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芊妤的这话像是打开了白汐意悲伤情绪的机关，白汐意低下头，声音轻不可闻：“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你。”
这样的，躺在血泊中生死未卜的时芊妤。
“妤妤，”白汐意努力让自己声音听上去是平静的，“你父亲的事，大人他们会处理好的，你放心，以后你父亲再也不会影响到你。”
时芊妤答非所问：“姐姐，不要再为了我流泪了。”
时芊妤喜欢跟这位邻居姐姐分享自己生活的点点滴滴，如果对方能因为自己而感到喜悦，时芊妤也会发自内心的欢喜。
所以，如果对方为了她流泪，她会比对方更难过。
姐姐这么好的人，为她时芊妤流泪，是一件非常不值得的事情。
至于她的父亲，时芊妤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向来很能忍痛。
“小妤。”
病房再次被打开，是卫婉。
白汐意很自觉的为卫婉让开，时芊妤却开口道：“姐姐要回去了吗？”
白汐意语塞：“我……”
卫婉语气柔和：“小意要回家休息了，之后她还会再来探望你的。”
白汐意朝卫婉礼貌点了点头，又深深地看了眼时芊妤，便离开了。
“小妤，对不起。”
只有两个人的病房显得略微冷清，而卫婉明明是道歉却冷淡的语气更让房间多了一丝寒气。
时芊妤居然也没有露出伤心的表情：“没关系的，母亲。”
时芊妤知道，面前这个女人其实不爱自己。
所以她为什么要为了不爱自己的人而伤心呢？
卫婉叹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为时芊妤停驻片刻的理由：“我真的很抱歉，小妤。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你一直被时修穆……你放心，时修穆以后不会再打扰到你，如果你不想学钢琴，就不学了。至于学校的话，如果你想跟其他同龄人一样的话，也可以选择去学校上学。我已经联系好了保姆，是一位四十岁的女Beta，以后就由她照顾你的日常起居，你叫她陈阿姨就好。如果你还有其他什么需要的，跟我说。”
这是卫婉第一次对时芊妤说这么多话。
“我想学大提琴。”时芊妤毫不犹豫道。
“可以。”
卫婉答应得痛快，时芊妤又继续道：“我，还想去上学。”
卫婉点头：“可以。”
见时芊妤不说话了，卫婉主动问道：“小妤，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时芊妤摇头：“没有了。”
她想要，卫婉就能给吗？
卫婉看了看表，起身道：“之后的事情我会让人跟你联系的，对了，时修穆之前不让你用手机？”
时修穆控制欲极强，时芊妤没有手机，也没有跟外界联络的时间，她唯一的社交只有隔壁的白汐意一家。
“是。”时芊妤平声道。
“我让柳倩他们帮忙买下手机，明天来了给你，等你出院了再去办电话卡。”
卫婉当机立断做了决定，接着又说：“好了，我工作上还有事情要忙，这几个月可能都不会回来，你……”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时芊妤懂事得让人心疼。
浑身是伤的女孩，却没有向母亲撒娇埋怨自己的痛楚。
卫婉走得利落，时芊妤也没有挽留。
没一会儿一个看起来就慈眉善目的女Beta走进病房，时芊妤没有迟疑：“陈阿姨好。”
这应该是卫婉说的那个保姆。
保姆陈阿姨哎了声：“小妤你好，你妈妈应该和你说了，之后你的日常起居就由我来负责了，你有什么爱吃的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做。”
“都可以的，以后就麻烦陈阿姨了。”时芊妤的回答滴水不漏。
另一边。
白汐意坐在自家车里，却发现这并不是回去的路。
“爸爸，我们这是要去哪？”白汐意望向驾驶位的白絮仁。
白絮仁回道：“刚刚小妤的妈妈拜托了我们一件事，让我们给小妤买部手机，我和你妈妈商量了一下，正好也给你买一部。”
白汐意和时芊妤一样，即使已经十五岁却还是没有手机，但这也不影响她的生活，因为白汐意日常除了去医院时，就没有和自家父母分开的时候，再加上她对电子产品也不是很感兴趣，久而久之，买手机这事也就被搁置了。
白汐意的语气变得很兴奋：“那太好了！可不可以让我来选手机款式呀？我想跟妤妤用一样的手机。”
白汐意对有没有手机这件事无所谓，但如果是要她和时芊妤同时拥有新手机，那她就一定会上心。
柳倩笑着回：“当然可以了。”
白汐意很少有能来商场逛街的机会，但这次她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好奇的东张西望，而是拉着柳倩二人直奔手机店。
“小姑娘你好，请问你想选什么样的手机呢？更注重功能实用型的，还是喜欢外观好看些的？”销售看见白汐意三人进店，热情地迎了上来。
白汐意认真想了想：“有没有又实用又好看的？”
销售被逗笑：“当然有了。”
一部亮白色和一部浅粉色的同款手机被销售左右手分别拿着，他还想说什么，白汐意却没有犹豫开口道：“爸爸，妈妈，就买这两部吧，好不好？”
白絮仁看向销售店员：“可以。麻烦你拿这两部手机的顶配款吧。”
销售脸上的表情很精彩，他还没有这么挣过这么轻松的钱。
“好的，请问你们是要现在使用，还是先包起来呢？”职业素养让销售很快恢复镇定，他礼貌问道。
白汐意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先都包起来吧，谢谢。”
柳倩在一旁忍不住打趣道：“小意，买了新手机就这么高兴？”
面对妈妈的揶揄，白汐意也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她用力点头：“嗯！”
还记得不久前，她送给时芊妤的生日礼物是一件白色纯底，胸口点缀着粉色印花的连衣长裙，时芊妤很开心。
时芊妤说，白色和粉色都很好看，她很喜欢。
所以白汐意在看到这两部手机颜色的瞬间就决定拿下，至于时芊妤想要哪个颜色的手机，让她先选就是。
第二天。
白汐意把两个手机推到时芊妤面前时，时芊妤却让对方先选：“姐姐，你先选吧。”
白汐意连连摇头：“不，还是妤妤你先选，反正这两个颜色我都喜欢。”
时芊妤没再推脱，她率先选了粉色的手机。
倒不是她有多喜欢粉色，而是她觉得白色更适合白汐意。
“姐姐，”时芊妤长按开机键，看着手机屏幕发出亮光后，继续道：“你可不可以……”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要求有些过于无理取闹，时芊妤低下了头，她咬着唇，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说出口。
“怎么了？”白汐意也跟着歪头，想要看清时芊妤的脸。
“就是，我很快就会出院了。”时芊妤声音很小。
“我知道。”
“那姐姐，”时芊妤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可不可以……不，我想，我想成为你手机里的第一个联系人。”
时芊妤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随着一句句话的说出，像是被扎破了的气球，泄了气。
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不仅幼稚，甚至还有些无理取闹。
手机联系人这种事，哪还分什么先来后到？
但时芊妤就是想这么做，她会让白汐意成为自己电话簿里的第一位联系人，所以她也想自己成为对方的第一位。
时芊妤没等到白汐意的回答，反倒是先听到了对方的笑声。
白汐意的声音本就如同甘洌的清泉，润入心脾，笑起来更是轻灵又温柔。
“抱歉，不是在取笑妤妤，”白汐意单手遮唇，笑意便接着从她的桃花眼中偷溜出来：“只是觉得妤妤太可爱了。”
见时芊妤好奇又不敢问的模样，白汐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当然可以了，妤妤。”
时芊妤如释重负松了口气，她的表现让白汐意又是好笑又是怜爱：“妤妤，这又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
“况且，对我来说，妤妤的所有要求，永，远，都，不，过，分。”
白汐意像是老旧的机器人，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可白汐意越是温柔，时芊妤的耳根子就越是红得彻底，就连时芊妤本人都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些什么。
“姐姐，你真好。”过了半晌，时芊妤才小声说道。
白汐意语气柔软到不可思议：“我当然要对妤妤好了。”
两人又聊了会儿，见时芊妤脸上露出倦色，白汐意贴心道：“总之，我会等妤妤你出院了，我们俩就一起去办电话卡，然后成为彼此手机里的第一个联系人，好吗？”
“好！”
白汐意起身按动开关，将病床的靠板降了下去，可时芊妤依旧保持着坐着的姿势，没有躺下。
白汐意也不急，只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对方。
时芊妤的手上还扎着输液的针头，她抬起双臂，透明的细长输液软管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
“姐姐。”
白汐意笑了笑，她弯下身，动作轻柔地将对方揽在自己怀中。
“妤妤，我等你回家。”
时芊妤双手扒住白汐意的肩膀，她埋头靠在对方颈肩，贪婪地汲取着对方的气息。
白汐意却立刻松开拥抱，时芊妤怅然若失，白汐意语气有些着急：“妤妤，把手放下来，你这样针管里的血会倒流的。”
时芊妤心情顿时又多云转晴，她乖乖点头，然后躺下，眨巴眨眼看着对方：“姐姐，我一定会快快好起来，早点出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