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崔姑姑催促女孩子们洁衣正发，配玉熏香，她一个个查看，待到张柔时。

眼前这个姑娘已经收拾得干净整洁，正展开手，秾丽的眼，细长的眉，嫣红的唇，不是胭脂水粉能涂抹出来的颜色，即使在这一群美丽年轻的小姑娘中，依旧亮眼。

她已经没有了昨天那股蔫蔫的气息，身上又是一股蓬勃的活力，笑意吟吟，“姑姑，这两日承蒙您的照顾，张柔日后若是得空，定会来看望姑姑的。”

崔姑姑为这想得开的姑娘感到开心，略点点头，便指点她，头发盘得过于简单，动手为她拆开，与其他女孩盘了一个差不多的头型。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坐上仙鹤拉得飞车，前往较武场。

张柔已经不是第一次坐这种飞车了，还是感到新奇，来到归云宗后，她要重新观察这个世界。

较武场是弟子们平时上完早课后集合体锻的地方，等到乌泱泱的一群少年弟子来到较武场集合时，这群女孩子们早被向商品一样陈列摆放好了。

一个年纪看起来稍大的人本来在打扫较武场上的空地，见到崔姑姑排好姑娘们站位后，凑上来八卦：

“今年怎么只有这么些人？”

崔姑姑只负责这些女孩头两天的住行，怎么知道采买的事，但是她也不敢得罪这名老倌，于是敷衍地说：“有天赋的凡女越来越少了。”

这个确实是负责采买的弟子感叹的，也算不得敷衍。

老倌听罢，“啧啧”两声，打量着这一排年轻的女孩，浑浊的老眼里有着别人看不懂的深意，“到底比不上我们那时候了，那才叫逍遥快活呢。”

说完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崔姑姑不欲多说，真好见到天边仙君弟子们正骑着剑飞行而来，借此摆脱了老倌。

选炉鼎这件事，他们向来找到找挑。

有的要挑好看的，有的要挑资质好的，总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欲求。

张柔垂着眼埋头，既然逃脱不开这样的命运，那她就要给自己选择最好的出路，她依照崔姑姑的指点，站到最末尾。

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崔姑姑拆她发髻重编的深意。

她本意在于越朴素越不打扮自己越不引起关注越好，衣裙大家都是一样的，没办法做手脚，就只能发髻上尽量简洁。

可是她却忘了，这个时候大家都盘着繁复的发髻，就她一人简朴，不也是另类的突出吗？

想到这里，张柔不仅感谢崔姑姑的一片好意，若没有她这一出，估计她这时候就被挑走了。

果然，洛盘峰和擒林峰的几个弟子先到，他们只为找美人，这两日比较掐尖好胜，自负美貌的几个女孩早早占据最前的位置，一下便被他们挑走。

崔姑姑拿着毛笔登记，张柔却头都不敢抬，她在等。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前面的姑娘走得七七八八，石双红因被她扯到身旁，竟也未曾被选了去。

场上只剩下这几个女孩，张柔一下子就显眼起来，她脖颈纤细，即使是一个经常干活的农村女孩，也肌肤白腻，身姿婀娜。

此时低着头，只见那一节如雪的下巴和颤颤巍巍的睫毛。

季业因为厨房的事，晚到许多，他父亲是管事堂堂主，他也就跟着为归云宗大大小小的事情忙碌，还以为赶不上呢，听此次采购回来的师弟说，这次采买回来的凡女数量很少，比不上往年。

本来他不欲来，但是确实卡在这个阶段两三年了，再不寻找突破口，怕是此生蹉跎了，碍着老子一直施压，他自己也担忧，也来了较武场，一眼便瞧中了张柔。

愣在原地。

扫地的老倌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呦”地一声出来，“怎的还藏着这么貌美的小女子，老小子刚才竟没看着。”

季业咧嘴一笑，显然高兴极了，问崔姑姑，“崔姑姑，这凡女叫什么？我要领走她。”

话对崔姑姑说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张柔，张柔从刚才便有感这人的视线了，这会儿直接被指着，真是装不知道都不行了。

抬头一看，是个五官端正俊朗的人，皮肤略有些黝黑，她又去观察崔姑姑的神态，正巧崔姑姑向她看来，那眼中的深意，一下子她便看懂了，不是崔姑姑心中最佳的选择。

巧了，也不是她的最佳选择。

张柔无有不可，从崔姑姑神情中，也不难看出，虽然不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差。

罢了，命里有时总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她总是，衰到爆！张柔还是忍不住暗地里咬牙，能憋到现在，她觉得自己已经很了不起了。

眼见着崔姑姑将笔吸饱墨，要上册登名时，听得一声，“咦，来晚了呀。”

张柔眼底一暗，来了，她的最佳选择。

于是卢彦成见到人群后一道窈窕的身影，她抬起了头，目光盈盈，与他对视，那双眼睛里似乎承载了很多很多的话，好像是不舍，好像是期待，好像是诀别，又好像是嗔怪，可眼睛的主人不说话。

卢彦成愣了愣，这双眼……他好像见过，那时候那双眼睛没有这么多的话，他从中见到了倒映在里面的漫天星辰，和小小的自己。

她……她要说什么？

卢彦成不禁上前，盯住她，这时候，佳人却不再看他，她垂首。

卢彦成看着她有些零散的乌黑的额发，扫过她浓密的睫毛，缠缠绕绕，一下子，有很多话，竟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于是他看向崔姑姑，“姑姑，这个姑娘给我了吧。”

崔姑姑也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始便停止几名，故而季业的名字还未登上。

季业自卢彦成来便暗道不妥，他平日里较为谦和，对卢彦成他们也是退让居多。

此时，他却不想有任何退让，“彦成仙君，这是某先看上的，按规矩，应该是我的炉鼎。”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

卢彦成不想一向忍让的季业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皱皱眉头，以商量的语气说，“季师兄，一个姑娘你就让给我吧，好吗？下次不管你要什么我都让给你。”

“绝无可能！”季业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卢彦成开始感到有些棘手，他有些为难，却不经意见到季业身后的姑娘抬头，面上是平淡的，他却无端品出了哀求之味。

他咬咬牙，对季业道：“名字还未落下，一切未有定数，师兄既然不肯割爱，正好此处是较武台。你我比较一番，谁赢了，花落谁家！”