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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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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运会结束的时候,柴炎照例如往年一般捧获了一大堆奖项和冠军名号。

他依然是极限撑杆跳的三连跳总分第一,以及万米长跑中遥遥领先众人、第一个冲破终点红带的那个人。

三年了,能打破柴炎在校园会上记录的,仍然只有柴炎自己。

他一年比一年在进步,每一年都比上一年更强。

他的努力从未辜负过他。

校园会结束后,学校里的日子开始变得枯燥,但时间却一如既往地在不知不觉间过得很快。

每天的作息都像平静的水面一样单调,上课,训练,吃饭,睡觉,到了周末就去新孝医院看望黎芸,监督护工,向医生询问黎芸的身体近况和病情稳定程度。

方木偶尔会陪他一起去,但因为他身份不便的原因,不方便和柴炎顺路,每次都是到了晚上十一二点,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坐着他家的私家车到达,戴上口罩从医院后门溜进去。

他会陪柴炎一直待到天亮,有时候两人会聊聊天说说夜话,但柴炎话不多,说不了几句就无话可说了,更多时间都是一个躺在陪护床上睡觉,一个坐在小桌子前,就着台灯边做作业边守夜。

柴炎当然不可能再让方木来替他守夜,不是因为不相信方木,而是因为这是他自己的妈,当然得自己亲力亲为地守着,他没那么大脸去让别人来替他承担这份辛苦。

柴炎问过方木,明明都是睡觉,为什么他一定要跑到医院来睡硌人的硬板床,他家的大别墅里明明多的是席梦思大软床。

方木给出的回答很直白:“因为我想陪着你。”

柴炎做作业握笔的那只手微微摇晃,一瞬间险些握不稳笔。

外面夜深人静,温润的月光通过窗帘镀在地板上,勾出一圈圈银白的光辉,住院部里寂静得只能听到病房里心电图的滴滴跳动声。

柴炎分不清那是黎芸的心跳,还是自己的心跳。

见这心情是彻底平静不下来了,柴炎索性搁下笔,把作业推到明天再写。

他要去揪住方木的衣领,把他从陪护床上拎起来,问清楚他到底想干嘛。

为什么他一定要陪着他,为什么他不去陪别人?

为什么这世上那么多人,他偏偏要对自己那么好,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为什么……自己唯独会对他产生心慌意乱的感觉?

明明他曾经是那样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却在面对方木的时候全部土崩瓦解了。

他要好多好多的为什么要问方木,如果今天方木不能对他给出解答,他是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方木的。

然而等他走到陪护床前,正要动手把方木揪起来时,却发现方木居然已经睡着了。

眼睛闭着,纤长的睫毛如羽毛一样温顺地垂下,睡姿恬静而安详。

方木白天总是像有说不完的话一样,能用语言炮弹纠缠柴炎到地老天荒。

可当他真的睡着的时候,又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和外界隔绝了开。

饶是柴炎也无法跨过这道屏障。

这家伙是睡神吗?

上一刻还在和他聊夜话,下一刻就立马倒在被子里睡死了过去,前后都不知道有没有超过两分钟。

他的确是想今晚不同方木问个清楚,他是不会让方木就这么睡过去的,可看到方木真的安安稳稳地沉浸在睡眠之中时,他又只能报以无尽的沉默了。

算了。

来日方长,反正他还欠着方木那么多钱,方木就算想跑也跑不掉。

等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再问清楚吧。

或许等到那个时候,他会有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心境,看待与方木的关系也会产生不一样的角度和看法。

隔天是周日,柴炎一大早就接到赵律师的电话,让他去一趟日落城的君正律师事务所。

赵律师上个月刚从美国出差完回来,回国后仍然有一大堆工作,柴炎去日落城找了他好几次都没见着他。

助理告诉柴炎,见这位大律师得提前半年约,柴炎没那个时间,索性等赵律主动联系自己。

只要他母亲的案子在他那儿,赵律的名声和信誉度摆着,接了案子就会尽心尽力完成,不可能一年到头都不见柴炎一次。

挂电话之前,赵律想了想,又改口道:“还是约在事务所楼下的咖啡厅吧,那里新出了一款台式手推拿铁,很好喝,我请你。”

柴炎答应下来。

赵律请他喝咖啡,他也在路上捎了一份面包店的蛋挞点心带过去,礼尚往来。

正值周末,咖啡厅里排队买咖啡的人很多,几乎快排到了门口去,外卖员在一旁焦急地等待交单,不停地催促做咖啡的人能不能搞快点。

柴炎穿过店里排队的队伍,在咖啡厅里靠角落的卡座上找到了赵律。

“好久不见。”赵律笑着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坐。

柴炎落座在他对面,把带来的礼物给他。

赵律打开纸袋,看见里面还溢着香气和热气的葡提蛋挞,有点受宠若惊。

“谢谢。”赵律收下,把袋子放在一边,习惯性寒暄道,“咱俩应该有一个多月没见了吧,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你妈妈最近还好吗?”

柴炎却不想听这些客套话,直接道:“你特意找我来,是不是我妈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

赵律喜欢他这股直接劲。

完全不用他费心思维系那些律师与客户之间的表面友好,见面只谈公事,那些无用又累赘的人情世故一概免了去。

服务生端了咖啡过来,赵律说:“先尝尝咖啡吧,我同事大力推荐的,说这家店的新品真的很好喝。”

不等柴炎开口,赵律又道:“我咖啡钱都付了,你总不能一口都不尝,让我两百多块钱的人民币全打水漂吧。”

两百多块钱……

平均一杯一百多,咖啡里面是洒了金粉?

柴炎端起来咖啡杯,有点烫嘴,他只喝了一小口。

赵律问:“味道怎么样?”

柴炎:“实话?”

赵律乐了:“当然要听实话,我是顾客又不是店老板,听那些虚头巴脑的吹捧对我又没用,好喝我下次还来,不好喝我就不来了,全看你是给我种草还是替我拔草了。”

柴炎道:“和大润发里卖的两块钱一条的速溶没什么区别。”

顿了顿,柴炎又说:“当然,也有可能是我没喝过什么像样的咖啡,味蕾比较迟钝,品尝不出来高端和廉价之间的差距。”

“哈哈”赵律师笑起来,点了点他,“你这样的人也会质疑你自己吗,我当你从不否定你自己呢,按你的性格,我以为你会脱口而出肯定是这家咖啡厅的新款太难喝,连大润发两块钱一条的速溶都不如。”

“它毕竟卖到了一百多块钱一杯。”柴炎平淡道,“不可能真的和那些便宜的速溶一模一样,用的配料和咖啡豆至少卫生干净,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赵律师微笑赞同。

“好了,讲回正事。”赵律师说,“知道我今天找你这趟是为了什么事吗?”

柴炎看着他,示意他说。

赵律师从文件袋里拿出一份红色的本子,推到他面前。

“存折本,你母亲的,我四处托关系才帮你从银行保管箱那儿拿出来的。”

柴炎拿过来翻了两页,看见存折本上的存额数字——8字开头,后边跟着五个0。

八十万。

按照黎芸一个月只有三千五的工资来算,这至少是她二十年来的存款。

见柴炎脸上的不解浓重,赵律师说:“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柴炎一僵,本能地眼皮一跳,他问:“以什么名义?”

赵律师语气停了停,似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措辞才能准确又通情达理地表达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但思索了一番又觉得没用,在这种时候,柴炎并不需要那些所谓的“通情达理”。

这孩子不是心理脆弱的人,他比任何人都坚强,且可以独自消化掉所有的幸与不幸。

“以遗产继承人的名义。”赵律师相当直白,“当你母亲患上不治重病或者意外去世的时候,你将是她所有存款的唯一继承人。”

“而现在,你已经符合了成为遗产继承人的条件。”

“这是她两年前亲自在公证处立好的遗嘱,现在遗嘱已经生效,这本存折里的所有存款,都归你。”

柴炎情绪有点激动,他忍了忍才压下来,说:“可我妈还没死,医生也说过她有苏醒的可能。”

赵律师叹:“你也说了,只是可能。”

“……”

“你母亲是个很勤俭节约的人,这么多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几乎把所有钱都存在了存折本里吧。”赵律师说,“就为了给你留一条最大的后路。”

柴炎衣袖下的拳微微攒紧,他低头,冷嗤:“她总是这么自以为是,我根本不需要她给我留这种后路。”

赵律师看着他,说:“可在你母亲眼里,她的儿子值得她穷尽所有。”

柴炎觉得自己的心很梗。

像被什么东西堵塞住了一样,透不过气来。

赵律师说:“你母亲她在很早以前就预料到了今天。”

柴炎冷冷道:“也计划到了今天,对吗?”

赵律师没说话,打开笔记本电脑,鼠标点了几下后,把屏幕推给柴炎看。

赫然是黎芸在粉刷厂里用她的微型摄像头记录下的所有视频。

赵律师说:“你跨越太平洋和白令海峡给我寄来的国际快递,我在一个月前就收到了,但微型摄像头的存储时长有限,最多个把月就会自动格式化,你母亲不懂得这点,不过没关系,我请我在谷歌的专业技术朋友做了技术修复,现在摄像头所记录下来的所有东西都在我的电脑里,也在你面前了。”

视频里是粉刷厂车间粉末漫天的工作场景,工人们只穿着一件薄如纸片的防尘服在作业,他们的工作量很繁重,需要不停地搬运材料桶进搅拌机里,那些桶又大又笨重,有人在咳嗽,有人累到蹲在地上,但更多人则是在麻木地干活。

眼神无光,神情干滞,仿佛一台台只知道卖力的机器。

柴炎知道用“机器”来形容他们不合适,为生活所迫的劳动人民们并没有什么错,错的是压榨人的无良工厂,错的是利益至上、不把工人的命当命的黑心王厂长。

可除了机器,柴炎也确实找不到更加贴切的词语去形容他们干活时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的状态。

而这些视频的视角,皆出自黎芸——那枚偷偷记录下一切的微型摄像头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她胸口的衣袋里。

赵律师又说:“在你十五岁的时候,你曾经蹲过少管所。蹲了将近半年。”

柴炎抬眼看他。

“是因为打架斗殴的事吧。”赵律师喝了口他那杯价值一百多块的“速溶味”咖啡,然后露出一脸一言难尽的嫌弃。

但买都买了,总得要喝完,自己掏的子儿自己心疼。

听见少管所和打架斗殴这几个字,柴炎便大致猜到了对面的赵律师目前是什么心情。

柴炎神情平静,什么都没说。

既不争辩,也不反驳。

好像无论赵律师,或者不管是赵律师还是其他的任何人,又打算用什么乱七八糟的评语来评价他,柴炎都不在乎。

也不会往心里去。

赵律师说:“我去拜访过少管所的那位所长了,知道我现在是你的律师,并且正在主理你母亲的案件后,他接见了我,和我聊了一些你以前的事,以及在你母亲出事之前,你和你母亲之间的关系有多差。”

赵律师想起了自己几天前,去拜访少管所所长的前因后果。

少管所实行的是全封闭监管模式,无关的外界人士向来禁止入内,赵律师辗转各种渠道,费了老大劲才联系上那位少管所的所长,表达出了自己想与他见一面的想法。

赵律虽然本职工作是律师,但也算半个从商人,那位所长一开始还以为他会试图向他拢关系行贿,见面第一句就义正言辞地表示他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赠礼,一点面子都不给赵律。

直到赵律出示了他和柴炎母亲之间的案件委托书,又再三表示他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柴炎一家,不断地表达诚意,所长终于才对他缓和了神色,愿意对赵律有问必答。

赵律向所长问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柴炎为什么会和少管所扯上关系?

当时少管所所长怎么回答来着?

因为柴炎运气不好。

赵律师很讶异:“就这样?”

少管所所长说:“对,就只是这样。”

赵律师愣了愣,旋即失笑:“您这样护短可不太好,不利于我对工作的开展。”

赵律师盯着少管所所长看,他迟疑了一会儿,才缓慢地叹出一口气,说:“说我护短我也承认,但我只是太过心疼那孩子而已。”

随后,在赵律软磨硬泡、一再坚持不懈的追问下,赵律从所长口中套出了不少和柴炎有关的信息。

“你很敬业。”柴炎终于开口,声音淡而缓,“只是让你打个官司,你把我家祖宗八代都调查了个底朝天。”

赵律师笑笑,对他的明褒暗损不以为意:“我是律师嘛,律师的职责之一不就是调查吗?”

柴炎:“也包括调查自己的委托人?”

“当然。”赵律师摆出一副客观且公正的大清官姿态,“我需要保证你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实话,都说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先知己,又怎么知彼呢?”

油嘴滑舌。

黑的都能诡辩成白的。

倒是有几分像方木,不同的是两人年龄和经历都相差极大,相同的是他们都是在社会一步步的搓打磨炼中练出来的一张如簧巧舌。

柴炎看了眼赵律师,默许了他那些私家侦探一样不那么上不得台面的行为。

因为他也做过比赵律更上不得台面的事,比如找王铭出气打爆了王铭的一只眼,又比如深夜潜入粉刷厂偷走了黎芸工服兜里的摄像头。

他和赵律半斤八两,都是在用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谁也不用笑谁更无耻。

“柴炎。”赵律终于正起了神色,说,“至于你母亲为什么要冒着那么大的风险,下定决心提前那么久在粉刷厂当卧底。”

“我想,你应该早就有答案了。”

只是你未必愿意承认而已。

承认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也承认,为什么和她处于同一环境下一起共事的其他工人都没有中毒生病,只有黎芸生了病,还倒地不起。

——那是因为一切都是她苦苦谋划的安排。

计划很拙劣,漏洞百出,可实施过程却艰难到需要她付出性命。

她活得太苦了,爱人离世,孩子离心,每天的工作蓬头垢面,单调而劳累,漫长的生命一眼望到了尽头。

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唯一能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就是用自己的生命去为你争取一份巨额赔偿,倾尽所有挽回她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

秋末的风裹挟着来自初冬的凛冽凉意,从咖啡厅半开的旋转玻璃门穿堂而过,打到柴炎脸颊上时,竟让他察觉不到一点冷意。

只有绵延无尽的苦味。

柴炎阖眼,终于说出了那个自己早就怀疑,却一直无法承认的事实。

“为什么她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在粉刷厂当卧底。”柴炎自嘲地抿了一下嘴角。

“就为了在现在这一刻,把所有可以扳倒粉刷厂的罪证,完完整整地送到我面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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