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了贼船。

陆廷玉后知后觉意识到。

面对得到满意答案后就收起笑容的陌生女人，陆廷玉几番犹豫后还是选择开口：“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啊。”陌生女人从桌上拿起方碟里半个苹果，本来要往自己嘴里塞，因为陆廷玉一直盯着她，半路又塞进陆廷玉手里，“听路心那边的人说，你学艺不精，但是挺有毅力。”

陆廷玉坐起来，垂眼看着手心的苹果，默默听着。

经过刚才那事陆廷玉明白了，暂拿不准陌生女人什么意思的时候不要贸然接话，免得一不留神就掉坑里了。

冰湖路奉行“拳头大的就是老大”这条铁律，干啥都是身体拼一拼，用脑子的地方不多，陆廷玉之前就没见几个整什么弯弯绕绕的人。否则，也不会在女人刚才说话时没有一点儿防备。

“吃吧，打架前总得填饱肚子。”女人说。

陆廷玉这才把苹果拿到嘴边。

女人：“吃完你和我活动活动，我看看你的水平。”

陆廷玉边吃边观察陌生女人。

她比名叫小鱼的女孩年长，身形也更壮，露出来的皮肤有一些陈年旧疤，贴身半袖包裹的肌肉极具力量感。

综合考虑，是一个不错的陪练对象。

送上门的机会，陆廷玉当然不会拒绝。

半个苹果吃得快，陆廷玉吃完就下床穿鞋。

“没什么好急的，鱼姐回来之前，我会一直替她看着你。”女人把方碟递到他面前，“这些你都吃了吧。吃完站起来走几步，厕所出门右拐，洗漱用品都是新的。十五分钟后你到楼下找我。”

陆廷玉心里着急上火，面上却很沉得住气。

他固然担心林梦然的安危，却也无比清楚谢星河对林梦然的感情。只是不管怎样，爱都不能成为束缚另一个人自由的理由。

每当他清醒的时候，就会想到梦然忧伤落泪的痛苦模样，那让他觉得他的自由和清闲是可恶而有罪的。

唯一排解这种负罪感的方式是通过身体的痛苦麻痹自己的意识，也离救出梦然更近一步。

因此，让陆廷玉等待十五分钟，对他的折磨远胜过遍体鳞伤的身体带来的痛楚。

这个小插曲和徐浮烟没有半点关系，并不是她和保镖商量好刻意为之，单纯是某保镖考虑到陆廷玉身体太虚弱，且刚吃过苹果不宜剧烈运动，做出的贴心安排。

十五分钟后，自认什么事都没做错的女人懵然看着下楼后走到她面前就出拳的陆廷玉。

她抓住拳头拽过来一个背摔。

直至扣住陆廷玉肩膀将他压在地上，女人依旧满头雾水。

他在发什么颠？

陆廷玉撑着要起身，他还能再来。

女人一把给他按了回去：“等一下。”

陆廷玉额头磕到地板，爆痛低呼。

女人陷入沉思，没顾上管他。

过了一分钟，捂着头和女人沉默对视的陆廷玉终于看见她嘴巴一张：“稍等，忘词了。”

陆廷玉：“……”

女人从背后摸出一部手机。

照着上面，清了清嗓子开始念。

“其实你也不用感到难过……”

因为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因为你的真实水平可能连小学生都打不过。”

陆廷玉：？

“虽然你打不过我……”

但是已经超过很大一部分人了？

“但是换成鱼姐你连她的衣服边儿都摸不到。”

陆廷玉：？？

“我之前有做过心理准备……”

所以也没有太惊讶？

“现在发现我做的心理准备还是不够充分。”

女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极富有感情地读出最后一句：“你何止是缺乏习武天赋，如果天赋可以数值化，那你直接是负无穷啊！！！”

陆廷玉：……

别说了，你积点儿德吧。

***

徐浮烟明显感觉到，今天的谢星河和昨天不一样了。

原本经过一周朝夕相处，他已经逐渐适应了徐浮烟的存在，救赎进度也成功从-40%来到了2%。

现在居然诡异地回退了1%。

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谢星河？”

见男生看来，徐浮烟单手支着腮问：“你在想什么？”

“你昨晚在哪？”谢星河沉默了一会儿，反而向她提问。

“一定要说？”徐浮烟有些苦恼，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不能有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吗？”

“……我只是关心你。”谢星河看着她身后那些目光，最终也只能这样说。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下午课间徐浮烟走出女卫，就被一股力量拽进了旁边的安全通道。

谢星河抓着她，一语不发地往楼梯上走。

两人一直走到顶层。

谢星河推开天台门，带她转悠一圈，确认这里没有其他人，才松开她的手臂：“说。”

徐浮烟揉着手腕，语气也从俏皮转变为调笑：“谢少演技真好，我都要以为你真的爱上我了。”

谢星河冷嗤一声：“少做梦了。”

“我不觉得是做梦啊。”徐浮烟靠近一步，踮起双脚，抬手环住谢星河脖颈，“谢少不觉得我讨人喜欢吗？”

他当然不——

徐浮烟凑在他颈侧，声音骤然拉低：“你说，有没有人看到你和我一起上来了？”

谢星河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一把推开了她。

“今天晚上跟我走。”谢星河低声丢下一句，率先拉门离开，“车我会安排。”

徐浮烟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低头开始整理自己扯皱的校服。

距离一个月，还剩下三周多的时间。

***

徐浮烟离开学校之后，中途在没有摄像头的地方换过一次车，才得已和谢星河坐在同一辆车上。

“困了，让我睡会儿。”徐浮烟头一歪靠住谢星河肩膀，闭上了眼。

谢星河这次没推开她，任她枕到了目的地。

徐浮烟没有真正睡着，到地方后被谢星河一碰就顺势睁眼。

这次的房子不是上次那个。

下车后谢星河打发走保镖。

他走得很快，刷卡进电梯，解锁开门，坐到沙发上，动作流畅得像是排演过几十遍。

“昨天你没和徐庭轩在一起，也没回徐家。”谢星河直截了当甩出发现。

他完全没有隐藏自己派人蹲守监视徐浮烟的意思。

徐浮烟打开鞋柜门：“去看了看我的相亲对象。”

“相亲？”谢星河坐直了一些。

“对啊。”没有女士拖鞋，徐浮烟套上鞋套，嫌弃地看了眼瞬间变丑三百倍的棕色皮鞋，“我十八了，当然要开始看订婚对象。”

别的家族有没有这回事不重要，徐家没有，不过就算没有，徐浮烟一条信息一个电话，它也能马上变成事实。

徐浮烟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我忘了，你没满十八，这些事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谢星河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一句带过后他意识到徐浮烟的话有问题，“你不是顾云霆的未婚妻？为什么还要去见别人？”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了？”徐浮烟耸耸肩，这可别赖她身上。

“这话不是你让人放的？”谢星河立马反应过来。

“当然不是，而且你难道不清楚顾云霆的未婚妻是谁吗？”

谢星河：“……”

他之前也只是猜测，顾云霆和林梦然的关系不容人不多想，只是和谢家一样，他以为顾家那样的豪门世家……不会选梦然做独子的未婚妻。

“你见的人是谁？”

“我以为谢少对我的订婚对象不感兴趣。”徐浮烟叹了口气，“毕竟谢少今天下午才说过不喜欢我。”

“我只是想知道谁那么不幸。”

徐浮烟忽略他的讽刺：“说起来谢少也确实该关心关心，毕竟一旦我确定了订婚对象，谢少就不能再随时出现在我身边了。”

谢星河从未从这个角度想过，这样他的监视确实会很不方便。

“所以我就好心告诉谢少吧。”

徐浮烟伸出左手，从拇指依次扳下：“顾家顾云霆，陆家陆廷玉，林家林寒松，谢家谢以宣。”

“如果谢少愿意，我也可以加上谢少。”

每数一个，谢星河的脸就黑一度。

等徐浮烟数完也说完，谢星河的脸乌云密布，但是他忽的发出一声哂笑。

“你挺会选的。”

“选的人每一个都绝不可能喜欢你。”

顾云霆、陆廷玉和林寒松就不说了，谢以宣？那个人根本就没有喜欢这种情绪，跟机器比起来也没什么差别了。

徐浮烟认认真真听完，又认认真真发问。

“我调查过顾云霆和陆廷玉，他们确实很可能喜欢林梦然。但是林寒松是她的弟弟，应该不太可能吧？”

谢星河：“那如果他和林梦然没有血缘关系？”

果然。

她就知道不会整真骨科。

“好吧，就算是你说的这样。”徐浮烟十分配合，“那你的哥哥谢以宣又为什么不可能喜欢我呢？”

这次谢星河没有说话。

他的沉默让徐浮烟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

“敢赌吗？”徐浮烟说。

谢星河仍然没有接话，但是他的眼神默认徐浮烟继续说下去。

“我能让他喜欢上我。”

“如果我做到了，你必须实现我一个愿望。”

“好啊。”谢星河完全坐正，身体往前倾了倾。他刚才周身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沉寂突然荡然无存，整个人又回到了那种凡事尽在掌握之中的自如状态。

“那你就试试吧。”

他也想看看他的好哥哥，能不能经受住这个妖精似的女人的撩拨。

作者有话要说：你别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