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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蜃气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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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的雾啊。”小丫头站在地铁口,心不在焉的左顾右盼。

“在等人吗?”乞丐轻轻地说:“也许他不会来了呢?”

“才不会呢。”小丫头掏出手机打电话,显示是无法接听。她气得跺了跺脚。

“才等了这么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乞丐揶揄的笑着,“有人等了一辈子呢。”

“用一辈子来等待简直太傻了吧。”小丫头撇了撇嘴“哪还有这样的人了。”

“额,所以那个人变成了妖怪。”乞丐揶揄的说“反正你还有时间,就给你讲关于等待的故事吧。”

“嗯。”小丫头点点头,“无聊的时候,听你的故事最好了。”

“也只有无聊的时候才会想听吧。”乞丐笑了。“正好,我也等的无聊了。”

“你在等谁?”小丫头好奇的问。

“故事里的那个妖怪啊。”乞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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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气楼,海中的蜃所形成的妖怪,在海中吹气形成海市蜃楼。在海上用幻象迷惑过往的船只和下海游玩的人,有时候会害人,有的时候不会,似乎是只凭着自己喜怒玩弄人类的妖怪。

蜃气楼:关于放手

第九十三世,你是铃兰,我是百合,执念化成了蜃楼

大连,金沙滩。

又有一艘船没有回来,这已经是这个月在海上失踪的第五艘船了。搜救人员在海上一无所获,公安局发布了禁海令。不准任何人出海或者下海玩水。

已经失踪了15000人,这是一场音乐会的人数,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这都是历史上最大规模的失踪案了。中央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当地的渔民说,是叫做蜃气楼的妖怪作祟,把这些人带走了,找不回来的。

是不是真有这种妖怪没人知道,不过这几天,海面上的雾确实很大,原本热闹金沙滩和老虎滩,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夜晚的海滩上,没有一点灯火,好像是鬼蜮一般。

铃兰一个人在海滩上走着,身后留下了两行长长的脚印。禁海令实施以来这几天,没有船肯出海,他费了好多口舌,才从当地的渔民手里买到了一艘船,不过对方只答应卖船,坚决不肯和他一起出海。

太危险了,当生命会受到威胁的时候,人类会自然而然的达到“富贵不能淫”的境界。那个渔民看着铃兰手里的五万元钱,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同意。

渴望得到超过自己能力的东西,又畏惧不可预知的危险,这是人类的本能。

然而铃兰所做的事,恰恰是与人类本能相反的。一个从来没有航海经验的人,凭着一条刚刚买来的木船,拿着一本航海指南就冒冒失失的出海,这种行为,基本上可以叫做送死。

如果一个人明知道是送死还要去做,那么他一定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他的理由就是她,那个很久以前,他曾经深深爱过却没有在一起的女人,她在一艘失踪的船上。

他要找到她,无论生死也要找过他。就像他曾经对她说的那样:“我们错过了五星连珠,错过了木星和月,错过无数场流星雨和每一个彼此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能不能,别错过我的葬礼。请你,做我的掘墓人。”

把大海当成墓地的话,也不错。

他一个人吃力的把木船的锚放下,加满油,打开柴油的发动机,老旧的发动机哄隆隆的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海风了传得很远很远。

船动了。

此时海上没有雾,白色的月光照在宁静的海面上,泛起一片片鱼鳞似的波光,铃兰站在船头,迎着带着腥味的海风,头发在空中飘扬起来。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离海这么近。

船不知道航行了多久,就像一只无头的苍蝇一样,在浩瀚的海洋中漫无目的越走越远。回头,已经看不到地平线了。

起雾了。

风掀起了浪。

那艘破旧的,小小的木船,在第一个浪到来的时候,就翻了过去。

他谁也救不了,包括他自己。

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他的意识渐渐模糊,他不会游泳,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个算命的对他说,他命里,有水灾。

死在同一片海里,也应该算是在一起了吧。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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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连的街头很干净,干净的地面上没有一丝尘埃。

铃兰独自一个人走在街上,好像忘记了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城市呢?”他似乎忘了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奇怪,你到了,却忘了自己当初为什么要来。

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远远的,铃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百合,不会错的,是她。

就算是十七年过去了,就算是一直不见面,他还是仅凭一个背影就能认出她来。

他和她是初中的邻桌,不是同桌。初中的时候,她和他一年顶多说过十句话。

不过她一年和同学说话也不会超过二十句,有一半是跟他的。

那时候,他喜欢班级里另一个女生,总是把自己写好的情书给她看,她看完总是笑笑,然后一言不发的收起来放好。

他给她看他写的散文,小说,她安静的帮他挑错字,然后默默的收好。

他有时候会抽风一样的把自己写过的东西丢掉,她就会默默的捡回来,他犯倔擤了鼻涕再丢掉,她还是会捡回来,用一个袋子装起来,然后告诉他“乱丢垃圾不好。”

她比他倔了那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而已。

初中毕业的时候,他还是没有追上喜欢的那个女生,但是那个女生给了他一张照片,他珍之如宝的留下了,她没有给他照片,但是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段鼓励的话,他随意的把那本子放在了一旁。

结果很多年以后,那张照片早就丢了,那本子却始终留着,他偶尔拿出来看看,会感慨她的字真漂亮。

高中的时候,他和她都考上了省重点,还是一个班,她在他的前桌。

那时候,他开始不好好上课,每天写他的文章,活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闭关锁国,书不好好读,课也不认真听。

她是他唯一的听众和读者,不过,那时候,她开始写日记了。她的日记带着锁,不给任何人看。

他一直想要看她的日记,因为好奇,他对她说:“我都给你看我写的东西了,你怎么不给我看你的,不公平。”

“不一样的”她很认真地说:“就不给。”

放学的时候,他和她一起骑着自行车回家,骑到一半的时候下起了暴雨,街上的人都在忙不迭的躲着雨,只有他和她放肆的大笑,在雨中骑着车。那雨下得可真大啊,他们的衣服都湿透了。

不过,雨还没停,太阳就出来了。天上挂着两道彩虹,真的,是两道彩虹,一道在阴雨的天空,一道在阳光下,交相辉映。

那是只有不怕淋雨的人才能看到的奇景,有的人,一生也没见过。

然后第二天,两个人一起感冒,住进了医院。

然后他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转折,他打了老师,被开除了。他走得那天晚上,她给他打电话,什么也不说,只是哭。哭得他没敢告诉她他偷偷的看过她的日记,知道那本日记里写得都是自己。

那种带密码锁的笔记本,其实是很容易打开的,只要对到一个正确的密码,就会有一个轻微的响声。

然后他和她有两年没有联系。

他这两年过得跌宕起伏,完成了由学习尖子向不良少年的华丽转身,打架斗殴、抽烟喝酒、谈恋爱泡马子、逃课,学习一塌糊涂,打架斗殴倒是小有名气,风头一时无二。

他再次被学校开除,这一次降了一级,他依旧还是那样,上课的时候甚至连书包也不带,连老师也不敢管他,听说,还和社会上的流氓地痞搀和在一起,打起架来越发的凶了。

所有人都离开他,认为他已经不可救药了。

可是他根本不在乎。

然后他就又遇到了她,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去理发店理发,本来想要剪一个另类点的发型。不知道怎的,忽然又决定理了一个普通的发型。理完发付完钱,刚要走的时候。她从后面叫住了他。

“铃兰,等会再走。”

他回过头,一眼就看到了她,她还是老样子,带着大大的,黑色边框的眼睛,头发短短的。

她一直没变,而他早已沧海桑田。

“送我回家吧。”

“好。”

他就这样一直送她到小区的门口,看着她走到二楼的房间门口。她站在楼上,他在楼下。

“你知道吗?你这个样子不像是我认识的你,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在我眼里,你是不会被打败的啊。”

他抬头看着她,没说话。她打开门走进去,他转身离开。

这是她跟他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

之后的事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竟然在高二就提前参加了高考,凭着语文129分、英语119分的高分,和理科综合抄来的190分,考上了一本三表本科学校。虽然只是分校,但至少是个本科。

他终究还是和她一批上了大学,虽然不在一个学校。

之后,他又和她断了音信。上大学不到一个月,他就在学校里打了惊天动地的一架,6人住院,当时轰动了学校。

他又成为了学校的风云人物,逃课,不参加考试,威胁老师。组建社团,考试大挂八科,老师一提起他来就皱眉头,同学们躲疯子一样躲着他。

他一点也不在乎,反正那些人,只敢在背后说他如何如何,在他的面前,是连一个屁都不敢放的。

有一天,他喝得大醉,手机突然响起,是她打来的电话。那时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找到他的手机号码。

他问她现在好吗?

她说她很好,顺便问他过得怎么样。

他说:“我还能怎么样,一个三表垃圾学校,混着呗。”

“我不喜欢这样的你。”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他对他的所有兄弟们说,我要找个女朋友。然后他就找了一个女朋友,天天和她呆在一起,不再大家,也不再去喝酒,远离了以前的圈子。他安安静静的出了一本诗集,自己找关系弄到了毕业证,有了自己的工作。

几年后,他和女朋友结了婚,买了房子,工作干得也顺风顺水,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日子过得蛮不错的,在当年的同学里,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他和她一直没联系,不过,他们都加了初中同学的□□群。在群里,谁都不说话,偶尔他会发朋友圈,她会点赞,她发朋友圈的时候,他会评论。

仅此而已。

然而他是不会安定太久的,结婚的第三年,他有了外遇,跟一个还在上大学的小姑娘。他以为是一段惊世骇俗的爱情,其实结局和所有的外遇一样,无非是相聚离别,一段露水姻缘而已。

可惜他不是那么容易看得开的人,被困在道德、家庭、爱情的枷锁里出不来。那时候,她刚刚结束了一段还没开始的恋情。在微信朋友圈上转了很多诗歌。

所有人都是点赞,只有他问了一句,“怎么了。”

她没回,于是他又问:“心情不好吗?”

她还是没回,只是又发了一条新的动态。

他接着问:“感情上的事儿?”

她直接回了他的信息:“没有,就是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和他表白了,可是他说我们不合适。”

“那么喜欢就接着追啊,我还头一次见到你喜欢一个人呢。”他说

“不追了。”她接着说:“我就是生自己的气,竟然会主动跟他表白,感觉自己变了。”

“哈哈”他笑了,“你没变啊,还是那样,只不过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哪有。”她说,他能想象到她的样子,“我只是生气自己竟然动摇了。”

“动摇?”他不懂。

“没事,就是坚持了很久的事情,竟然差点动摇了,所以生自己的气。”她一口气打了一堆字“你怎么样?”

“挺好。”他想了想,把自己外遇的事情跟她全说了一遍。

“你爱那个小丫头?”她回复道:“真像你。”

“像我?”他又不懂了。

“像是你的作风呗。”她打了一个笑脸,“还是那么敢爱敢恨,真羡慕这样的你啊。”

“呵呵,你是讽刺我吧。”他叹了口气,“对家庭不负责任,对小丫头又那么冷酷,实在是坏透了的男人。”

“你不是,要是真的不负责任,要是真的不爱,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她回答说:“你还是那样,总是故意去寻找悲伤,就像你以前写的那些东西,所有的结局都是悲剧。”

“你还记得我写的东西?”他很惊讶。

“是啊,还留着呢。”她说。

“哦,那你的日记也留着呢?”他问。“我记得你写了很多。”

“烧了。”她若无其事的回答。

“也好。”他笑了。“今天你说的话比咱们以前说过的都要多。”

“因为是对着□□或者微信吧,其实还是不愿意说太多话吧。”她说

那天晚上,他和她聊了很多,从她的近况到他的感情,他把和那个小丫头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她,问她说:“我们是不是很坏?”

“不坏。”她特别肯定的回答,“因为你是你,你做的事一定是对的。”

他和她聊到高中时的那场雨,聊到一起看到的两道彩虹,聊到理发店的那次见面,聊到彼此的工作和生活。

她有点感慨的说:“你真是什么都比我快,我还没有男朋友,你已经结婚又外遇了。不过有一点你一定没我快。”

“什么?”他问。

“离开这个世界的速度。”她回答。

他打了一连串的问号。

“没什么,红斑狼疮spa。”她看似若无其事,“很多年了,当时谁也没告诉。”

他在百度上搜索什么是红斑狼疮这种病,没等查到,她接着发了一条信息。

“就是轻舞飞扬的那种病。”

“痞子蔡?《第一次亲密接触》?”他说:“你也看过那本书?写的很烂。”

“你眼里有不烂的书吗?”她问。

“有,《老人与海》什么的。”他说。

“切!”她还是头一次露出小女孩的口气,“因为一个人可以被打倒,但是不能被打败是吗?”

“不是,因为海明威像我一样帅。”

“海明威帅不帅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其实一点也不帅。”她又发了一个笑脸。

“你也不漂亮,哈哈。”他说。

“你还是这样咄咄逼人,一点也不会让着人。”她说:“我想起你以前把自己写的东西丢掉时的样子,没想到你现在还是这样,一点也没有变。”

“你也没变。”他说“可是世界变了,你我还是独立与世界之外,冷眼旁观。”

“我是冷眼旁观。”她打了一个撇嘴的表情。“你可不是呢,初中的时候组建社团,高中的时候打架斗殴,明明能考上清华北大,说不学就不学了,现在又轰轰烈烈的谈上了世人眼里不道德的恋爱,搞得快要家破人亡了,说实话,我真没见过外遇能搞得这么伤筋动骨的。估计这么一直给自己找不自在的,就只有你这么一个了。你总是时不时的和这世界狠狠的打一架,然后每次都碰的头破血流回来。”

“额。”他发了一个流汗的表情,“貌似我每次头破血流回来的时候,恰好你都在。”

“因为我一直在冷眼旁观啊。”她说:“你的世界。”

他沉默,然后又问。“你的日记一直还写着吗?”

“一直写着啊,十七年,十七本。”她回答到。

“写的什么?”他问。

“一个人啊,我爱过的人,爱了很久很久。”她说

“谁啊?能让你爱这么久?”他打了好几个问号。

“不告诉你。”她发了一个掩着嘴偷笑的表情。

“我知道。”他说:“因为那时候我也爱过一个人,好久以后才发现。”

“是云吧,你给她写了好多情书。”她说。

“不是。”他说:“云只是一个错觉。”

“错觉?”她打了一堆问号。

“恩,离得太近了。”他说:“有些时候,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只是本能的选择离你最近的或者是陪你时间最长的。这就是人类可笑的本能。”

“切。”她又发了一个撇嘴的表情,“说的好像你不是人类似的。”

那天晚上,他和她聊到很晚很晚,从小时候的事儿,到现在的生活,从疾病到死亡。他和她毫无顾忌的谈着绝症和死亡,像问还有几天上班一样随意的说着生命中还有多少时间。只是关于爱这个字,他们绝口不提。快休息的时候,她问他:“你会在吗?”

“我一直都在啊。”他说。

“我也是。”发完这条,她就睡着了。

之后他们就经常在网上聊天,天南地北的,她跟他说她父母离婚的时候是她起草的离婚协议,他告诉她他和妻子离婚和小丫头不再联系。她说他一直寻找着忧伤,他说她身上有忧伤的味道。

有一天他问她:“如果我们上学的时候就说这么多,是不是所有的故事会是另一个结局?”

“你还是那么不现实。”她说:“就是现在,我在你面前也不会说那么多的。”

“所以,根本不存在另一个结局。”她做出如下的结论。

“也许有另一个平行世界,会有另一个结局。”他说。

“也许吧。”她淡淡的说:“那个平行世界,也许我会活得很健康。”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如果有命运的话,她一定是个极其恶毒的娘们。她需要健康,老天却偏不要她健康,小丫头需要钱,老天就偏给她爱,妻子需要爱,老天爷却偏给她钱。

像亦舒在《喜宝》中说的:“我要好多好多的爱,如果没有,就要好多好多的钱,如果还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只是一个天真的梦想罢了,现实中,老天爷往往会先问你最想要什么,然后告诉你没有。

哪会那么大方给你选择的余地?

“也许在那个平行世界,我们已经结婚了。”他说。

“你和你的小丫头?”她问。

“不是,和你。”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这样回答。

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了。

从那时起,他们每天都要聊到很晚很晚,不见面,不发照片,不打电话,只是在微信里和□□里聊天,他给她看他为小丫头写的诗,跟她讲自己为了正义去做的危险的事,她跟他说她的学生的趣事,讲她又新读的书,也不知道哪一天,他对她说:“我爱你。”,她对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却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不需要在一起,不需要任何承诺和婚姻上的形式,不需要任何身体上的交流和接触。

两个人,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我爱你,我在这儿,有你就好,哪怕看不到,听不到,只要知道你在就好。

这是在是世间最匪夷所思的爱情了:我爱你,因为我懂你;可是不想你,因为不需要你。

就这样过了很久,有一天,他开玩笑的跟她说,去大连看你好吗?

她当真了,回了句,“不好。”

紧接着又回了句,“好啊,你要真来,我请你吃海鲜,看电影。”

“我们才不要做那么庸俗的事儿呢。”他说“去海边看看海就好,我这辈子还没见过海呢。”

“恩,我们可以在海边逛逛,吃点东西,然后你住一宿,第二天走。”她开始计划起来,“对了,7月4号张信哲来大连开演唱会,要不要一起看?”

“哈哈。”他笑了,“一定要看吧,张信哲也老了吧,我也想看看他老了的样子呢。”

“好啊好啊,那我订票了。”她说

“恩,不过别忘了,我不花女人钱啊。”他说“到时候我请你。”

“啧啧,你还有这习惯,真够大男子主义的。”她说:“不过我也不花男人的钱。”

“哈哈。”他打了一堆笑脸。

不过,还没等到那时候,她就突然一天跟他说了句再见之后,删掉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他以为是因为他跟她说想念小丫头伤到了她,问她为什么。

“不是的。”她说:“只是觉得自己开始想要的更多了,所以,再见。”

他没和她再联系过。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爱是一个诅咒,只要说出来,就一定会分开,就像昙花,只要开放了,就一定会凋谢一样。

他很快就忘记了她,而此刻,他突然明白,只是自己以为忘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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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合。”他远远的向她打招呼。她回过头,微笑的看着她。

“还说你红斑狼疮spa,也没像轻舞飞扬一样头发掉光啊。”他拽了拽她的头发“不会是假发吧。”

“讨厌。”她笑了,“已经好了。”

“没想到会在这看到你。”他说:“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等你啊。”她不会娇嗔,有点严肃的说“你不是来和我一起参加张信哲的演唱会吗?”

“啊。”他看了看表,7月4日。

原来自己是为这个来的。

他很自然的挽起她的手,和她一起走进会场。

15000人的场地座无虚席。

张信哲的歌声响起,是那首熟悉的白月光。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冷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

越圆满,就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

路太长,怎么补偿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

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

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

想隐藏,却在生长”

“好老的歌啊。”他对她说:“谁又是谁的白月光呢。”

她挽着他的手,轻轻的说:“我爱你,十七年来一直爱着你。”

“我也爱你。”他说:“可是我是风,不会等待。”

“恩。”她笑了。“你只负责吹过,让平静的海面掀起涟漪,刚刚好,在涟漪还没有变成浪花之前说再见。”

“再见?”他侧过头,不解的问她。

“是啊,爱是一个魔咒,说出来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说完这句话,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就像海的女儿里的小人鱼一样,化成了一片泡沫。

“这辈子,我等了你十七年,要是下辈子能陪你十七年就好了。”她说。

舞台、剧场、张信哲统统的变成了一片泡沫,眼前是一群茫然的人,和连在一起的五只船,整齐的停留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

所有人的手表、手机都停留在一个日期:2015年7月4日

搜救人员赶到的时候,所有人都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看了一场3年前张信哲的演唱会。

船员名单上没有他,但他却出现在船上,谁也不知道是谁救了他。

他没理围绕着他的记者,远远地,看见他要找的小丫头,和家人在一起。想要上前打个招呼,想了想,又停住了。

原来你等待的和追寻的,都只是一场海市蜃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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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年前,她含着泪删掉他的□□和微信。

她怕现在不删,她会忍不住想和他在一起。

当她发现自己开始嫉妒,开始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希望他只爱自己一个的时候,她害怕了。

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看完这场演唱会,之后呢?在一起了,之后呢?他和她注定都是风,留不住的。

与其被现实逼着放手,被死亡逼着放手,还不如干脆不说出来,或者潇洒的转身离开吧。

这是她的风格。

三天后,她的病情突然恶化,被推进抢救室前,她请求妈妈把她的骨灰洒进大海,妈妈拉着她的手,问她还有什么心愿的时候,她说:“好想看张信哲的演唱会啊。”

当天晚上她的呼吸终于衰竭,急救室的门外,放了一夜张信哲的“白月光”。

你曾经等过一个人很久又放弃吗?

你看到过海市蜃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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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傻,为什么不去争取自己的幸福?”小丫头愤愤的说:“你的故事里,每个人都这么傻。话说下辈子,她真的陪了铃兰十七年吗?”

“佐藤千叶的母亲,是她十七岁的时候去世的。”乞丐淡淡的说“你会等一个人十七年还是陪一个人十七年?”

“都不。”小丫头说:“我不等了,现在就走。”

雾散去了,远远的,小丫头看见她等的那个男孩子,正站在地铁口的另一端,左顾右盼。

“去吧。”乞丐轻轻的说。他笑着看她走过去,质问那个男孩为什么来得那么晚,那个男孩支支吾吾的解释说,早就到了,可是一直没看到她。两人便吵闹着走远了。

空气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女子的形象,她的身影笼罩在朦胧的雾气和泡沫里。

“蜃。”乞丐微笑着说“辛苦你了,当年你等了十七年,现在又等了我这么久。”

“人们都以为十七年很长,其实只是个错觉而已,你以为经历了沧海桑田,其实自己根本没变过。”女子微微笑了起来:“千年也是一样,不过我还要个问题不明白。”见乞丐微微点头,她便接着问道。

“大人,我不懂的是,你为什么明明要让他们在对面看不到彼此,又要在最后的时候撤掉幻境?”女子不解的问。

“你就当是妖怪的恶趣味吧。”乞丐哈哈大笑,“别忘了,我是魑魅魍魉的主人啊。”

“搞不懂大人你了。”被叫做蜃的女子轻声说:“不过,刚才有个偷小丫头钱包的贼,在幻境里跌倒地铁轨道上去了。”她的身影渐渐隐去。

全城的雾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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