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七?野火燎原案”，对于星城市公安局全局来说是一个无解的死案，由于当年负责办案的刑侦支队长蒋竞不幸葬身火海，烧得尸骨无存，仅给世人留下了他的配枪和主犯牧夜的“尸体”，其余案件的全部细节，均随着燎原的野火焚烧殆尽。

“为什么选这个。”江蔚喃喃着，却不知怎的，记忆最深处仿佛有什么被刺痛，一下一下生扯着疼。

“你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是想知道的，对吧。”季央漫不经心又裹挟着几分一本正经道，眼神却带着“我都知道的”的意味望向江蔚，后者不置可否，只好招呼几人去前台报备。

“里面会有NPC为你们指引的，介于剧情需要，进去之后NPC会随机挑选一位玩家作为人质，望各位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整间密室需要大约一个小时，这是步话机，有问题及时联系，祝各位能成功逃脱！”

前台小姐姐笑着向众人介绍这间密室，并递给他们一个黑色的步话机，引他们走向一道门。

江蔚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大人进入窑室，入口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黑墙灰地惨白的壁灯，顶上闪着点光的监控——除此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们很默契地没有说话，在仅容一人通行的廊里排成一列悄声溜过——直到走廊结束，打头的季央才转过身来。

“央哥，江蔚他……不见了！”

走倒数第二的许轻辞猛然发现自己身后的江蔚消失地无影无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了一般。

“应该是被抓去当人质了，”季央思忖道,“得救他出来。”

众人默立着，在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打扮的房间里等待着引路NPC的出现。

没几秒，房间的侧门口闪进来一个人影。

从密室的介绍上来看，这位NPC应该就是带领破案的刑警蒋竞。

季央盯着这位NPC，暗自咂摸还不如人家蒋竞本人长得好看——虽然说NPC长得也不赖。

“你们可算到位了！”扮演来回，“蒋竞的NPC如获救星，在房间里徘徊了几个来回，“我们被抓去了一位人质，主犯留下了要言，说是会在四十分钟之内对人质痛下杀手！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尽快！”

说着，他发给剩余的五人两个手电筒和一把钥匙，让开身后的一道门，“顺着这里追踪下去，有任何线索就用步话机向我汇报！”

有NPC为玩家引路，整个流程就变得轻松了不少——虽然这间密室是NPC剧情版，但恐怖元素却非常到位，几乎每间解密的布置都或多或少带了些逼真的人体骨架，血肉模糊、巨人观化的尸体，残肢断臂，被挖出来的眼珠，内脏诸如此类，就那样林林总总，零零散散地分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再加上阴森的bgm，解密虽说不难，但在布景的衬托下，却不由变得诡异起来。

解雩解完了最后一条线索的密。拿步话机向NPC汇报完后，心底里不觉担心起江蔚来。

他的情况过于特殊，见不得血腥场面。一点血会有不适感，量大会直接冲击他的视觉神经，导致当场失去意识。

不知道他那边怎么样了……

时间还没到四十分钟，最后一道门还打不开，但密室的墙板因自身的超完美不隔音，将最终房间里的声音毫无保留地宣告给五人——

烧火的特效音，背景烟雾，以及杂乱的脚步声。

“三年前的七一七真的是这样的吗？”程夜凌靠在门口，有些怅然——总感觉哪里不对。

“从一开始就没有一样的地方，”季央有些头疼，便抬着手上下推捏着立体的鼻梁骨，“最后一间密室应该是想还原蒋竞牺牲的经过，但原本案件中，主犯没有挟持任何人质。”

“还根据真实案件改编，我看完全是同人吧，”程夜辰忍不住吐槽道，“人一样，事儿全不一样。”

季央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电动门缓缓打开，四十分钟到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烈火之中，两军对峙，NPC立在门口，端着手中的道具枪，枪口正对着主犯，“不要伤害人质！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尽量满足你！”

“晚了。”主犯冷笑道，左臂勾着江蔚的脖颈，右手持枪顶着他的太阳穴。

江蔚半睁着眼睛，面色惨白如纸，唇瓣早已没了血色，正无力地半张着。

季央明白，这是不适时的状态。

“你们这些警察都是废物，看看你身后的这帮人都干了些什么？”

“和他们无关，有什么事冲我来。”NPC瞥了一眼门口的五人，全身心投入地演着剧情。

“你凭什么护着他们呢蒋警官，护着他们还不如救这个人质，”主犯依旧面冷如冰将枪口对准了NPC的心口，“蒋警官，你真的是不明事理，死都没死明白。”

枪声响起，NPC直挺挺地倒在了火海之中，就这样牺牲在众人面前。

尽管这是假的，但众人还是不由得佩服起了这两位工作人员的绝佳演技。

季央暗自不置可否——虽然这个密室的剧情完全离谱，但蒋竞被牧夜枪杀，随后葬身火海，这一点却能对上号。

主犯夹着的江蔚始终没有看他们一眼，他似乎很享受这演戏的感觉，仍然维持着半昏迷的状态——也不知他是真晕还是假晕。

“你们救不了他了，”主犯用枪口顶着江蔚的太阳穴，他被迫微抬起头，“他不死，你们就得死。”

“别……管我……”江蔚动了动唇，轻喘着，身上的外套早已脱在了密室外面，只穿着单薄而挺阔的制服。

季央顿感有些心碎——他真的在把自己置之度外吗？

第二声枪响，江蔚顺势倒在了众人面前，彻底失去了意识，嘴角涔涔溢出鲜血。

季央恨不得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他死也不撒手。在自己

主犯狂笑着，丝毫不在意死在自己枪下的两条生命，正要举枪对着他们，电动门却先他一步，赶在开枪之前关上了。

“……结束了？”程夜凌懵在原地。

没人回答她。。

“……结束了？”程夜凌懵在原地。

没人回答她。

因为两分钟后，电动门再次打开，里面恢复了布景，两位敬业的NPC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倒在地上的江蔚，身侧则是洞开的出口。

他们成功逃脱了。

“江蔚！！！”季央一个箭步飞扑上去，把江蔚抱了起来撑在自己肩上——肩上的人轻飘飘的，似乎毫无重量。

两位NPC拿着他们的暂存物品候在出口处，收回了步话机、手电筒和线索道具，笑盈盈地把众人送出了密室。

另一队人马出来有一会儿了，见季央撑着不省人事的江蔚走了出来，连忙围上来问学神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他晕血了，休息一会儿就好，”解雩帮着解释说，又顺口问道,“烟花还有多久开始？”

“还有五分钟，咱们挺快的。”邵婧说。

“五分钟……”季央稍稍盘算了一下，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便让解雩从背包里拿出一包湿巾，又把两件外套丢给了他。

解雩被莫名其妙地当了工具人用，憋着一肚子不情不愿，还是堪堪接了下来。

季央让其他人找一片空地等着，他带着江蔚去去就回。

说是去去就回，也没走多远，季央带着江蔚去了距离鬼屋最近的一处卫生间，拿水和湿巾把江蔚的脸洗洗擦擦，妆也顺带着被去了个干净，露出少年属于自己的清俊颜值。

为了防止江蔚中途醒过来看见一水池的红水，季央左手捂住他的眼睛，右手轻轻扒开他的口腔，清理着里面的血浆，取出了几片血胶囊碎片丢进垃圾箱。

一整包湿巾都快用了个光，江蔚才被彻底收拾干净。

季央又给手指手掌沾上温水，一下一下耐心地梳着江蔚乌黑的头毛，直至梳回了原来的发型。

“对不起……是我一意孤行，让你落成了这样……”

也不管江蔚听不听得见，季央干脆一把揽过面前的男孩，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把他的下巴埋在自己温暖的颈窝里。

对于季央来说，江蔚真的只是个孩子。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和江蔚类似的孩子，但却没有任何一个，像江蔚这般星光灿烂，灿烂到神都愿意为之所倾倒。

“A01，你能……原谅我这个不称职的创世神吗？”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气音，轻到，只有他们彼此能够听清。

怀里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呼吸平缓而绵长，像是沉浸在甜蜜的梦境里，久久不愿醒来。

江蔚简直要为自己的演技鼓掌喝彩了。

从始至终，他一点都没有晕过，顶多有一些不适感，但也很快就过去了。

他的意识全程都非常清醒，季央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他都感受地细微而又不惊不澜。

在听到季央向他请求原谅的话时，他在心里憋了快半年的疑问终于得到了答案。

他就是【初代维系者】A01，而季央，就是创世神。

看来那天在宿舍里，季央一记手刀劈晕他的原因就在这儿。

K21没说出来的“chu”，就是“初代维系者”。

想明白这些，江蔚好像悟到了为什么季央这么在意他，以至于倾尽了神的全部温柔。

神是没有体温的，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炽热温烈。

怕季央发现他的清醒着的，他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看起来毫无意识，就这样瘫软在季央的怀里。

明明他是攻，可季央比他还像个攻。

江蔚暗地里咂摸了一句，这样有个依靠，也挺好的。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季央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保持着搂着江蔚的姿势，收拾好了洗手池上的残局，带着他出了卫生间，走到一个没什么人的角落。

七点整，烟花准时在夜幕中绽放，为2021祖国最美的夜罩上了一层缤纷又不失炫烂的中国式浪漫。

“祈夜柒，你知道吗，我盯上你很久了。”江蔚把脸埋在季央温热的颈窝里蹭了又蹭，勾引人似的伏在他的耳边，说完这句话，便轻轻地吻了一下他柔软的耳廓。

季央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惹得猝不及防，抿了抿薄唇等待着下文，只是环着江蔚的腰的双臂愈发收紧，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融合进来，心跳却不由得跑起了百米冲刺。

“从你还是牧光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快三年半了吧。”

漫天星火在他们背后的夜空中散落，见证了这一场纯粹的告白誓言。

周围此起彼伏的惊呼喧闹声在这一刻仿佛与他们恍若隔世，渐变成了完美的背景板。

江蔚不需要季央刻意回答什么，他只想让他知道，自己有多么多么在意他，喜欢他。

“我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什么经验，但我可以学。”

“你是我的第一次，也是最完整的一次，我想，把最好的毫无保留地，都给你。”

“虽然不清楚我们的未来将会怎样，但那一定是最可期的。我有的，会分给你，我没有的，会尽力去拥有。”

“那……我自私一点，当你没有喜欢的人。”

“所以，给我个机会，让我追一追你。”

“好吗？”

季央没有理由去拒绝他。也找不出任何理由来拒绝。

就好像，是<命题>刻意安排的一样。

安排他们遇见彼此，安排他们成为搭档，同桌，安排他们的技能无缝互补，安排他是创世神，他是陪伴在创世神身边的大维系者。

也安排他们一人掌握着一半<命题之匙>，在正确的时机拼合完整，不完整的<命题>终会因他们的双向奔赴而变得完美无缺。

——我听得见，你踏碎了山河，逆着风而来；

——我看得见，你怀揣着星光，不辜负期待；

——人世间灯万千，不完整的题案；

——抬头再看一眼，宣告我们的当年。

心底里一直在叫嚣的副歌在这一瞬间思如泉涌，像是被谁无意之间挠破了裹着小心思的那层薄纸，里面的状况一揽无余。

“行啊，怎么不行。”季央笑着撑开身上的江蔚，直视着他漂亮的蓝色眼睛。

“但我有个条件。”江蔚听见季央这样说。

“什么？”

那双漂亮的眼珠眨了又眨，蒙着一层若有若无的，朦朦胧胧的水雾，好像星辰夜空都被揉成细碎，散落在深蓝色的鲸落，蔚蓝色的大海中。

他原本没有高光的眼神里，不知何时，被神的注视镀上了坚毅的锋芒。

那是，被神眷顾的专属。

季央双手撑住江蔚比他单薄一点的肩膀微俯下身，把那耳廓吻还了回去，软糯的气息猫爪似的拨弄着他无法抚平的心绪，气音低沉又极具独特的磁性。

“做我的男朋友吧。”

说完心里话，江蔚感觉自己整个人恍恍惚惚地找不着北，直到季央拉着他拿烟火当背景合拍的时候，他才如梦初醒，也掏出手机，从自己的视角合拍了好几张.。

这就是我的新屏保了！

江蔚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想。

季央美滋滋地收起手机，有了男朋友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待会儿在KTV再拍几张，晚上和江蔚各自发帖官宣，光是官宣对象的身份就能吓跑不计其数的蔚粉和央粉。

“蔚来可柒SZD”帖楼顿感后脊梁骨顺着往上一路凉到头。

江蔚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达提前订好的KTV包间的，直到在前台报备时，小姐姐的一声“请问是有预约的江先生吗？二楼204里面请”，才堪堪把他拉回现实。

林俊已经迫不及待地拽着张哲、叶雨落、程夜辰和解雩跑去点歌集体鬼号了，女生们把各自带来的零食一股脑儿地堆在一起，边听男生们鬼哭狼嚎边开着“女王们的夜谈会”，剩下两个大佬凑在一起点单。

两尊大神孤零零地被一众人“排斥”在外，或许是刻意“孤立”，亦或许是早就看出了他们有一腿——

好吧，只是单纯想给他们创造机会罢了。

点好单，江蔚煞有介事地按着季央和他拍CP照。

既然已经确定关系了，又有什么不妥的。

N的N次方张照片过后，江蔚还嫌不过瘾，便一把握住季央那只漂亮的手，不由分说地和他十指交叠相扣在一起。

季央还没来得跑完漫长的反射弧，心绪却已被搅和地零七碎八。

神特么的也是第一次谈男朋友啊！

季央无力地想道。

江蔚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和季央手牵手，报复似的拍了又拍，直到真正满意了才扣下手机。

“二位大神，我们唱累了，你们要不过来唱几首？”

在《海阔天空》的袅袅余音中，林俊拎着两只麦蹭了过来，见两位大神紧握着手，他触电般地明白了什么，视线不由得乱纷纷起来。

“那什么，我是不是打扰到二位了？”

“没有，想什么呢，一天天的净胡思乱猜。”江蔚不动声色地松开季央的手，捏了一支麦，信步溜到点歌台前，划了半天可算是划到了他要找的那首歌。

就当作为明天的“约单”提前练一下吧。

“注意注意！学神要开嗓了！”

程夜辰一嗓门喊得包厢内鸦雀无声，鸦雀们不约而同地点开手机录像，乖乖住了口，整齐划一地对准点歌台前的江蔚。

“这首歌，送给刑警兄弟们，送给屏幕前的你。”

江蔚举着麦克风，拿出了自己最苏最酥的声音，目光灼灼似乎能洞穿一切。

他戏剧性地顿了顿，眼神仿佛在无声地告白，将脉脉深情毫无保留、不要钱似的全都给了季央。

“也送给我最在意的人。”

前奏响起，江蔚垂下眸，在心里一遍遍循环着季央的专属温度。

他抿了抿唇瓣，随即开口唱了出来。

“雷鸣声响彻云霄之上，

波涛起乘风破浪。

黑与白交织灰色的网，

看不清黎明前的窗。”

程夜辰一个钢铁直男，脑子里却早已弯得不成样子，估计连桌子腿儿都是弯的。

他经常给季央塞耽美小说看，自从江蔚回了市局，季央没事的时候，就在手机上看程夜辰给他发的一大堆txt小说文本文件，碰巧他正在看《破云》，对这首歌的印象早已刻骨铭心。

《逆风》，《破云》广播剧主题曲，彻头彻尾的刑警严峫对缉毒警江停的深情流露。

季央恍惚间仿佛明白了江蔚今天为什么要穿制服，为什么要化上刑警蒋竞的面妆。

他早就料到了这里，早就做了充足的一手准备，也早就准备好了，借此机会表达自己埋在心底足足三年半的那句撩人的话。

不知怎的，季央的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原来，神也会哭，会流泪，会伤心，会感动，有七情六欲，有悲欢离合。

好像遇见他以后，一切的不可能都变为了可能，一切不完整的命题都变得完整。

好像遇见他以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开始进入正轨。

“……这长街就算没有终点，

风雨中脚下从未停歇，

离别重复上演，

而我在你身边，

不曾走远，

并肩那一瞬间，

逆风向前。”

喝彩声快要把房顶掀翻了，季央眼眶里的晶莹终于饱和，就这么从脸颊上滑落而下，依然保持着录像的姿态，手心儿里却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江蔚几乎全程都注视着季央，眼神无声地传递着：“爷特么在向你告白啊季二货！”

然鹅季二货本人早就被这来势汹涌的告白吓得哭了出来。

“……善恶没有底线，

人世间明明灯火万千，

抬头再看一眼，

不见乌云遮天，

一如当年，

抛下身后一切，

逆风向前。”〔注〕

一曲末了，掌声轰鸣，季央跟着啪啪啪，爪子都拍到红肿，紧接着整个人愣在那里。

因为江蔚脸也不红，心也不跳地说出了那句话。

他说：“季央，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注：《破云》广播剧第一季主题曲《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