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止了司小礼继续做奇怪的动作，男人强行平定心神，对话才得以正常进行。

结论就是，如果是酒瓶底，就塞不进嘴里，如果是瓶口儿，那直接吐出来就好了。

卿銮说，酒瓶是打斗时候塞进去，摔倒时候碎裂的。之后她又把尸体移动到马桶上，嘴里的碎玻璃都不会掉吗？

所以司小礼推断，玻璃是死后塞进去的，而且塞得时候就是玻璃碎片。

“为什么要这么做？”男人问。

“大概跟那两条血痕是同样的原因。”司小礼道：“比起嘴里的玻璃，眼下的血痕似乎更没有道理。卿銮说是为了让情况看起来更恐怖，但这样做完全没有意义。”

司小礼类比道：“贾迟和他男朋友的做法，更像是失手杀人之后的合理行为。”

男人道：“藏尸。”

司小礼点头：“就算不藏在角落里，就这样不声不响就直接留在原地也好，断然没有把事情扩大的道理。所以我觉得，玻璃和血痕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掩盖痕迹。”

“痕迹？”

“方晴反抗留下的痕迹。”司小礼道：“卿銮对我们的讲述中，一直在回避一个问题——易袂的死因。我在公安局做笔录的时候发现，同学们之所以十分惊恐，最大的原因是不明白易袂的死因，大家只知道是扮鬼活动的现场，有人满嘴玻璃两条血泪，不明不白的死了。”

男人明白了司小礼的意思：“体表看不出致命伤？”

“不错。”司小礼道：“脖子上有丰富的神经，有时候按住特定位置，不需要很大力气，就可以通过神经反射导致猝死。”

司小礼进一步解释：“方晴力气远不如易袂，活活掐死也是办不到的，加之体表无伤，排除下毒的话，最有可能就是反抗中打到了特殊的神经部位，导致易袂当场死亡。据此推断，方晴的反抗可能碰到易袂的脸。”

“你说他脸上有伤？”男人问。

“是的。”司小礼道：“通过伤口，警方应该有办法找到特定人，所以干脆顺着伤口划破他的脸。”

“嘴里也是一样？”男人又问。

“昂。”司小礼道：“臭流氓什么的不都喜欢先亲嘴？方晴反抗时候把他咬伤，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山神：“……”男人忽然安静下来，不再问了，脑子里反复回响——

“臭流氓——流氓——氓——”

“当然这也都是我的猜测，真相到底怎么样，还是要看警方的调查。”司小礼叹道：“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对受害者如此苛刻，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罪恶被掩盖了。”

司小礼说完，打了个哈欠，真的觉得累了。

男人伸出手，司小礼没有拒绝，乖乖靠在男人胸口，缓缓闭上眼睛，渐渐地沉入了梦里。

梦中，不周山被皑皑的白雪覆盖，司小礼追着雪花，脚步轻盈得像能飞起来。

山林里，有巨狼跑动时候的声音，四蹄踏着地发出沉闷但愉快的声响。

等他停住脚步，回过头，巨狼温顺地匍匐下来，他伸出手抚摸巨狼的头，然后攀上脊背。

巨狼一跃而起，带着他跨过河流，越过山涧，穿过丛林，最终停在高山之巅的崖壁前。

巨狼幻化成男人的模样，把他抱在怀里，低头轻轻吻他的脸。

男人看着他，目光温柔如水，轻声唤着：“寒瑛。”

司小礼猛然睁开眼睛！

入目是天花板，他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

司小礼坐在床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回来，自己是怎么进屋还换了睡衣？

算了，不重要，他美好的梦境忽然被破坏了，都要怪在大狼头上！

心情坏到无以复加，司小礼把小熊端端正正摆在床头，穿着小熊睡衣，趿拉着小熊拖鞋，愤愤然走出房间。

男人如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西装革履，手边一杯红茶，悠闲看着平板电脑。

司小礼走过去，一把夺过人家的茶杯，“呼噜噜”喝光光，空杯子放回人家手上，转身走出雄纠纠气昂昂的步伐。

男人看着他的背影，完全不知道爱人一早闹什么脾气。可是，那是他刚刚喝了一半的茶啊，那不就是——间接接吻了！

“爱人一早就想和我接吻。”想到这儿，男人不仅害羞起来，心里还有点儿小雀跃。

实在是很美好的误会。

贾迟向警方讲述了母亲意外的经过，调查显示两个人并没有说谎，但是警察还是严厉的批评了他们的藏尸行为，贾迟和男友也在深刻反省。

至于方晴，在得到贾迟郑重的道歉之后，她终于走出了房间。

卿銮正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着翻译书，一边吃着饼干。抬头看到方晴走过来，卿銮一张嘴，饼干“啪嗒”一下掉在了桌子上，方晴忍不住笑起来，卿銮也跟着笑了。

“谢谢。对不起。”方晴道：“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为了帮我隐瞒，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所以对不起，因为我的懦弱，险些害了你。”

“没事啦。”卿銮摸摸脖子，有点儿不好意思。“你打算怎么办？”

贾迟不仅单独向方晴道歉，还在学校的论坛和群组中发表了道歉声明，对自己和其他三人的所作所为做了深刻反省，言辞恳切。

“我想，也是我应该面对的时候了。”方晴对卿銮道：“你之前跟我说的是对的，犯错的人不是我。我不会被打败，生活这场博弈，我才是赢家！”

“你能走出来真是太好了！”卿銮兴奋道。

“接下来还是要麻烦你，陪我去一下公安局……”方晴有些害羞地道。

“我确实也要去。”卿銮吐吐舌头：“我也给警方工作带来了麻烦呢。”

两个女孩儿相视而笑。

***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司小礼趴在窗前看雪，慨叹时间过得还真是快。

龙城位于北方极寒之地，冬季冰雪覆盖，终日不化，不周山中更是严寒，整个冬天都是银装素裹。

司小礼从小就亲雪，如今看到这样的美景，心里就痒痒的，特别想叫大狼跟他一起去堆雪人。

然而，又想起了那个梦，多么美好的意境，大狼还惦记着前任。煞风景的家伙，今天也要把他的红茶都喝掉！

如是想着，司小礼气鼓鼓下了楼，刚到客厅就发现不太对。

沙发上坐了个不良少年，红发寸头，眉目俊朗，耳朵上打了一排耳钉，有种放荡不羁的帅，乍一看有种地下偶像的感觉。

“家里来客人了？”

“家里来客人了？”

司小礼和不良同时说。

司小礼几乎瞬间反应过来：“寒瑛？！”

对面的不良面露诧异神色，站起身：“是你！”

司小礼：“什么？”

不良：“你是寒瑛？”

司小礼：“你不是寒瑛？”

不良：“我以为你说你叫寒瑛。”

司小礼：“……”

不良：“……”

这尴尬。搞了半天，俩人为了第三个人绕来绕去。

司小礼先做了介绍：“我叫司小礼，是——”

“是你！”不良再次兴奋道。

司小礼：“……”为了避免无限循环，司小礼没问对方“什么意思”，而是直接问道：“你是？”

“我是那位的弟弟。”那位，自然是山神大人。

弟弟？司小礼不禁好奇：“你也是狼吗？”

“不啊。”不良没有纠结司小礼为什么用“也”，摇头道：“我是獦狚。”

“噶蛋——！”司小礼惊恐：“好凶残啊！你在宠物医院做的吗？”

不良：“……我没有噶蛋，是獦狚！”

“误会了误会了。”司小礼礼貌道：“狗蛋你好！”

不良：“……不是狗蛋啊！是獦狚！戈——旦！”

司小礼有样学样：“狗——蛋儿？”

不良：“……”终于放弃了挣扎，好歹智商还在：“枕戈待旦，我叫戈旦。”

“啊，这，啊哈哈。”司小礼有点尴尬：“报意思哈，你说话有口音……”

“我也不想啊。”戈旦惆怅道：“可是獦狚生来如此，声音很闷的。”

随后，戈旦介绍了自己的事情。

虽然斗胆管山神叫一声“哥”，但其实戈旦跟陆吾一样，都是男人身边的神兽，只不过他更喜欢以人形态出现，这一点跟卿銮比较像。

而且戈旦从小长在山神身边，可以说他就是男人一手抚养长大的。山神对他很好，是他最亲近之人，因而他们以兄弟相称。

这会儿男人不知道去哪儿了，陆吾也不在，孙晓雪在食品加工厂。

司小礼泡了茶招待戈旦，心里却在打鼓。这是男人的弟弟，算起来肯定要更亲密，他以什么立场招待人家？

况且一会儿人家要是问“你跟我哥什么关系”，要怎么回答？储备粮？

司小礼胡思乱想间，男人回来了。

“哥——！”一见到男人，不良立即变身活泼修狗，朝着男人奔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男人伸出手，阻挡弟弟想要拥抱的动作，冷冷道。

好冷漠，连司小礼都忍不住替戈旦难过。

“从前他不是这样的……”落座之后，戈旦小声嘟囔着，努力挽回自己的面子。

“来干什么？”男人再次开口。

戈旦打了个哆嗦，笑道：“我听说哥哥治山有方，不周山品牌蒸蒸日上，特意来取经！”

“我这儿没有经。”男人沉声道：“你去西天吧。”

戈旦：“……”

司小礼：“……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狼竟然会讲笑话，还是这样一本正经地讲出来哈哈哈哈哈好好——笑。”

司小礼止住笑声，因为另外两人都在看着自己。

“不，不是笑话吗？”司小礼懵了：“真的……不是……笑话……吗？”

男人沉声道：“我只是给他指个路，很好笑？”

司小礼：“……”感受到了文化壁垒。不对，人、神、兽，物种壁垒？

“哈哈哈哈哈哈哈——！”戈旦突然爆发笑声：“你相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还真信了！”

男人也翘起嘴角，眼带笑意，看着司小礼。

竟然被戏弄了！司小礼小脸儿通红。

不过很快，司小礼就明白了男人对待戈旦的态度，为什么并不热情了。

据说戈旦年少时候犯了错，被罚在北号山禁足，万年不得出，这明显是没到时候偷溜了。

戈旦解释道：“前天我待着无聊，在领地打高尔夫，一球打到结界外头去了。我一看，诶嘿嘿！就赶紧收拾东西跑你这儿来了！”

结界竟然开了。

男人思索其中缘由，戈旦却打断他：“哥，你从哪儿找回小嫂子的？”

司小礼：“大狼，你弟弟回来啦！”

山神：“……”

戈旦：“哥，嫂嫂何在？”

山神：“……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