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虞源洗澡一向速战速决，这次更是草草地只是把自己冲洗干净，就回到了卧室。

他草草把头发吹了个半干，就走到床边，拿起了床上的纸张。

他坐下来，开始仔细地看起来。

这一看，他瞪大了眼睛。

他那时候扫视的题头是没错的，但是上面的内容却不是很正式严谨的条文。

反而更像是一张宣传单——附有彩印的清晰大图。

——是用来介绍基地的。

看来邢霖确实对他的基地很满意，基地的介绍甚至占据了几乎全部的内容，标注的详细俱全，甚至……还有“食堂的张阿姨来自川地，想吃正宗火锅冒菜可以直接找她，人很好说话，也喜欢给队员单独开小灶。”这种类似于生活小细节的吐槽。

以至于真正关于合同条款之类的，都被挤压到了最最下面，委屈地挤在一块小小的地方。

关于薪资的地方，更是只有一句话：

选手薪酬等待面议，选手意愿优先。

虞源看着那些吐槽的小标注，一条条看下来感到好笑。

但是不知怎么，看着这些生活小细节，他心里又涌起一种别样的情感，让他捏着纸张的手指开始细微地颤抖起来。

他又从头到尾浏览了几遍，长长吐出一口气，纸张侧边被他无意识地捏出几道褶皱。

其实醒过来之后，说实话，他对邢霖没有一点感激是不可能的。

——毕竟两次都救了他。

在现在这个社会，是个人都知道，路上见到倒在地上的人都要先举起手机拍照趣儿留下证据是和自己没关系的，再送医院。

所以邢霖大可以在他昏迷不醒的时候直接把他往医院里面一丢，最多垫付一点对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的医疗费，就不仅能得到好名声，而且后续也不会沾上一点麻烦。

但他没那么做，反而把他直接捡回了自己家的基地里面。

这可等于说要承担后续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比如，他万一再次昏迷怎么办？如果再昏迷不醒甚至严重一点直接噶了，后续就不怕他家里人来闹么？

他还真是什么都不怕……

虞源在心里感慨。

但不得不说，邢霖说的话是正确的。

——他欠不得别人一点东西。

就是出于这样的心理，在邢霖好奇地追问原因的时候，他才会坦然地告诉对方。

这也算是一点偿还。

所以，熄现在……

虞源的目光重新聚集在眼前的纸张上。

是否要加入这个战队？

他的内心出现了这么一行字。

底下有两个选项。

A.加入。作为偿还。

B.不加入。

虞源的内心开始打架。

YX的条件已经相当好了：作为联盟最有钱的基地，设备、生活条件都是甩其他基地一大截。更何况，邢霖开给他开出了，薪资自己说了算的这个诱人条件。

但是……

虞源眼神一凝，他对自己和自己从事的这个职业有清晰的认知。

——电子竞技职业赛场上从来不缺年龄很小的，手速惊才绝艳的天才。

但，能从几百上千万玩家中脱颖而出的职业选手，哪一个在当初不是什么天才呢？

在职业赛场上，往往决定胜负的，能瞬间扭转局面的，是细节和经验。

这两个，只有在日复一日枯燥的训练、复盘才能逐渐精进。

所以，如果他虞源还想在这个舞台上待得更久一点的话，一直保持的高标准和自我要求是不可能丢弃的。

同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的理想队友，也最好是对待训练认真的。

YX，从来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其实不选择进YX，以他现在的本事，还可以找到更心仪的战队，并且薪水还不错。

恩情嘛，之后照样可以偿还。

是这样的。

虞源在脑内把可供选择的俱乐部筛选了一下，还是有几个能满足他的要求的。

然而，就在他正下定决心选择B时，脑中突然毫无征兆地飘过了一句话。

“虞源，你就这么薄情寡义？”

与之一同闪现的，还有邢霖在说这句话时的神情。

眉头皱起，眼里没有一点调侃戏谑，反而极为凌厉，再仔细看，眼底还有浓厚得化不开的哀伤和悲愤？

虞源心头一惊，他当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听他后面的话，他以为这话就是为某少爷为留下他想找点乐趣看服务的，在他的下意识的补充里，这话应当是戏谑调侃的。

结果，怎么会是这种神情？

所以，邢霖说这句话还真是发自内心的？

真的觉得他薄情寡义？

虞源刚刚决定好的选择骤然破裂。

他沉默了片刻，拿起手机，给某人发了个消息。

“好，我接受。”

他不知道的此时，某个常用吃瓜软件的热搜榜上，一条hot迅速飙到了榜首。

#TE经理发声

点开之后，是TE经理@刘某人：将于今晚十九点在某因app上直播，就选手虞源退役一事进行详细解释。

细数整个联盟十九支队伍里面，在人气热度上，TE无疑是最高的。

原因不仅仅是它首个为国夺得第一个世界冠军的俱乐部，更是因为有虞源坐镇。他往那一站就天生吸引人注目。

所以TE的周边销量，在YX还没建立的时候，一骑绝尘，能甩第二名几条街。

同理，人气高，粉丝自然多，黑粉也就多。

此时，在这条热搜飘上来后，这个吃瓜软件上，俨然已经成了一个战场。

【唯爱teeee】：哈，怎么回事？老团粉几个月没来大眼，怎么今天一来就这么劲爆？小鱼竟然也要退役了！我们最初的五人，最终还是要散了么。哭哭哭

【给爷死】：楼上先别嚎了，我家芋圆正值当打之年，怎么不能打了？！今年带队杀进四强有些黑粉是没长眼睛？！再说如果他真的打算退役为什么本人一点消息都没有透露？你们俱乐部不会擅自给选手办退役吧？

【紫色小芋圆】：就是就是，支持！虞源上个月还在洛城乐呵直播，怎么就突然要退役？！@刘某人@TE俱乐部你们最好给我发声明一次说清楚，别在这故弄玄虚恰流量！

【……】：加一。@TE俱乐部发声明解释清楚！

【wf】：加10086。

【我只喜欢看戏吃瓜】：路过，只是路人，说句公道话。虞源虽然今年在赛场上状态下滑，春季赛差点让队伍进不去季后赛，但是季后赛表现还是亮眼的，更何况最后还拿了四强。个人认为功大于过，还是能再打两年的。退役。。。真不至于吧。

【要我把尼玛挂在头上吗？】：我说天帝的粉丝别太荒谬，装路人硬夸就过分了！天帝今年的表现还不拉？要不是他们队伍里野辅配合好，今年的世界赛他进得去？直接把功劳划在自己头上可还行？

【别想捂嘴老娘】：天帝粉丝常用洗地手法：赢了就是我们天帝功劳，输了全是队友菜比。当天帝的队友还真是可怜啊。。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字词！天帝今年多大了啊？还死赖在TE不走？为了他，换了多少队友了？年年什么人流批买什么，结果呢，今年才堪堪捞了个四强。有这种待遇，中路就是栓条狗都能打出点成绩吧！现在可算意识到是自己菜鸡了，速速退役！

【用户9687643】：说得好！还有这么多丫鬟洗地呢！嘻嘻，都是天帝阴得的呢，坐等天帝灰溜溜滚蛋。

【mshub】：我说楼上的对家哒姐就别来尬黑了？别以为换个昵称就不认识你了？主页里挂着YX真当我们瞎啊？就算我们芋圆今年表现不尽人意，那也是进了四强的！怎么，打压别人就能让自家主队好了？谁家十六强就滚回来了？纪律涣散不训练的队伍还想夺冠？真的很搞笑了，拿你家主子的钱砸么？哦不好意思，忘记这是世界赛了，可不是什么小比赛，有钱也不好使！哒姐真别给我笑死了。

【给爷死】：集美的攻击力我是认可的。

……

“啪！”

邢霖把手中的平板不轻不重地放在桌面上，面色不虞。

“这个你能解决吗？”

他语气沉沉，指着热搜，给身边站着的助理看。

他刚刚接到虞源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欢喜，打开网络界面就给他推送了铺天盖地关于虞源退役的消息。

虽然他对刘丰的手段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还是低估了他。

预约直播……真是给他玩明白了互联网赚钱的套路。

助理接过平板，看了两眼，轻松道：“可以的。热搜可以联系撤掉，他今晚的直播也可以禁掉。”

“嗯？”

邢霖有点意外地看向他。

这个助理并不是他招进俱乐部的助理，而是家里执意给他安排的。

名为照料，实为监视。

邢霖不怎么喜欢让他跟着，除非是特别难搞的事情才会让他过来。

就比如今天这个，娱乐方面他是没办法的。

“公司在那个直播平台有股份在，想禁播一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助理依旧微笑以待。

很完美，很专业。

邢霖哽了一下：“……好，你回去吧。”

“好的，少爷，有什么事情尽可以吩咐。”

助理依旧以完美的挑不出一点错误的态度出了休息室。

解决了事情，邢霖的面色却并没有好起来。

他透过玻璃看向外面，眉目有些黯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目光移向桌面。

那上面放着一沓打印好的合同。

他这时候嘴角才有点笑容，一把捞起外套，哼着歌拿过合同，走出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