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接电话。”昭歌皱着眉锁了手机，有些烦躁。
黎见月的手机形同摆设，不是她本人不想接，而是电话和短信都根本接收不到。
快步走回寝室，抱着侥幸的心态推开门，黎见月正端坐着，闻言回过头来。昭歌郁闷的情绪实在明显，她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径直走到她面前，昭歌指了指手机，示意她解锁，问：“你是不是没接到电话。”
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黎见月点亮手机，锁屏上空空荡荡一条信息提示都没有。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了，她抿了抿唇，小心开口：“你给我打电话了吗？”
答案很显然。
关于手机经常收不到消息这件事，黎见月早早就着手攒钱，准备买一个新的手机。其实钱已经差不多了，但她迟迟不愿意换，是有原因的。
她这副陷入沉思的样子，轻易让昭歌消了怒气。可一路斟酌过的话，却非说不可。
“如果，你钱不够我可以先借你，你慢慢还。”再多的，昭歌不愿再往下说。
听她这样说，黎见月心里既震惊又感动，她下意识就摇了头：“不用的，昭歌，我...”
“万一有很重要的事，你准备怎么办？”她的犹豫，让昭歌又皱起了眉头。
黎见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犹豫，只好含糊道：“我...再过段时间吧。”
在昭歌看来，既然本来就要换，那为什么不早一点。
着急的话脱口而出：“上次那些混混来找你麻烦但是你不接电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话出口，时间有一秒钟的暂停。昭歌看着黎见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不自在地抬手一把撩起长发，转过身去，轻咬牙关沉默下来。
是真心话脱口而出的羞赧。
黎见月看不到她的表情，有一瞬的心慌，她站起身走到昭歌身边，忍不住抬手轻拽她的衣袖。
“对不起，我...”
她只能看到昭歌半张侧脸，一着急，再也没有顾虑：“其实我已经攒够了钱，我一直不换，是因为这个手机，是我爸爸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
父亲在医院住了将近一周后去世，装着手机的盒子是黎见月回到家，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的，原来，这是父亲留给她初中毕业的礼物。
连带着那封，她珍藏到现在的信。
当真相摆在面前的时候，昭歌有多惊讶，就有多后悔。想回到她说出那句话之前，给刚刚的自己一个巴掌。
“抱歉。”
黎见月只是轻轻摇头，眼里盛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昭歌，你根本不需要对我道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她悄悄地吐了一口气，不想让昭歌也和她一起背负这种难过，换上轻松的语气：“你愿意陪我一起去买新手机吗？”
怎么不愿意。
昭歌点了点头：“我带你去。”
学校附近有个很大的数码城，昭歌开车直接把人带过去。黎见月攒下的钱，虽然不多，但也还有款式选择的余地。
事发突然，昭歌没法再像上次买棉服那样“暗箱”操作，全程只好充当陪同砍价的角色，确保不会被坑。
最终，黎见月在第二家店里确定好新手机的款式。
在准备付钱之前，她突然想到什么，有些焦急：“老板，旧手机里面的资料，可以导过去吗？”
老板朝她伸手拿过手机：“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
其实，她没什么重要的资料。点开相册，里面只有一个视频，她指了指说：“这个。”
老板点头说可以，下意识想点开：“我看看是...”
突然，黎见月意识到昭歌还在旁边，立刻上前捂住手机：“别点！”
她在阻拦的一瞬间涨红了脸，生怕老板会真的当场点开，她红着脸把昭歌往外推：“你，你可以站到外面吗？”
挑了挑眉，昭歌有些意外，黎见月的手机里有什么能让她如此害羞的东西。尽管好奇，但她还是听话地往外走，一直到两人中间隔了一层玻璃柜台。
见她走开了，黎见月才慌忙转过头去，低声和老板说着什么。昭歌离得远了些，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盯着黎见月脸上久久不褪的绯色，终于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
将那绯色定格在了那瞬间。
她不知道的是，这抹绯色正因她而起。
因为黎见月拼命挡住的，正是寒假的时候，叶桢桢发在群里的偶遇昭歌的视频。
资料不多，几分钟就导了过去，黎见月付好钱，拎着袋子走向昭歌。她看起来仍有些不太自然，但努力掩饰住：“我买好了，我们回去吧。”
换手机这件事，原本发生得悄无声息，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何况，她的手机，只抵得上别人的五分之一。
可是，这件事被张筱菲知道了。她也是在一次课间，看到黎见月接电话的时候发现的。
“哟，黎同学，你换新手机了。”张筱菲声音很大，立刻引来不少同学的目光。
黎见月仍不能适应这么多人同时看过来，她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笔，低声：“嗯。”
“可以嘛，这么快就有钱换手机了。恭喜你啊。”
“谢谢。”
原本这事儿，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小插曲，可没过几天，班里乃至系里，就有流言传了出来。传着传着，就传到了黎见月的耳朵里。
又是那个万恶的，充满八卦的女厕所。
“你们听说没，黎见月拿助学金买手机。”
“所以她的穷都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每月领钱？”
“肯定啊，不然怎么可能靠自己赚那么多钱。”
“亏我之前还那么同情她，真是无语啊。”
“妈的，真想告诉老师戳穿她。”
“算了算了，人家说不定和老师有关系呢。”
话题越来越偏，也越来越离谱。
黎见月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面只是捂着嘴悄悄流泪。她咬着手掌，不敢哭出一丁点儿声音。
可明明，她才是那个被冤枉的受害者。
她躲在卫生间很久很久，久到隔壁的人不知道换了几拨，才低着头快步走出去。这些流言，对黎见月打击很大。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面对同学的自信，彻底打回原形。
一路上，她都不敢抬头，生怕遇到认识的同学。她很害怕，害怕当面从同学们的嘴中听到那些类似的言论。
跑回寝室，大家都不在。她忍了一路的泪水决堤而下，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呜呜呜。”
没有人知道，那些诋毁的声音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常言清者自清，可这句话，只针对内心强大的人。
她没有反驳的勇气，更加没有自证的勇气。
突然间，黎见月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即便是哭泣，她也不敢放任自己太久。时间久了，她们回来的话，肯定会发现的。黎见月强迫自己收了眼泪，收起那些泛滥的负面情绪。
吸了吸鼻子，黎见月翻开课本复习，可往日熟悉的语句，却乱成了一堆毫无意义的字符。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
昭歌拎着蛋糕回来的时候，黎见月已经对着同一页课本看了十几分钟。
“吃蛋糕吗？”
纸袋子落在了桌上，发出细碎的声音，黎见月才惊觉有人站在旁边。她下意识抬头，又立刻低下头去，声音喑哑：“不了，谢谢。”
细微的鼻音被昭歌捕捉到，她立刻皱起了眉头，弯腰凑过去：“你怎么了？感冒了？”
“没，没有。”
黎见月闪躲的样子太过反常，昭歌察觉到了不对劲，双手轻落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迫使她转过身面对自己。
刚想开口再问，昭歌一眼看到她哭红的眼眶，心瞬间揪在了一块儿。她微微蹲下.身，克制着不冷静：“你，哭了？为什么？”
偏开头去，黎见月头一次这么抗拒，她没有做错任何事，却并不想告诉昭歌原因。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懦弱，也怕昭歌会因为这件事自责。
可是她低估了昭歌的耐心和执着。
在安静了几分钟之后，昭歌忽然起身凑近，捏着她的下巴轻转，微微用了点儿力定住。她的目光，便不得不和昭歌对视。
那泛红的眼尾愈发楚楚可怜，昭歌紧紧盯着，指腹轻蹭，一路从眼尾抚到中间，最后停在那对泪痣下。
极其轻柔的，她拿指腹蹭了蹭。颤动的睫毛出卖了黎见月的害羞和紧张。
昭歌放缓语气，盯着她的眼睛：“告诉我，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