴贴其实也没有什么……吧？
更何况对方还不是真人，但是问题是他的性取向既不是男也不是女，他就喜欢纸的，这可怎么办？
他已经谈过几千个纸人对象了，其实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他都并不怎么喜欢，只是好像有某种收集癖一样，把市面上的所有有点名气的恋爱游戏都玩了个遍。
他好像只有在面对纸片人的时候才敢袒露真实的自己，他去收集虚假世界中的“爱”，来对抗真实世界中的孤独。
这只凤凰在纸片人的世界里的道德可是十分低下的，什么骚话那都是张口就来，同时有一百个老公八十个老婆那都是基本操作。
但虽然他同时拥有几十上百个纸片人对象，可他的纸片人对象中的每一个，也同时有成千上万，乃至几十万几百万个电子屏外的“恋人”。
他不知道以后抽到这个副本的其他玩家会不会和人马也有交集，会不会也得到他的青睐，但是……
“我叫玄都，你呢。”
海妖深蓝色的眼瞳弯了起来，这样的话，人马认识的“玄都”就只有他一个啦。
至于重名？那种小概率事件就不要考虑了！
“名字？”
“就是别人称呼你时所用的语言符号。”
“影……”
他们叫我影子。
等他们降落在海边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人马松开怀抱后，玄都火速从他身边跳开，抬头看了一下黑漆漆的天空，夜空中只缀着寥寥几颗星子。
这个副本里的环境污染好像还挺严重的，他想。
随后他在海滩与海水的分界线附近发现了一个正在卧沙的碎酒瓶，他小心地在刨开沙子，找到了一块还算趁手的玻璃碎片。
他拿着碎片跑回人马身边，把它暂时搁在一旁。
他先把放在地上包着草莓的叶子包裹拆开，然后去拿一旁的碎片想要用它当刀子把草莓切一切，然而抬手却摸了一个空
他转头一看，发现碎片不见了。
？这海玻璃卧沙的速度，猫眼螺看了都直呼内行。
就在海妖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影对他伸出手，递给他一个白色的贝壳碎片，边缘被海浪冲刷得圆钝。
“这个给你玩，那个太危险了，这个贝壳也很漂亮的。”
玄都默了，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哄着不玩危险品的小朋友。
“虽然我看着可能比较小只，但是我早就成年了，保不准还要比你要大个几百岁，不是小朋友不需要这么……这么担心我。”
“再说了我也不是要玩！我是要把它当成水果刀用的。”
影歪了歪头，不懂。
算了。
玄都看了看手里可可爱爱的贝壳碎片，这东西的硬度比草莓大，也算是片状的，凑合用吧，聊胜于无。
他艰难地解剖草莓，感觉自己好像个用儿童安全小钜子钜树的伐木工。努力了十秒钟，他累了，贝壳只把草莓钜出来个很小的豁口。
其实他并不饿，海妖可以直接用鳃从海水中过滤淡水，也不需要补充水分。
主要是影似乎一直都没有吃过东西也没喝过水，又负重飞行了那么久，想着还是慰劳一下兢兢业业的苦力先生。
人马看小海妖忙活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他想要干什么了，按着浅浅嵌在草莓的贝壳，肌肉发力用力一压。
草莓被顺利切成了两半，被溅了一身汁水的玄都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甜甜的草莓汁，惊了。
这算什么，大力出奇迹？
切个草莓好像什么案发现场一样，已经变成草莓味的海妖抖了抖衣服上的草莓汁。
他把草莓中较小的一半拖到自己怀里抱住，用脑袋点了点剩下的一半，对人马说：“那是你的，快吃吧，吃完快睡觉啦。”
影没有动作，只是垂着眼睛看他，鲜红如血的草莓汁顺着他俊美的脸颊滑落，看起来有点危险。
怎么感觉自己勾起了他的食欲……
达咩达咩达咩，玄都摇头把某些不可言说的本子剧情甩出自己的脑海。
他跳起来把自己手里的草莓往人马嘴里一塞，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海里，试图泡掉自己身上胡乱勾引人的草莓味。
影吃掉了海妖“投喂”给自己的草莓，视线追逐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把刚从他那里没收的玻璃片拿了出来，把剩下的草莓全都切成了丁。
“给你。”随着海浪飘来飘去的玄都抬起头，看见人马站在不远处的沙滩上。
他把手里树叶包裹住的一大堆草莓丁往他这边递了递，“没有想要抢你的食物，对不起，别生气了，嘟嘟。”
男人低沉的嗓音叫出的叠字有一些说不出的缱绻，玄都捂了捂耳朵，感觉自己有点后颈发麻。
“不是那个原因……”
“这个也还给你，没有把你当成小孩子，只是，很危险，不想你，危险。”
“也不是这个原因……算了。”
海妖看着人马纯洁无辜的银灰色眼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走过去从他手上拿了一个草莓丁吃掉，玄都含糊地说：“原酿里了。”
对方的眼睛亮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养了一只很黏主人的小狗狗似的，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都温柔了下来。
“好啦，我吃饱了，剩下的全是你的，吃完之后快休息吧，晚安。”
银发海妖在浅滩上蜷成了小小的一团，深蓝的耳鳍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这可真是漫长的一天，虽然脑子里盘旋着诸多疑问，但没过一会儿，他就因为疲惫而陷入了深眠。
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影鸦羽似的睫毛下，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写满专注。
虽然是居高临下的视角，但他微微垂着宽阔的脊背，显得谦卑而温顺，像是一位忠心耿耿的骑士。
他看着海妖的睡颜，用奇异的语言哼起不知名的小夜曲。
良久，他甩了一下尾巴。
过了一会儿，又甩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上帝，原谅我，这内容提要不是我写的，是魔鬼，是魔鬼占据了我的身体写下了如此口口的字眼！（流下痛苦的眼泪）
——
上帝，原来是污浊的我，错怪了纯洁的你们。
火速把摘要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