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红莲镇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去，江边船上的那些鱼贩子也要收摊了。
“快点吧，待会那东西又要出来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收了它？”
“是啊，是啊！”
......
温羽洛问旁边的洪德寿，“老师，他们说的就是咱们要驱除的地缚灵吗？”
在洪德寿旁边的那个男人抢着回答道：“是的。”
这地缚灵是从一个月前出现的，它的窝点就在江边，已经有很多半夜来江边打鱼的渔民被它杀死了。
为什么说这死了的渔民是地缚灵所害，而不是江中水祟所害呢。自然是因为这些死去的渔民的尸体都出现在一个单位以内。
而鉴别地缚灵的方法就是看被杀的尸体是不是都出现在一定范围之内。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月江江中还有一个小岛，岛上有一座很小的寺庙，寺庙里面供奉了一位水神娘娘。
自从百年以前建庙后，这月江里再也没有生过邪祟，就连其他水域漂流过来的小水鬼都没有。
听完男人的阐述，温羽洛沉思了几秒，也许是她的第六感作祟，她总是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但一时她又找不出来问题所在。
“好了，驱除邪祟的事情今日先停一停，明日整装好了再出发。”洪德寿摸了摸自己的白色胡子道。
包括温羽洛的几人也都连连点头。
......
红莲镇的人为他们准备的住处在整个镇子最好的大酒楼里面。
洪德寿自己住一间。因为纯阴之体的缘故，温羽洛便和季玄竹住一间。
吃晚饭之前，洪德寿出去打听情况了，便将两个小娃娃的屋子在外面反锁好。
温羽洛打开窗子，从窗口往下看去。这大酒楼离月江说近不近，其实说远也不远。站在窗口，肉眼都可以看见在即将到来的浓黑色夜幕里波光粼粼的江面。
温羽洛的脑子一抽，突然飘出了一首诗词：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可是楼下根本就没有人，她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卞之琳的《断章》呢？想着，温羽洛的背后竟然开始冒出冷汗。
温羽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再想。接着，她走到了季玄竹旁边，看季玄竹在桌子前读前些天自己去顾遥尘的书房给他找的功法。
“你还学啊，啧啧，真用功。”温羽洛嘟着嘴，也坐了下来，用手指戳了戳季玄竹的又软又弹的小脸。
突的，就被季玄竹抓住了手。只见季玄竹抬起头，红着脸，一脸委屈巴巴：“很痒。”
有这么一个可爱小孩跟自己撒娇，温羽洛心里都在放烟花。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小孩。但是，现在季玄竹除外。
随后她将手从季玄竹手中抽出来，又对季玄竹的摸头伸出了魔爪。上去就狠狠地开始撸啊撸。
浓黑色的夜幕逐渐来临，季玄竹的眼睛在暮色中很亮。像是能支撑起来整个夜。
温羽洛实在无聊，就趴在桌子上去看窗外的风景。趴着趴着，就这么睡着了。
待季玄竹念完这一页心法，细心地将整本心法装进了牛皮纸袋里面用绳子包裹缠绕了起来。
他看着趴在桌子上呼吸平稳，玲珑漂亮的温羽洛，心情不自觉地舒缓了许多。随后又低头看向昂包裹好的心法。
这可是她送的，定然是要好好保管。
·
室内已经亮起了暖光色的烛光，似是悠扬的暖洋流。
温羽洛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季玄竹，现在是何时了？”
没有人应声。
“小木头？”温羽洛又闭着眼睛问了一遍。
还是没有人应声。
温羽洛心中疑惑，在烛光中睁开了眼睛，长时间处于黑暗中的眼睛突然接触到光亮，竟觉有些刺痛，她眨了眨眼，看清了房间内的情景。
屋里还是她睡着前的样子。又向着窗外看去，虽然窗子被关上了，但透过窗户上粘好的黄纸，仍然能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变成了纯黑的，深不见底。
本应该坐在她旁边看书的季玄竹竟然也不在。
温羽洛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又来了，瞬间她就觉得室内温度貌似下降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试图将门打开，可是门被洪德寿走前反锁了，根本打不开。
奇怪，那季玄竹这个家伙是从哪里出去的呢？
“季玄竹！”温羽洛一边叫嚷着季玄竹的名字，一边翻箱倒柜地寻找这人。
她把桌子下，床下，都翻了一遍。甚至只能容下一个蜷缩起来的小孩的柜子她都给找了。
却仍然找不见。
这时，温羽洛抬头，看到了在烛火的阴影里面的黑漆漆的窗户。季玄竹会不会就是从窗户跳出去的啊？
先不管季玄竹有什么理由扔下她一个人在房间，温羽洛立刻朝着窗户走了过去。
她用手推了推窗子，外面就像是被什么给挡住了一样。
然后她就开始用力，“咔嚓！”窗子开了。一阵黑色烟雾飞了进来，把温羽洛呛得直咳嗽。
待温羽洛终于不再咳嗽，她抹了一把眼泪，看清了窗外的情景。
被浓黑色夜幕和黑雾笼罩的窗户框上倒吊了好几只黑色的被剥开皮的黑色死猫。
“啊！”温羽洛尖叫一声，随后捂着嘴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仔细数了数死猫的数量。
一。
二。
三。
......
六。
七。
一共有七只。
这七只黑猫似乎没有死去多久，被剥皮的嫩肉还在往下滴血，看那个样子，那血液似乎还是温热的。
温羽洛一阵作呕，她静静地上前就要关上窗户。不经意间，她朝着窗子下面瞟了一眼。
这一看直接给温羽洛看得直冒冷汗，太阳穴嗡鸣。她竟然看见一个女人在江边对着她招手。
这个距离，这个明暗度，按照常理来说，温羽洛不可能从这个房间的窗前看到黑暗中的江边。
除非......
除非是江边站着的这个玩意的刻意为之。
温羽洛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立刻就要关上窗子。当她的手触碰到窗户边缘的时候，她的手腕被一只冰凉惨白的手抓住了。
不好。
温羽洛立刻想要挣脱。没想到被江边站着的那东西来了个贴脸开大。
那玩意竟然一瞬间瞬移到床边了！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她皮肤白得就像是白纸，嘴唇殷红殷红的。身上穿了一件类似于喜袍的红色衣裳。两个只有眼白的眼球在与温羽洛对上视线的一瞬间，就开始皲裂，然后流出来两行血泪。
血泪一直顺着脸庞和脖颈滴落在窗户框上面，堆积成一摊。
温羽洛先是直接被这么惊悚的一幕给吓得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开始挣扎。
可此时已经为时已晚，那东西力大无比，拉着温羽洛就开始下坠。
温羽洛直接被拽了下去。
“啊！！！”
就在快要落地的前一秒，温羽洛发现自己所在的不是酒楼的外面，而是江边。而她就要落下的位置，已经围了一群人，这群人也没有眼珠，只有眼白，甚至没有影子。
他们笑着。
笑着。
齐刷刷地注视着温羽洛，然后笑了起来。
他们说：“欢迎加入我们。”
欢迎加入我们——
·
是江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江水。
很奇怪，季玄竹虽然身在江水里面却感受不到窒息。
他游啊游，游啊游，终于游上了岸。
季玄竹看不见别的东西，他只能看到一片黑洞洞的海滩。
他得尽快回去。要不然她该害怕了。他想着。
可是太黑了，实在是太黑了。季玄竹只好伸出手，运气将用得还不娴熟的灵力全部送到自己的手上。
灵力汇聚成灵力球，给乌漆墨黑的夜晚带来了一点点微弱的光亮。
利用这点光亮，季玄竹开始观察四周。
他看见，黑暗中隐隐约约地站着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人。目前还分不清楚是男是女。
季玄竹犹豫片刻，在守株待兔和直接过去之间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得尽快回去，她是纯阴体质，不知道这么晚了，留她自己一个人久了会发生什么。
走到距离那红衣人大概十米的距离的时候，季玄竹看着他或者是她转过了头。
这人是一个女人，女人看到季玄竹似乎并不意外，先是给了其一个微笑，然后歪着脖子，直勾勾地看着季玄竹。
季玄竹用灵流化成的球甩到地上，灵球滚到了女人的脚边。
季玄竹瞥了一眼女人没有倒影的脚底下的沙子，眼睛眨也不眨地就开始向后退。
那女人也许是看男孩想要往后退，竟然也开始朝着前面走。
季玄竹见形势不妙，就开始跑了起来。
季玄竹专心致志地加快脚下的动作，一往无前地向前冲，也不管前面是不是黑暗，有没有危险。
突然，他觉得背后一凉，就被扑倒在地了。
那女人用带着长长指甲的冰凉的手抓住季玄竹的下巴，硬生生地将他的头掰着面向了自己。
下一秒，季玄竹看到女人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将他的脑袋吞噬。
然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
作者有话要说：①卞之琳的《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